第86節(jié)
“底片也是張霆幫我要回來的,他脾氣很暴躁,看不慣程諳這種行為。不過這次我沒想到還能見到這些照片,可能是程諳偷偷留起來想有朝一日勒索我什么的吧,誰知道呢?!?/br> 宋靈冷笑了一聲,看著江灼:“這件事我不愿意回想,而且一旦提起,會出現(xiàn)很多的麻煩。我確實跟程諳有仇,但他不是我殺的。張霆也幫過我,但是我們之間并沒有感情在——可是人生在世,欠人的恩得還,我不相信他和程諳……有曖昧關(guān)系,但我一直苦無證據(jù)?!?/br> 江灼沒有說話,宋靈卻覺得自己心上好像滋滋啦啦燒著一把火,不停地想說話,好像這樣就可以讓別人不覺得她在意、傷心,就可以不那么的狼狽:“我知道,你們要辦案子,隱瞞這些是我不對,我也知道你一直很討厭我。現(xiàn)在看了我的笑話,事也說清楚了,你滿意了嗎?” 這件事確實出乎意料,江灼隱隱覺得其中好像有什么東西提醒了自己某件事情,正在想著,就聽宋靈調(diào)轉(zhuǎn)槍口開始懟自己。 他“嘖”了一聲,道:“小姐,你別想太多行不行?這事有什么可笑的,你倒說來聽聽?” 宋靈冷冷地道:“難道江大少爺不覺得我誰都相信,是個蠢貨嗎?” 江灼聽了這句話倒笑起來,孤峰冷月似的眉眼都因此舒展了幾分:“確實,被人欺騙戲弄,是源于自己的愚蠢弱小。但愚蠢弱小并不丟人,丟人的是那些明知道你傻,還來騙你的人。” 這話聽起來可不大像是安慰,宋靈氣道:“你還諷刺我?” 江灼搖了搖頭,道:“家中有位長輩,對我很好,我也從小就很崇敬依賴他,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奉為圭臬,結(jié)果后來我發(fā)現(xiàn),其實那些冠冕堂皇的話都是騙我的。” 宋靈忍不住轉(zhuǎn)頭去看江灼,判斷他突然說出這樣一番話的真假。 江灼道:“他并不在意我的死活,將我的反應(yīng)當(dāng)成一件有趣的消遣,可是我足足相信了他快二十年……” 宋靈實在不能想象在她心目中聰明果斷的江灼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忍不住問道:“真的?” 江灼道:“編的。” 宋靈:“……” 江灼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慢悠悠地說道:“雖然我這些話是編的,但世界上肯定總有這樣的人在。所以想想倒霉的人多了,你就高興點吧,宋小姐——最起碼我們馬上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宋靈上下打量著江灼,片刻之后說道:“我可以認為你是在安慰我嗎?也就是說,你對我的討厭多少減輕了一點?” 江灼的手機響了,他一邊給過來接人的司機發(fā)了個條微信,一邊回答道:“在你下次算計我之前,就算吧?!?/br> 宋靈笑了一下:“不會有下次了,我是個知恩圖報的人?!?/br> 江灼側(cè)眼瞥她一眼,沒再說什么。 雖然這一趟算是沒有白來,也解除了對于宋靈的懷疑,但坐車回去的時候,江灼顯得格外沉默,一直倚在后座上閉目養(yǎng)神。 開車的陳叔在他家當(dāng)了很多年司機,知道這位小少爺?shù)钠?,只是拿了條毛毯給江灼蓋上,一聲不吭地先送宋靈去了特案組專門治療非自然傷害的附屬醫(yī)院,又將車子轉(zhuǎn)了個彎,送江灼回家。 “不回老宅?!?/br> 江灼一動不動地靠著,連擱在額前擋著眼睛的手腕都沒有移開,淡淡地吩咐道:“去景越山莊。” 陳叔沒問什么,言聽計從地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盤。 云宿川這處房子,江灼已經(jīng)來過很多次了,他甚至有房門的鑰匙。每回上樓的時候,他的心情都是放松或者閑適的,卻從未有哪一回,感到如此遲疑。 云宿川的突然回國,他莫名其妙地變成了魈,在聽到自己提及重生的時候,他曾經(jīng)失態(tài)地將雞蛋掉進了水里…… 樁樁件件的事情,被一根懷疑的線串聯(lián)在一起,反復(fù)在腦海中發(fā)出質(zhì)問。 不是因為何箕的話而懷疑自己的朋友,而是江灼心中一直就有著隱隱的憂慮,被對方挑到了明處。 他太了解云宿川的性格了,看似開朗瀟灑,實則決絕果斷,他的心里幾乎沒有特別敬畏或者在意的東西,這也就注定了他什么都敢做,也什么都可以放棄。 ——所以江灼不敢確定,云宿川是不是真的會為了某種目的做出選擇,以某個犧牲品為代價,成為重生者。 也唯獨對于云宿川,江灼不想隱瞞試探,無論會有怎樣的后果,他都打算直截了當(dāng)?shù)匕言拞柍鰜怼?