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jié)
她仰著頭,可憐巴巴地看著云宿川,一臉哀求之色,手中卻悄悄從衣袖上的暗袋里拿了一把手術刀出來。 云宿川挑了挑眉,正要彎腰的時候,忽然又是一陣腳步聲傳來。 他抬頭一看,眼中就帶了笑,偏偏要一臉驚訝地說道:“呦,今天三更半夜里倒是熱鬧,人怎么一個接一個的?” 女人順著云宿川的目光往后一看,只見江灼抄著兜,一級級從樓梯上邁了下來,腳步還挺悠閑,像是篤定她肯定跑不了了一樣。 江灼道:“我倒不是路過,是特意來找人的?!?/br> 女人心中慌亂,飛快地在捅死云宿川立刻逃跑和利用他迷惑江灼兩種選擇之間權(quán)衡了片刻,然后果斷地選擇了后者。 她一抬頭,眼中已經(jīng)待了淚水,向著云宿川的懷里撲去,小聲而急切地說道:“你一定要幫助我,這個人不是好人,他、他要對我……圖謀不軌……” 云宿川往后一閃,女人撲倒了地上。 “……” 云宿川道:“對不起啊,男女授受不親,我太緊張了?!?/br> 他話是這樣說,眼神卻很嫌棄,隔著袖子抓住女人的胳膊,將她拽起來拉到自己身邊,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向著江灼道:“你要對她圖謀不軌?年紀輕輕的干這種事不覺得羞恥嗎?你看看她要長相沒長相,要身材沒身材,人也老了,臉上的皺紋全靠白粉遮著,真是不長眼啊,你還不如對我圖謀不軌呢!” 剛被云宿川拽起來的時候,雖然胳膊被他揪的有點疼,但女人見自己成功挑動了這兩個男人之間的矛盾,心中還是暗喜的,結(jié)果云宿川前面說的還是人話,后面卻是越來越不對味了。 她隱約覺得好像不太對勁,但這種時候想什么都沒用了,趁兩人說話的時候趕緊跑才是真的。可是云宿川的手緊緊抓著她,女人根本就找不到機會。 江灼不耐煩地說:“別磨磨叨叨,人給我?!?/br> 他說著大步走過去,要抓那個女人,女人連忙趁機往云宿川身后一躲,同時已經(jīng)借著兩人說話的功夫,從衣兜里掏出一個注射器,向著云宿川的手上扎去。 針頭尚未接觸到皮膚,正當她全神貫注之時,忽然覺得被大力一拽,整個人雙腳離地,直接被甩了出去,那個注射器瞬間滾落到了地上,然后被云宿川一腳踢開。 云宿川笑道:“好了好了別生氣,人給你就是?!?/br> 女人尖叫一聲,整個人已經(jīng)肩背著地,被云宿川毫不憐香惜玉地沖著江灼那邊扔了過去,重重甩到了地上。 她后腦上磕的生疼,整片的后背也好像摔裂了一樣,幾乎爬不起來,被江灼反按在地上,膝蓋頂住后背,用手銬銬上了她的手腕。 女人臉貼在地上,總算是明白了:“你們兩個……認識……” ——連對待女人的粗暴都如出一轍。 江灼道:“廢話。” 眼看女人已經(jīng)無力逃跑,結(jié)果就在此時,之前那個無情的男聲再一次響了起來: “逃跑卡二次啟動,目標人物瞬移。滴!” 地面上“咔嚓”裂了一個大口子,從里面伸出無數(shù)只黑手,分別抓向女人的身體和江灼的腳踝。 云宿川在之前江灼發(fā)微信說人跑了的時候就意識到,能從江灼手中奪人,這當中肯定有陷阱,他把女人甩給江灼的時候,防的就是這一招,此刻聽見語音響起,反應更是神速。 他并指揮出,冷聲喝道:“火徹八極,光照玄冥,急急如律令!” “嘭!”仿佛有個無形的氣泡在半空中炸裂,空氣受到擠壓,風刀飛旋而至,同時幾束火苗在半空中躍動而起,風助火勢,旋轉(zhuǎn)著飛過來,斬斷了地上的黑手。 在黑手斷開的同時,地面上的窟窿中傳出一股巨大的吸力,江灼手上用力,硬生生拖著女人退后數(shù)步,同時抬腳一踹,云宿川的一束火苗竟然隨之轉(zhuǎn)向,被他踢進了洞中。 “嘶啦”聲響,焦臭的味道傳來,地面合攏,男聲再次響起:“逃跑卡失效!