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節(jié)
兩人溫存片刻,他把江灼放開,江灼舒了口氣,含笑道:“承蒙你看得起,那我也跟你說件事情。” 云宿川目光舍不得從他臉上移開,“嗯”了一聲,江灼道:“我剛才問過何箕了,你的三團命火,確實在他那里。如果能想辦法弄回來,我想恢復(fù)成人,也就希望很大了?!?/br> 云宿川保持著半跪在江灼面前的姿勢沒動,定定地看著他,江灼坦然回視,過了片刻之后,云宿川無奈地搖了搖頭,苦笑道:“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江灼挑眉:“在我想到要問你命火這件事的時候?!?/br> 他跟何箕解釋,卻不用跟云宿川解釋,一切心照不宣。 云宿川沒想到江灼了解自己至此,又對這件事敏感在意至此,心下感動,握住他的手,低聲道:“對不起,沒和你說?!?/br> 江灼道:“何必道歉,我知道你的顧慮,而且是何箕害你,要道歉的也應(yīng)該是我?!?/br> 云宿川道:“你心理壓力已經(jīng)很大了,我就是怕你多想。那也是你的仇人,你何必為了他的作為對我愧疚,更何況咱們倆現(xiàn)在更加不用分出彼此來……這件事,唉,本來也是算我命中一劫?!?/br> 江灼抬了抬下巴:“說說。” “我原先跟你師父不熟,之前根本就不知道是他搞的鬼?!?/br> 云宿川道:“其實說來過程也不復(fù)雜,你知道我命格特殊,命中注定有劫。后來我爸請來幾位大師一起想辦法,原定計劃是先進入假死狀態(tài),保留命火,稍微緩沖一下,等到劫數(shù)過去,再想辦法恢復(fù)人身。結(jié)果沒想到命火竟然丟了,假死狀態(tài)再維持下去就會成為真死,迫不得已之下,只好化身為魈?!?/br> 江灼抓住云宿川的胳膊:“你那個時候知不知道命火是怎么丟的?后來又是什么時候懷疑到了何箕?” 云宿川本來一直是單膝半跪在江灼的面前,幫他擦臉,這時安慰似的拍了拍他,在江灼身邊坐下來,伸手摟住他的肩膀:“你別急,我也真是直到后來才知道的?!?/br> 云宿川回憶著說:“命火遺失這件事非同小可,不光是對于我來說至關(guān)重要,而且當(dāng)時在場的還有其他門派的幾位大師,人家本來是過來幫忙,這樣一來反倒沾上了嫌疑,事涉名譽,這件事不能聲張,也只好暗暗的查,所以我從來都未曾提起過?!?/br> 江灼點了點頭,這一點他也明白。像他們這種出身的人,經(jīng)常會遇上一些不能聞于外人之耳的機密事件,這種事當(dāng)時答應(yīng)了不能說就是不能說,哪個人也不可能大嘴巴,到處八卦給別人聽。 云宿川道:“以咱們兩個的關(guān)系和你的人品,我自然是不用瞞你,不過重逢之后,一開始你沒問過,我也沒想過要說。后來你的動用不晝石的時候,我即驚且怒,本來想把這件事告訴你,結(jié)果卻接到了五臺山方澄大師送來的消息,說是當(dāng)初為我護法的一名小僧從昏迷中醒來,指認了一招搶火之人的招式?!?/br> 江灼問:“何箕?” 云宿川道:“只是像?!?/br> 后續(xù)經(jīng)過自然就像江灼同何箕所講的猜測那樣,那個時候他已經(jīng)逐漸知道了何箕所做的事,并對他的疑心日益嚴重,心理壓力也很大。 云宿川一方面是不愿意江灼為了這件事再有什么負擔(dān),另一方面也是覺得這個消息來的太多巧合,反倒讓他懷疑是不是有人蓄意挑撥干擾視線的假消息,所以什么都沒說,不過也一直找人暗中調(diào)查。 江灼道:“調(diào)查結(jié)果?” 云宿川遲疑了一下,江灼道:“我都已經(jīng)問到現(xiàn)在了,你說一點瞞一點有什么意思,跟擠牙膏一樣,后面的還讓我猜謎玩嗎?” 云宿川道:“就在我的魂火失竊一年之前,他曾經(jīng)在進行實驗的時候不慎被炸傷過,體內(nèi)也有病毒殘存,但我的魂火能夠?qū)⑦@種病毒煉化——這消息也是后來我聽了王策劃講述病毒的事之后,才讓人往這個方向去查,剛剛得知沒幾天?!?