/br> 江灼也沒心情提前聯(lián)系,算著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從單靜那邊回來了,就直接找到了景越山莊,上樓之后,發(fā)現(xiàn)云宿川家里的門是虛掩著的。 江灼把門推開,云宿川正站在正對著門口的桌子邊上,身上的衣服也沒換下來,正蹙眉拿著手機撥號,應(yīng)該同樣是剛剛進門。 他聽見房門被人大力推開,猛地轉(zhuǎn)身,手已經(jīng)下意識地放在腰側(cè),做出戒備的姿態(tài),在看清楚來人是江灼之后,他充滿警惕的神情才放松下來,連忙要迎上去: “怎么才回來?我剛要給你打電話……” 就在云宿川向著他走過來的那一刻,江灼忽然注意到了,就在他身后的桌子上,擺著一盆血紅色的重生之花! 與何箕向他展示的那一盆不盡相同,云宿川身后的這朵花已經(jīng)開到極盛,分外美麗。 江灼見過了師父,又懷疑兄弟,心情本來極不平靜,這一路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反復(fù)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shè),想著見了云宿川之后應(yīng)該怎么問他這件事,可是在當(dāng)看見那盆花的時候,他一瞬間幾乎覺得連骨頭縫都是涼的。 那朵花看進眼里,仿佛也堵在了他的心里,像是吊著一口冷冰冰的氣,吸不進去也吐不出來,心里只想著,他居然也有這個東西。 全身發(fā)涼,繼而是深深地?zé)o力。 江灼指著云宿川,啞著嗓子道:“你、你別動,站在那。” 云宿川一怔,這才看清楚,江灼的臉色非常難看,整個人站在那里都晃晃悠悠的。他很少會露出這樣的神態(tài),更是從未用如此陌生的目光打量自己。 他臉上愉快的神情慢慢沉了下去,停住腳,依著江灼的話在原地站定,沉聲問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江灼扶住玄關(guān)處的鞋柜,與云宿川對峙一般面對面站著:“那朵花,是不是你的?” 云宿川慢慢回頭,看見了自己身后的紅色花朵,他有點明白了江灼的異樣源于何處,但不解的地方更多。 他望著江灼的眼睛,平平靜靜地說道:“不是,這是我從單靜家拿出來的?!?/br> 江灼的呼吸有些急促,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云宿川那短短的幾個字在他心中來回想了好幾遍,心中半信半疑。 他希望自己能相信云宿川的話,讓整件事情到此為止,這是他身邊剩下的唯一一個可以托付生死,可以安全信任的人,他應(yīng)該無條件地跟云宿川站在同一邊,他說不是,自己就不應(yīng)該再追究下去。 可是理智又告訴江灼,今天的含糊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自欺欺人,他一定得把話問清楚。 這心情恰如那些懷疑親人吸毒的緝毒警察,不想相信,不愿相信,卻不得不弄個明白,因為只有把一切弄明白,才可以補救,可以阻止,可以陪著對方一同面對。 只是這個質(zhì)疑和接受的過程,是十分痛苦而殘忍的。 江灼攥緊了手里的東西,想要把手抬起來,云宿川看著他,也突然間明白了他想讓自己做什么。 他大步走向江灼,一把拉起他的手,將他扯到自己身邊,江灼手中拿著的正是那柄平常使慣了的匕首。 “你下不了手,我?guī)湍??!?/br> 云宿川毫不猶豫地握住刀刃,鮮血從他的指縫間涌出,一滴滴落在重生之花的花瓣上,卻一顆也沒被吸收,又全部滑落下來。 云宿川把江灼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凝視著他問道:“所有蠱花一旦認主,遇到主人的鮮血便會吸收,遇到其他蠱主的鮮血則會枯萎——現(xiàn)在可以讓你放心了嗎?” 這朵花不是云宿川的,云宿川也沒有其他的重生之花。 江灼繃緊的神經(jīng)幾乎是一瞬間就放松了下來,眼前一黑,差點一頭栽倒在地上。 云宿川連忙將他攬在懷里扶住,只覺得江灼身體冰涼,兩人一起滑坐在地板上。他摸了摸江灼的額頭,又一搭脈,驚道:“你怎么傷這么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那朵花——又是什么東西?” 江灼道:“那是重生之花。我剛才見到何箕了,他跟我說的?!?/br> 正如云宿川所說,之前憋著一口氣,為了打破何箕布下的環(huán)境,江灼所受的內(nèi)傷著實不輕,只是性格一向堅韌,這才撐著在宋靈和陳叔面前都沒有露出端倪。 他說完這句話,緩了緩,把跟何箕見面的經(jīng)過簡單說了一遍。 云宿川一手摟著江灼的腰,另一手并指搭在他的腕上,給江灼輸了點靈力,幫他化解內(nèi)傷。