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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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長嬰折扇上的利刃就要插入四腳獸的喉管,卻倏地頓住,脖頸處傳來濕熱的觸感,仿佛被大貓?zhí)蜻^一般。 他額角猛地一跳,就見前一刻還暴跳如雷要咬死他的四腳獸,此時仿佛乖巧的貓兒般,低頭用微涼的鼻尖蹭著他的脖頸,盡是親昵之態(tài)。 “哼——” 輕笑聲不知哪兒傳來,仿佛風聲,帶著清冷的味道,卻又似漫不經心,“沒良心的小東西?!?/br> 是之前那人! 霍長嬰心頭一緊,卻不見人影,身上這四腳獸聽見那人的聲音,耳朵動了動似乎不想搭理,繼而接著低頭在他脖頸間親昵地嗅嗅蹭蹭,直讓他背脊發(fā)寒,逆轉的經脈險些走火入魔。 “大毛!” 那人叫它不應,似是惱羞成怒,斥了聲,“不過來今天別想吃小魚干!” 壓著霍長嬰,蹭的歡快的“大毛”忽的僵硬了動作,抬頭看了霍長嬰一眼,似在猶豫,就聽那聲音壓低聲音幽幽道:“這個月的小魚干——” 話音未落,大毛噌地從霍長嬰身上跳開。 “咳咳咳!” 霍長嬰被那叫做大毛的四腳獸跳開的那一下,踩得劇烈咳嗽,耳邊那男人的輕笑又響起,“真不經壓?!闭f著一道如流水般的內力流淌過霍長嬰的心口,撫平傷痛。 霍長嬰:“……” 緊接著,他額間一涼,眨眼間,眼前出現一男人面容,介于男人和少年的模樣,皮膚蒼白,五官精致近乎妖冶,男人半蹲著,柔順的發(fā)絲滑落,眼角處一紅色梅花胎記若隱若現。 “傻了不成?” 見霍長嬰不說話,那男人撇撇嘴咕噥一聲,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霍長嬰,“你是慕家人?” 慕,乃是大殷皇家姓氏。 那人見霍長嬰蹙眉,側了下頭試探問道:“皇族?”叫做大毛的巨獸蹲在那人身邊,同男人一起側頭看他,模樣竟十分乖巧。 霍長嬰艱難站起身,并不回答,問道:“你究竟是何人?怎會在蓬萊島?” 男人笑了下,瞇眼看了他一眼,反而問身邊的四腳獸,“大毛你說我要不要告訴他?”大毛看看霍長嬰,再看看他,歪頭很是猶豫。 “沒良心,枉我養(yǎng)你這么久!”男人笑罵了聲,抬手揉著大毛的白肚皮。 霍長嬰:“……” 正當霍長嬰以為他不會說時,就聽見男人收斂了笑意的聲音,淡淡道:“你不是這里的人,我也不是?!?/br> 霍長嬰停下腳步,猝然轉身,“何意?” 男人漫不經心瞥他一眼,揉著大毛的大腦袋,道:“換句話說,我是早就不該在這里的人。” 霍長嬰眉心微動,琢磨著這句話,“那只有……” “沒錯,”男人接過話,笑了聲瞥向他道:“是死人。” 聞言,霍長嬰袖底指尖微動,那人似看穿了他動作,也不組織長嬰掐算,只摸著大毛緩緩念道:“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 霍長嬰忽的心念一動,“梅妃月夜游園圖?” 男人眉頭一揚,轉頭看向霍長嬰,“你倒是懂得多,”說罷,他仰頭看向天邊孤月嘆息道:“人人只道是高宗有一寵妃梅妃,恩愛有加,親繪游園圖,卻不知……”他深吸一口,“這梅妃其實是個男子。” 