/br> 江灼道:“所以,你的魂火很有可能已經(jīng)被何箕給吸納到他自己體內(nèi)去煉化病毒了?” 云宿川還是說道:“這個不太確定?!?/br> 江灼剛想說什么,又突然間明白過來,云宿川是怕他知道這件事后,跟何箕動手的時候會冒進搶奪魂火,或者縛手縛腳,生怕傷及對方的魂火而不敢攻擊。 畢竟打斗之中稍有分神,碰到的就會是生命危險,何箕的功力如何大家有目共睹,即使全力拼命都有可能贏不過他,更何況還要顧慮這種事情。 在云宿川的心里,江灼的命遠遠要比他自己重要得多。 云宿川經(jīng)不住逼問,這回可是把底子都給掏干凈了。他這輩子第一害怕的就是江灼不顧自身安危涉險,第二就怕他生氣,眼見對方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自己,心中不免有點發(fā)虛,干笑道:“怎么,我臉上長花了嗎?” 江灼道:“別人都說你聰明,我看看你那聰明勁都在什么地方呢?!?/br> 他這人性格剛硬,從來也不會甜言蜜語的,然而這兩句話卻讓云宿川從中聽出了一股柔情在,心中泛起甜意,欣喜幾難自持,沖口道:“為你死我都心甘情愿,變成傻子有什么的。嘿嘿?!?/br> 江灼就是再嚴肅,也沒忍住被他這一聲“嘿嘿”給逗笑了,一邊笑一邊搖了搖頭,云宿川回過神來,也發(fā)現(xiàn)自己被不幸言中,真的越來越傻氣,倒不覺得丟人,湊過去親了親江灼。 江灼睫毛微垂,然后抬起頭來,與他接吻。 兩人雖然算是把事說開了,但云宿川仍是怕江灼有心結(jié),過了一會,又說道:“其實說來這也是件好事,知道我的魂火被何箕吸納,總比沒有下落或者已經(jīng)被毀掉了要強。反正咱們也要殺他,到時候我不就也順便可以恢復(fù)了嗎?一舉兩得?!?/br> 江灼道:“順便?你倒是挺會說啊?!?/br> 云宿川笑道:“什么叫我會說,就是這樣?!?/br> 江灼道:“行吧,何箕跑了,但是咱們總能再找到他——對了,你是怎么找過來的?” 云宿川道:“剛才咱們說話說到一半,你突然不見了,嚇得我趕緊到處找,結(jié)果還沒找到你,先看見了沈鑫?!?/br> 江灼驚訝道:“他也在這里?” 云宿川道:“對,外表看上去很狼狽,肯定被炸到了,但是應(yīng)該沒受什么重傷,身邊還帶著一個保護他的人,我當(dāng)時找不到你,看見他之后便覺得說不定是沈鑫在搗鬼,就追過去了。” “沈鑫對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左轉(zhuǎn)八繞的,我?guī)状尾铧c抓到他,又被他給躲過去了。后來我感到周圍有靈力波動,知道是有人設(shè)下了結(jié)界,所以從外面打破,找到了你。沈鑫那頭爸跟過去了?!?/br> 江灼聽到這里一愣,奇道:“爸跟過去了?他自己要去的?” 要不是江辰非主動要求,云宿川怎么也不可能派給他活干。 云宿川道:“是啊。不過你不用擔(dān)心,他那里有聯(lián)絡(luò)符,還帶了兩瓶符水,有什么事咱們這里都知道?!?/br> 江灼道:“沒消息,那就說明爸還沒找到人了。咱們也去看看吧?!?/br> 其實兩人并不知道,同他們一樣摸不著頭腦的,還有沈鑫。 沈鑫完全可以稱得上是一句機關(guān)算盡,聰明過人,可惜辦事不積德,大概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派了沈子琛這么一個蠢兒子來整他。 當(dāng)意外發(fā)生的時候,任你家財萬貫智慧通天都無濟于事,沈鑫這邊人仰馬翻,已經(jīng)完全亂成一團,但最讓他擔(dān)心的不是這次損失慘重的人馬,而是趁亂離開,前去與特案組匯合的江灼和云宿川。 這兩個小子年紀不大,手倒是伸的長,沈鑫覺得兩人知道的太多,已經(jīng)成為了心腹大患。 他本想著地方荒僻,自己身邊又人手眾多,可以趁江灼和云宿川同特案組其他人碰頭之前,將他們兩個一舉斃命,這樣秘密也就傳不出去了。 