這番話也同樣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忍不住回頭看了那盆花一眼:“世界上居然還真有這種東西?!?/br> 江灼郁悶道:“差點沒嚇死我。” 云宿川側(cè)頭看了他一眼,兩人此時的距離極近,只要他再稍微往前湊近一點,就能親到江灼的臉。 他頓了頓,反倒將自己的身體向后靠了靠,唇邊倒總算露出了兩人見面以來第一個笑意:“所以說,你是因為擔(dān)心我也是個重生者,才會這么害怕的?!?/br> 江灼也沒留情面:“你的脾氣你自己心里清楚,心狠手辣,肆意妄為,我能不懷疑你嗎——咱們別在地上坐著了,松下手,讓我起來?!?/br> 或許是云宿川的靈氣起到了作用,也或許是因為心里面那塊大石頭放下了,雖然胸口和上腹處還能感覺到隱隱作痛,但他的臉上好歹恢復(fù)了一些血色。 云宿川松開手,攙著江灼,兩人從地上站起身。 云宿川斜了他一眼:“你說話好難聽?!?/br> 江灼笑了笑道:“不是嗎?” 云宿川一聳肩膀:“不瞞你說,當(dāng)時還真的有人用重生這個條件來誘惑過我,好在你云哥哥可能確實心黑了一點,但智商在線,英明神武。一來我不相信好事會無緣無故砸在頭上,二來我不相信任何一個莫名其妙找上我的人,所以我讓他滾蛋了?!?/br> 第77章 他來了 江灼一聽就敏感了,皺眉道:“誰找你?” 云宿川云淡風(fēng)輕:“不知道從哪個旮旯里供奉的惡神,專門誘惑人的那種。過去好幾年了,也記不太清楚,反正是當(dāng)場就被我滅了?!?/br> 江灼道:“我心里總是覺得很懸,這次要好好想辦法,早點把你的心臟這件事也給解決了。免得萬一再出什么意外就不好了,我告訴你啊飄飄,還是當(dāng)人踏實,真的?!?/br> 云宿川失笑,摸了摸江灼的頭發(fā),讓他去沙發(fā)上坐著,自己又倒水找了點藥給他吃:“我一直都這么想啊。沒事,會有辦法的?!?/br> 江灼道:“你把不晝石給我,我再研究研究應(yīng)該怎么用?!?/br> 他想的是再試著用app掃一掃,看看有沒有使用說明,云宿川自然沒有不答應(yīng)的,把東西掏出來就往江灼手里一塞,跟著又把從單靜家里裝出來的那個娃娃拎到了茶幾上。 江灼吃完藥把水杯放下,看著云宿川將東西往外掏:“這是什么玩意?” 云宿川其實挺想讓江灼先休息的,但是他也知道以對方的性格不把所有的事理清楚不會安心,還不如快點都說完了。 他道:“咱們兩個的內(nèi)部矛盾解決完了,我這次去單靜家的收獲可還沒有匯報呢。小灼,你看看這張照片,上面的人叫馬輝?!?/br> 江灼看了一眼:“所以呢?” 云宿川道:“我在單靜家里的床頭柜中發(fā)現(xiàn)了這個娃娃,馬輝的照片就在里面。我打電話讓人查了一下,這人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經(jīng)意外去世了,他有個外甥,名叫林向東?!?/br> 江灼一怔,失聲道:“林向東?” 云宿川點了點頭:“當(dāng)年聚會的七個人之一,殘缺扣子的主人,也是不久之前剛剛跟你交過手的怨靈,林向東。” 他剛查出來林向東這個名字的時候,還不知道扣子和怨靈的事,也是聽江灼說的。 江灼道:“等等,亂了亂了,你讓我理理。首先花是在單靜家里發(fā)現(xiàn)的,你這個娃娃和照片也是在她家發(fā)現(xiàn)的,她是重生者肯定沒錯了。其次,我之前在幻境中見到了兩個人,一個是程諳,一個是林向東,按理說兇手也應(yīng)該是他們。那單靜和這兩個人是什么關(guān)系?而且又為什么出現(xiàn)了兩個兇手,難道是聯(lián)合作案?” 程諳和林向東約定好了,要合謀殺死他自己,還是用這種jian殺的手法?似乎不管從多么變態(tài)的角度來想,都過于奇葩了。 云宿川道:“嗯……我再跟你說一件事吧。這個死者馬輝,不光有戀童癖,而且喜歡男孩。我懷疑他曾經(jīng)在林向東小時候sao擾過他?!?/br> 江灼沉默了一會,慢慢地說:“你的意思是,馬輝是林向東殺的,而單靜就是林向東?” 畢竟只有殺死親人獻祭,才能獲得重生。 這句話他說的很謹慎,因為這實在是一個驚人的事實。而且單靜的性別問題,遠遠超出了江灼的認知。 云宿川道:“我本來沒想到這里,但是聽你說完了你那邊的情況,再拼拼湊湊,應(yīng)該八九不離十了吧。” 不管這個猜想是否正確,江灼倒是由此解開了一個疑團,那就是一個怨氣幻化而成的空間里面為何會出現(xiàn)兩個兇手——因為其中的林向東是重生的。 那并不是同一個空間,而是前世今生交疊,兩個空間重合為一,程諳是上一世的兇手,林向東才是這一世的兇手。 也就是說,很有可能林向東上輩子就是被程諳給殺死的,所以他今生才要如此復(fù)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