霍長嬰眉心一跳,脫口而出:“梅妃便是你?” 男人仿佛沒聽見般,繼續(xù)道:“男子相戀背德喪倫,況且那男子還是主宰天下的帝王,封妃本就不容于天下,更何況他竟起了效法前朝立男后的念頭,” “兩人的情愛,卻最終逃不過眾臣口誅筆伐,逃不過天下黎民譴責……最終落得,陰陽兩隔?!?/br> 他自嘲笑了笑,嘆息道:“如今不過百余年,傳說便已變了模樣?!?/br> 一時無語,霍長嬰不知該說什么,只覺心口苦澀,半晌,他終是開口問道:“你為何要一直守在這里?” 男人轉身飛坐上涼亭欄桿上,閑閑晃了晃腿,“大概,這里是我唯一能逃過輪回的地方,大殷龍脈所在有白澤神獸庇護,鬼差莫可奈何,” “當年陛下要我等他,我便在這兒等著?!闭f話間語氣閑散,仿佛并不覺得等待是件難熬的事情,或者說,他堅定地相信,他的陛下對他許下的諾言,一定會遵守,不論多久。 霍長嬰看了眼男人身邊的白澤,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那人見他如此卻笑了聲,眼角波光流轉,揚起唇角:“你這般作甚,說來你論輩分該叫我聲祖爺爺吧?” 霍長嬰:“……”其實他該叫祖宗。 大毛白澤蹲在那男人身邊,左看看右看看,十分想要繼續(xù)蹭霍長嬰,可又舍不得小魚干,糾結地頭頂的角都憋紅了。 男人瞧它這樣子,嫌棄地揮揮手,笑道:“去吧去吧。” 大毛得令,開心地一搖尾巴,四爪并用飛奔向霍長嬰,霍長嬰嚇了一跳,忙向后退一步,下一刻,便有柔軟的毛毛撲面而來。 “還別說,”男人見他不語,勾了勾唇角,頗有興味地看著被大毛蹭得幾乎站不穩(wěn)的霍長嬰,道:“你還真有幾分陛下當年的模樣,俊俏得像個女娃娃,哈哈哈。” 霍長嬰:“……” 男人笑罷,看了眼月亮,收斂了神色,“不同你這小兒閑扯了,小心聶貴妃,她八成同那北境的蠻人有些牽扯,” “這永安城,從當年起就沒個消停?!?/br> 男人若有所思地看了霍長嬰一眼,半晌,才喚了聲“大毛”,大毛一步三回頭地從霍長嬰身邊離開,那模樣滿是不舍。 “我知你同那黑白無常有些交情,不如你幫我問問,陛下到底要我等他到幾時?” 霍長嬰:“……” 轉身要走,忽的想到什么,轉頭時,卻發(fā)現周遭空無一人,大毛同那人都不見了蹤影,仿佛憑空消失般。 太液池也恢復了往日里的平靜,蓬萊島上裂開的溝壑不知何時閉合。 方才一切都好似夢境般。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梅妃:卻不知梅妃其實是個男子 長嬰:祖?zhèn)鞲慊?/br> 梅妃:……=_= ————————————————————————————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畎住肚迤秸{·其一》 第80章 驚聞 霍長嬰定定地看了蓬萊島一眼, 若非他掌心中還殘存大毛身上毛毛的溫熱,他都要認為方才一切都是自己眼花所致。 等人離開后,原本空蕩蕩的蓬萊島上響起一陣縹緲的嘆息聲。 假山之上涼亭中, 大毛乖巧地躺臥在地上, 露出柔軟的白肚皮, 梅妃閑散地靠著大毛, 有一下沒一下地捋著大毛身上的毛毛,他抬頭看了眼月亮, 閑閑嘆息道:“很久沒見你這般親近過人了?” 大毛晃晃毛尾巴,舒服愜意地打了個滾,梅妃笑了下,伸手戳戳大毛,“你上次這般好脾氣, 還是當年對著陛下的時候吧,” “如今, 怎么對著那個孩子這般親昵了?” 