原本布置好了連環(huán)殺招,最后的圍攻更是厲害,兩人說什么也逃不過這一劫了,沈鑫萬萬沒想到沈子琛會在這種時候沖出來,突然爆炸,他的所有盤算,都毀在了這個養(yǎng)子身上。 因為站的位置相對較遠,又有人保護,沈鑫受到的波及不算太大。沈子琛身上僅僅剩余的一丁點好處就是他的情緒失控是因為被沈鑫強制著吸了提煉出來的情緒,而不是感染病毒,所以不用擔(dān)心被他傳染。 可是江灼和云宿川這里就不一樣了,一旦他們把自己帶人圍殺以及實驗基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回去匯報,他身上的麻煩可就大了。 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只能自認倒霉,在這種情況下,沈鑫迅速做出了決定,讓人在現(xiàn)場找了一具跟他發(fā)型身量相仿的尸體,兩邊換了衣服。 他這樣做,自然不是傻到把尸體扔到這里,然后借著假死逃脫,而是先為自己制造一個抵賴的借口。 按照一般程序,江灼和云宿川如果回去指認他,那么就必須描述沈鑫的穿戴長相,現(xiàn)場沒有錄像,衣服換過之后,沈鑫就可以說根本就是他們兩個人看錯了。 這個理由自然誰心里都不可能相信,但正方和反方都沒有證據(jù),兩廂一扯皮,就為沈鑫爭取了買通內(nèi)部人員、請律師,以及在新聞上造勢的時間——畢竟,他有一個其他人都難以企及的優(yōu)勢,那就是有錢。 這些年來他經(jīng)歷過比這更加兇險的情況,但最后不是也都順利通過了么? 他之前太過自負,沒想到江辰非死的那么早,留下個被祖父和后媽帶大的兒子竟然還不能小看,還有個云家的小子也是鬼精鬼精的,偏生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還好的要命,配合無間。 現(xiàn)在要攔下江灼和云宿川是不可能了,沈鑫下一步要做的,是立刻趕往實驗基地,想辦法將里面不能見人的東西銷毀或者轉(zhuǎn)移。 好在這個村子風(fēng)水越來越差,他本來就要放棄了,僅剩的一個小廠子里面,東西也不多。 沈鑫一邊聯(lián)系手下再派人來,并將情況告知何箕,一邊趕往基地,沒想到冤家路窄,好巧不巧又碰見了云宿川。 好在他有先見之明,知道干這行總難免跟那些風(fēng)水術(shù)士對上,因此決定同何箕合作開始,就收羅了不少能人異士,雖然比不過云宿川他們這種資質(zhì)頂尖的人,但最起碼自保是夠了。 沈鑫借助對地形的了解和手下的保護,好不容易擺脫了云宿川,快速找到隱蔽的入口,來到了自己的地下工廠。 由于這里正在被逐漸廢棄,整個場子的生產(chǎn)活動都已經(jīng)停止,只剩下了一部分儀器和情緒產(chǎn)品。由于有日子沒人進來了,里面漫著一股淡淡的霉味,打開燈之后,甚至能看見光線中隱隱浮動的灰塵。 沈鑫穿了一身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舊衣裳,走在這樣破敗的廠子里,步履竟然很從容,仿佛某位國王巡視自己的領(lǐng)地。他身邊的其他人都走散了,僅剩一位不會法術(shù)的司機,在沈鑫后面亦步亦趨地跟著。 比起他的老板,這位司機的臉色顯然要忐忑多了。不光是因為這次的意外而感到慌亂,他還覺得這整個廠子里都有種讓人十分不舒服的感覺,身上嗖嗖發(fā)涼,簡直就像那傳說中的鬼宅似的。 “方留他們都聯(lián)系上了嗎?” 一瓶檸檬黃色的“快樂”擺在架子上,沈鑫隨便拿起那瓶氣體晃了晃,忽然問道。 司機正惴惴不安地想著剛才發(fā)生的那些事情,聽了他的話一激靈,連忙道:“是,已經(jīng)聯(lián)系上了,他們就在附近,很快就能過來?!?/br> 說到這里,他也忍不住要佩服自己這個老板,簡直就是狡兔三窟,永遠都不會讓自己陷入沒有退路的境地之中。這回也是,他們帶來的人都被炸了一批了,沈鑫才透露口風(fēng),原來他在附近其他的地方還安排了人等著,打個電話就能趕來。 但愿能快點吧,因為這個地方實在是太冷了,就像個小冰窖一樣,站一會就覺得寒氣一直從腳后跟凍到頭發(fā)絲。 