永久性停止啟動!” 第112章 回到過去 云宿川走到江灼身邊,說道:“沒想到還有逃跑卡這種東西,簡直就是犯規(guī)……你剛才就是這樣失手的?” 江灼道:“剛才是病房的整面墻塌了?!?/br> 云宿川“嗬”了一聲:“真是轟轟烈烈。” 江灼去拉那個女人:“你起來,我有話問你?!?/br> 他這一動,女人便慘叫了一聲,原來竟是地面合攏的時候?qū)⑺念^發(fā)夾在了里面,云宿川眼疾手快地一劃,將女人那一頭大波浪斬斷了半截,江灼才成功地將她拽了起來。 他板著臉,伸手在對方耳后摸了一下,確認女人沒有進行易容喬裝,但近在咫尺處的這副五官,確實讓人沒有半點印象,似乎江灼所熟悉的,只有那雙腳而已。 這聽起來真的有點變態(tài),他到底是在什么時候,什么狀態(tài)下,看見過那雙腳呢? 江灼忽然問道:“你的刺青,是什么時候刺上去的?” 聽了他的問題,不光云宿川挑了挑眉,表情古怪,連女人都很是不明所以:“我……應該是我初中的時候?!?/br> 其實云宿川的眼睛很毒辣,這女人濃妝艷抹,乍一看非常漂亮,但經(jīng)過剛才一番打斗,她的妝已經(jīng)被汗給弄花了,再這樣近距離看去,絕對已經(jīng)脫離了年輕小姑娘的范疇。 江灼猜測過這個綜藝節(jié)目中的故事很可能是已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但不能判斷發(fā)生在哪一年,所以即使知道了女人的年紀,也不能作為標準的時間來參考。 無法判斷她初中的時候自己是個什么年齡,江灼又問:“為什么紋?” 女人更加莫名其妙:“好、好看啊。我自己上課瞎畫的,覺得好看,就去紋身店隨便紋了一個。我們小的時候很流行的?!?/br> 她說話的樣子不似作偽,既然是自己畫的圖案,就側(cè)面讓江灼確認了紋身不會重復,也就是說他沒有認錯人。 江灼道:“名字。” 女人說她叫曾晚,這也是個從來沒有聽說過的名字。目前的狀況讓她意識到逃跑卡失效,自己的靠山?jīng)]有了,再加上江灼和云宿川下手打人又格外狠毒,女人很快就老實交代,她的行為完全出于院長的授意,而這整家醫(yī)院也正是為了方便用各類瀕死的病人做實驗而存在的。 云宿川問道:“等一下,你說的‘用瀕死病人做實驗’,是因為做這實驗很危險,用本來就快要沒命的人很合算,還是這實驗本來就只能在將死之人的身上才能做?” 曾晚沒想到他會從這么刁鉆的角度提出問題,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說道:“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只是一個普通的護士,院長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里面就算有什么內(nèi)情,也不可能讓我這個小人物知道?!?/br> 云宿川微笑道:“是嗎?” “普通的護士?” 曾晚一遲疑,江灼已經(jīng)在旁邊冷笑起來,“你身上的護士服褲腿短了一截,根本就不合身。而且身手靈活不說,還滿兜都是這種稀奇古怪的東西,可真是夠無辜的?!?/br> 他一邊說一邊扯住女人的衣兜一拽,只聽撕拉一聲響,那里面裝著的幾個小藥瓶和一支注射器噼里啪啦地就掉了出來。 曾晚看著江灼沒說話,臉上已經(jīng)流露出些微的驚恐之色,江灼揪住她的衣領將她提起來,幾乎要讓曾晚腳尖離地:“我告訴你,不管你是個什么東西,落到這份上最好實話實說,否則是人我要你的命,是鬼我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他說完之后猛地一推,將曾晚甩開,曾晚跌跌撞撞地倒退了幾步,后背貼在墻上,嚇得面無人色,說道:“我沒騙你,這些事真的是院長讓我干的,聽說是為了某個富商專門投資課題,研究人在瀕死之際同另外一個世界的精神聯(lián)系,以及在大腦電波異常波動的情況下,靈體重新回到過去的可能性?!?