聞言,大毛的耳朵撲棱了一下,抬爪子巴拉巴拉腦袋,似乎很不好意思的模樣。 “呦呵, 你害羞個什么勁啊, 那位可是個有主的,”梅妃好笑地瞥它一眼,而后又撇撇嘴,“不過也不怪你, 這孩子我瞧著都喜歡的緊, 只是……” 他說著,不知想起了什么眼中多了些擔憂, 喃喃道:“也不知這劫數,他能度過嗎?” “不知道到那時,我能否再見到陛下?”男人清朗縹緲的聲音如同流云,轉瞬飄散。 大毛也跟著憂郁起來。 半晌,舉起酒壺一飲而盡,梅妃抬手一抹嘴角,勾著大毛的毛脖頸,灑然笑道:“大殷這朝政一年不如一年,不過這御膳房釀酒的技術卻精湛不少??!” 大毛:“……”說好的憂郁呢。 “來來,再去變成貓兒給我偷些回來,” “明天給你加一條小魚干,哎大毛你別跑啊……兩條,兩條怎樣,不能再多了!” 清朗而縹緲的聲音隨著一人一神獸逐漸消失的身影,越來越小,到最后只隱約聽見一聲悲憤的“喵嗚”聲穿過浩渺的水面,飄散而去。 不遠處,值夜的小宮女嚇了一跳,北風吹過,她瑟縮地看了看周遭,重重樹影在黑夜中仿若鬼影,小宮女猛地打了個哆嗦。是以第二日,永安城的茶樓里又多了新鮮故事。 卻說霍長嬰離開蓬萊島后,隱匿身形,前去同王皇后說明了太液池情況,他并不知道王皇后和皇上對于蓬萊島之事是否知曉,直覺隱瞞了蓬萊島上的事。 天色已晚,王皇后卻沒有休息,殿內燭火搖晃,王皇后正坐在桌案后聽他說完,撐著額角看了霍長嬰一眼,而后疲憊地擺擺手,并沒有追究的意思。 只是在他臨出殿門時,讓聽言送來了傷藥。 霍長嬰恭敬行禮后接過傷藥,精致的青瓷小瓶入手冰冷如水,瓶身用簪花小楷寫著“金瘡藥”三字。 宮中御醫(yī)王彭配制的金瘡藥,是千金難求的好藥,他和阿鐸初見時,也得了這么一瓶,幾日未得消息,也不阿鐸那里如何了,如是想著便出了神。 聽言推了推他,霍長嬰回過神后便隨聽言出了宮門。 崇仁坊,國公府。 回了他和蕭鐸住的院子,霍長嬰這才松了口氣,連日來的疲憊和失血后的無力瞬間席卷而來,幾乎讓他站不穩(wěn),腿腳一軟就要摔倒。 解除了禁止的小青龍,前一刻還在院子里的撒歡,此時見狀,忙一甩尾巴,將人卷住。 被青龍冰冷的尾巴包圍,瞬間讓霍長嬰打了個寒戰(zhàn),蟄伏在體內許久不發(fā)的寒氣,似乎開始蠢蠢欲動要洶涌而出。 加之今日逆轉靜脈時險些走火入魔,此時便如同有無數細針在筋脈里流走,綿密地劇痛讓霍長嬰冷汗直冒。 “美人天師,美人天師你怎么了!”小青龍急得團團轉,卻不知該做什么。 霍長嬰皺緊眉頭,天旋地轉,眼睛無法聚焦,一瞬間仿佛有無數的畫面倒灌入他的腦海中,陌生而熟悉,無數的人聲在他耳邊絮絮呢喃,或喜或悲。 他痛苦地按住自己的額頭,大力之下,指關節(jié)發(fā)白,手背青筋暴起。 “咔咔咔——” 因為喬裝而收縮的筋骨,猝然撐開,不正常變化的骨骼摩擦,令霍長嬰劇痛難忍。 忽的,他腦海中那根弦仿佛驟然崩斷,尖銳的劇痛瞬間吞噬了他的神志,他痛苦地悶哼出聲,冷汗大顆大顆砸下。 “長嬰,你怎么了?!” 陡然拉遠的聲音從院門口傳來,隱約竟是蕭綺羅。 霍長嬰心下一驚,小青龍還在這兒不能讓蕭綺羅看見,他費力抬手捏訣,修為流轉間卻忽的滯塞,劇烈的疼痛讓霍長嬰眼前猝然一黑,接著便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