司機忍不住把自己上衣的扣子一直扣到最上面那一顆,然后悄悄沖著他覺得總是躥涼風(fēng)的方向瞥了一眼,看是不是哪里的門窗壞了——他忘了這里是地下,根本就沒有窗戶,進風(fēng)就更是高難度了。 沈鑫聽了司機的話之后微微頷首,隨口吩咐道:“告訴他們,十分鐘之內(nèi)必須給我趕到,小心別讓其他人看見。這些東西一定要盡快運出?!?/br> 他說完之后沒聽見有人答應(yīng),皺起眉頭,轉(zhuǎn)頭一看,卻見到自己的司機保持著半躬身回話的姿態(tài),頭卻扭向另一個方向,雙眼緊緊盯著那里,喉嚨間發(fā)出咯咯的聲音。 他跟在沈鑫身邊,也算是見過大場面的,卻不知道能被什么事給嚇成這樣。 沈鑫瞇起眼睛,順著司機的目光看過去,赫然見到在一處柜子下面,竟有只枯瘦的手。 那只手上的皮膚慘白慘白的,皮rou全都貼在骨頭上,露出暴起的青筋,不知道正在地上胡亂抓撓著什么,連泥土都被摳起來了好大一塊。 除了手之外,什么都沒有。 這位司機也是沈鑫身邊的打手之一,不過他雖然功夫好,但卻不會法術(shù),甚至還有一點怕鬼,見到這一幕時幾乎都快要窒息了。 他想兩眼一翻暈過去,也想撒腿就跑,不過身為打手,應(yīng)該有基本的職業(yè)素養(yǎng),司機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還是死忍著沒有出聲,顫著步子擋在了沈鑫前面,低聲道:“先生,您快出去?!?/br> 沈鑫脊背挺的筆直,一手抄在衣兜里——那里面放著把槍,他沒有搭理擋在自己面前的司機,目光沉凝地看了那只手片刻,忽然大步走上去,一把扯開了擋在前面的桌子。 司機的心臟在那一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也連忙小跑著跟上沈鑫,卻見到桌子后面露出來了一個人。 由于那個人穿著一身黑衣服,又隱藏在黑色的陰影里,所以他剛才竟然只看到了那雙白的驚人的手,這才疑神疑鬼,以為是發(fā)生了什么靈異事件。 第148章 索命 大概也是因為最近意外事件太多,精神過于緊張的緣故,他竟然還沒有沈鑫這個老板淡定! 司機非常慚愧,連忙道歉道:“先生,對不起?!?/br> 沈鑫輕輕哼了一聲,沒有理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蜷縮著的那個黑衣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認出來的,忽然眼睛微微一瞇,語氣不疾不徐地說道:“楊大師,是你嗎?” 對方的身體動了動,聽到這個名字,總算抬起頭來,露出那張已經(jīng)瘦得兩頰凹陷的臉——赫然正是楊雙! 當(dāng)初他在沈氏公司外面的運動場上,與易旼、趙威天、趙震天等人非議江灼,被云宿川收拾了一頓,后來才又由此發(fā)現(xiàn)楊雙不但被沈鑫所分給他們的石僵鬼所迷惑,還因為這個感染上了病毒。 云宿川將楊雙的氣海廢了,又告知他們真相,之后易旼等人找借口辭職,楊雙卻不知所蹤。沈鑫不知道中間有云宿川攪和這一出,本來還派人在找他,卻沒想到在這里見到了活鬼一般的楊大師。 楊雙也認出他來了:“沈老板?——沈鑫!” 沈鑫似乎沒有聽出他口氣中的怨懟,眼眸瞇起,說道:“是我。這段日子一直找不到楊大師,沒想到你在這里,難道是準備幫我研究什么新藥出來嗎?” 楊雙道:“青青……青青……” 他支起身子,一把抓住沈鑫,向著他問道:“你那里還有沒有石僵鬼?快給我!我要青青,我要把青青弄回來!” 這些日子以來,他被云宿川廢掉了功夫,簡直對對方恨之入骨,但另一方面,楊雙卻也知道,云宿川所說的那番話絕對不是騙他,沈鑫蓄意謀害,不安好心,石僵鬼更是魅惑人心的邪物,離得越遠越好。 可是在他決定同樣向其他幾個人一樣離開沈家,并為自己尋找另外一條后路的時候,楊雙發(fā)現(xiàn)好像已經(jīng)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