/br> 這聽上去跟重生的原理很像,江灼跟云宿川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想起了何箕。他們這最后一天的任務就是抓到幕后兇手,云宿川沖著曾晚說:“你們院長在哪里,帶我們?nèi)??!?/br> 曾晚不敢再說別的,垂頭喪氣地走在最前面領路。江灼跟在她身后,看著曾晚移動雙腳向前走去,心中又忍不住出現(xiàn)了在床下時的那種恍惚感。 到底是什么時候見過她呢? 江灼想的入神,云宿川大概是察覺到了他的異常,在旁邊叫了聲“小灼”,江灼轉(zhuǎn)過頭,卻突然覺得眼前一黑。 這種“黑”指的不是失去意識,而是他周圍的所有光線一下子都沒有了,整個人仿佛都處于一個封閉而黑暗的空間里。仿佛在剛才那一瞬間,江灼被換了個地方。 他四下摸摸,周圍好像是一個木制的柜子,柜門沒有鎖,江灼稍微一用力,就將那扇門推開了一個小縫,外面是白天,一道光照進來,映亮了他的小短手。 江灼愣了愣,接著猛一低頭,映入眼簾的還有兩條小短腿,膚色極白,皮膚嬌嫩,身上穿了件帶著黃鴨圖案的衣服。 他看著幼年的自己無語了片刻,清晰地記得剛才明明是和云宿川走在陰森恐怖的醫(yī)院里,云宿川叫他的名字,江灼都沒來得及答應?,F(xiàn)在飄飄也不知道哪去了。 “小灼,小灼?” 又是一陣聲音響起,這回叫他的卻是個女人,雖然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聽到了,江灼還是一下子認出,這個聲音的主人屬于他的繼母宋雅萱。 他沒有回答,迅速把自己的柜子門從里面重新關上,只悄悄留出了一條不太明顯的小縫。 不知道目前周圍的一切是幻境還是他一個不小心回到了過去,但無論在哪一種的情況下,宋雅萱在單獨相處的情況下都絕對不可能搭理他的,現(xiàn)在會用這種語氣叫他的名字,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爸爸要回來了。 江灼想起來,他所在的應該是客廳里電視機底下的木柜,小時候在家沒人理他,江灼一個人常常會覺得很害怕,后來就發(fā)現(xiàn)了這么一個好地方,躲進去之后雖然很黑,但是特別有安全感。 他躲在柜子里,聽見宋雅萱叫了一圈,然后嘟囔了一句什么,一樓臥室里傳來江維的哭聲,宋雅萱立刻扭頭哄自己的寶貝兒子去了。下一刻,剛剛回家的江辰非就引著一位客人進門了。 宋雅萱聽見聲音迎出來,江灼聽見她在外面笑著說:“今天回來的真早啊……這位是?” 江辰非道:“這是我一位同事,你叫她曾女士吧?!?/br> 這個聲音傳入耳中,在對于話的內(nèi)容產(chǎn)生認知之前,心臟就先于意識,產(chǎn)生了酸澀的脹痛感。 古人說“十年生死兩茫?!保墒巧弦淮瓮约旱挠H生父親說話,已經(jīng)是整整二十多年之前了。 “爸爸”這兩個字,熟悉又生澀,自從江辰非去世之后,江灼聽過很多人以一種高高在上的旁觀者姿態(tài),批判過他的決策失誤,臨陣脫逃??墒窃谒哪恐?,江辰非只是父親。 還能回憶起被抱在懷里時那種溫暖的觸感,江辰非抱江灼的時候總愛把他舉得高高的,可是他的手托的那樣穩(wěn),可以讓他放心地依靠。 往事存在于記憶里,又在此刻重新盛開。江灼忍不住從那柜子的縫隙里向外看去,以他的角度卻只能看見布藝沙發(fā)的穗子在微微晃動。 緊接著,江灼又聽父親沖那個“曾女士”介紹說:“這是我愛人,宋雅萱?!?/br> 兩個女人客客氣氣打了個招呼,曾晚說話聲音果然就是江灼在醫(yī)院里看見的女人,只是聽起來要更年輕一些。 如果說之前都是猜測,那么這一刻,曾晚就是江灼頭一個實實在在發(fā)覺出現(xiàn)在了現(xiàn)實當中的人。由此他也更加確定了,說不定那家醫(yī)院中的事情真的發(fā)生過,只是按照曾晚的年齡來看,醫(yī)院里發(fā)生的事情和現(xiàn)實中的時間肯定是對不上,應該要更早上十來年。 江灼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如何相處,但是江辰非跟宋雅萱之間的說話語氣和相處模式并沒有半點親密感,頗有一種“相敬如冰”的意思,尤其是江辰非。 這當中也是有內(nèi)情的。當年江辰非和宋雅萱結(jié)婚之前已經(jīng)說好了,五年內(nèi)不要孩子,等江灼長大一點適應了再說。當時還是宋雅萱自己主動提出,才讓江辰非最終決定跟她結(jié)婚。 結(jié)果剛結(jié)婚不久,她就懷孕了。宋雅萱的打算是反正結(jié)婚證也領了,孩子也有了,這是件大喜事,就算江辰非一時不快,頂多也只是幾天的事情。 她沒想到自己的丈夫表面溫和,實際上也是個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倔脾氣,從那以后,他對宋雅萱的態(tài)度就再也沒有親近過,甚至有一陣還會偷偷檢查江灼的身上有沒有傷痕,直到后來發(fā)現(xiàn)沒事才作罷。 不過江辰非大概根本沒有想到,這世界上還有一種虐待的方式,是不跟孩子說話,不讓孩子見光,活生生地將他養(yǎng)成傻子。 他性情敦厚,出身富貴,從小接受的教育也極為正統(tǒng),唯獨沒有學會陰謀詭計,玩弄心眼。放在普通人身上,這是優(yōu)點,可是對于江辰非來說,可能也是導致他最后結(jié)局的原因之一。 江辰非似乎逗了江維一下,又問:“小灼呢?” 宋雅萱若無其事地笑著說:“在二樓睡著了。那孩子睡覺淺,好不容易哄睡了,我也不敢進去吵他。” 江辰非道:“辛苦你了,那就讓他多睡會吧,一會醒了我再陪他玩?!?/br> 因為還有客人在,夫妻兩人也沒有多說,宋雅萱把江維放回嬰兒床里,去給曾晚倒茶。 江灼覺得自己的眼眶有點發(fā)熱,他緊盯著柜門處的那條小縫,似乎期待能從那里捕捉到某種東西。 而他此時的位置太低,隨著兩個大人過來,視線所及之處,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那雙踩著珍珠色高跟鞋的腳,腳踝上還有刺青。 曾晚從江灼面前的柜子邊走過,坐在了江家的沙發(fā)上,笑對著江辰非說道:“江科長,您這次的任務都準備的差不多了吧?我聽說這次出警一共有160個人,真是規(guī)??涨傲恕!?/br> 剎那間,江灼心底生涼。 他說什么也想不到,原來自己是在這種情況下見到的曾晚。江辰非一口氣帶出去了160個人,這種情況總共只出現(xiàn)了一次,就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次任務。 那一年江灼三歲,實在是太小了,雖然他躲在這里聽見了父親和曾晚所有的對話,但根本就不會理解和留下印象,他能記住的,只有那雙腳。 宋雅萱將茶拿上來就關門進了臥室,她在這方面一直很識趣,反正只要跟家產(chǎn)沒關系,丈夫那些事她不懂也不甚在意。 江辰非喝了口茶道:“任務重,壓力也很大。尤其是在病毒源還沒有弄清楚的情況下,這次的行動實在非常危險,那么多人實際上是把命托付給了我,我也不能辜負他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