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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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想著,他抬手在那人下巴上不輕不重地勾了一下,男人下巴上的胡茬微微刺著他的手指,卻讓霍長嬰覺得分外安心。 蕭鐸原本正思索著如今的朝堂局勢,下巴卻忽然被人摸了下,那人指腹上熟悉的薄繭仿佛貓爪般,在他心口輕輕撓了下。 近來,他們日日相對,卻不能日日相見。 如今再見,眼前人雖刻意收斂了鋒芒但面容依舊有**分原來的模樣,蕭鐸只覺連日來緊繃的神經都在這人的笑容里漸漸舒展。 不知是誰先主動,等霍長嬰反應過來時男人的手臂已經緊箍著他,唇齒間亦是掠奪般霸道,幾乎讓他產生了下一瞬就會被融進骨rou的錯覺。 就在兩人幾乎瀕臨失控時,霍長嬰忽的感覺下唇一陣刺痛繼而血腥味道彌漫在口中,男人卻在這一刻克制著自己停下來,側頭在他脖頸間努力平復著粗中的呼吸。 霍長嬰亦覺不好受,卻也知現下不是時候,急喘幾口氣忙轉移注意力問道:“三皇子那里怎么樣了?” 男人聞言愣了下,似是沒想到前一刻還撩撥得人新設心神不屬的人,竟忽然說起正事來,他平復了半晌呼吸才似懲罰般在少年裸露出的脖頸間輕輕咬了口。 這一口讓霍長嬰瞬間從脖頸酥麻到了四肢,令他打了個激靈不由地瞪了蕭鐸一眼,心說這人怎么變得這般大膽了,哪里還是那個被撩兩句就耳朵紅透的人了。 “我讓趙程將人送到太醫(yī)王彭那里了,父親早年間同他有些交情,加之此人剛正不阿只醉心醫(yī)術,不會畏與聶貴妃的威嚇而不醫(yī)治,有他在那小內侍定能無恙?!?/br> 霍長嬰點點頭似是想起什么笑道,“難怪御醫(yī)王彭的藥千金難求,你卻能隨手送人,”他說著在蕭鐸懷里轉了個身,找了個舒服的位置便枕著蕭鐸的腿躺了下來,“都傳此人脾氣古怪,蕭老爺子怎同他有交情?” 聽他說到隨意送人的藥,蕭鐸愣了下才反應過來,長嬰說的定是兩人重見時那次,他張了張口想解釋,低頭卻看到那人像吃飽了的貓兒般仰面枕在他腿上舒服地瞇起眼來,剛想解釋的話也沒了說出口的必要。 蕭鐸眼中多了些縱容的笑意,他順手理著霍長嬰的頭發(fā)道:“王彭醫(yī)術出神入化,但他本人不通人情不懂世故,早年間差點因這秉性丟了性命,” “而那次,滿朝文武無一人言語,只有父親在緊要關頭替他向陛下求了情?!?/br> 霍長嬰舒服地仰了仰頭,想到的卻是今日御書房中,陛下說蕭國公離開時為他們求的婚期,瞇了瞇眼睛道:“蕭老爺子同陛下關系深厚啊?!?/br> 蕭鐸不置可否:“王彭此人脾性雖怪,但他的醫(yī)術在當今大殷無人能及,那次陛下本就想饒了他一命,而父親不過是給陛下遞了個好看的臺階?!?/br> 醫(yī)術無人能及…… 聽著蕭鐸的話,霍長嬰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陛下跟王皇后強自壓制的病態(tài),心頭微動,腦海中似乎有什么閃過,卻快地讓他來不及抓住。 即便太醫(yī)王彭都束手無策的病癥……究竟是什么? 說起王彭,蕭鐸忽又想起一事,“前些日子,陛下似曾命王彭前去聶相的府邸……” 霍長嬰問道:“聶相有恙?” 蕭鐸點點頭,眉心不由皺起來道:“據說聶相自從月余前便抱恙在家,閉門不出?!?/br> 聞言霍長嬰卻是想到今日所見之事,他坐直了身子疑惑道:“陛下同皇后感情甚篤,王皇后掌理后宮幾十年來也從未出現過紕漏,陛下又怎么會在現在將鳳印交給聶貴妃?” “難道真如詔書所言,憐惜王皇后的身體嗎?”霍長嬰說著不由嗤笑了聲,但眉頭卻是皺著。 蕭鐸見他這樣心中嘆息,邊抬手輕輕揉開霍長嬰的眉頭,邊道:“后宮之事我并不了解,但從趙程近日來得到的情報可以看出,如今朝堂似在經歷一場大洗牌,原本占據半壁朝堂的聶相門生,如今也只剩不足一成?!?/br> 聽他這么說,霍長嬰腦海中似有什么呼之欲出。 聶相門生,曾經幾乎與前朝烜赫一時的天子門生齊名,大殷朝中官員無不以出身聶府而自豪,鼎盛之時朝中官員十之八|九都與聶府有著說不清的關系。 “長嬰,”蕭鐸面上似多了些猶豫之色,他看著正出神的霍長嬰頓了頓才道:“我們要做的事……其實早就有人在做了,而我們……在某種程度上講也是他達成目的的棋子。” 何人能在大殷的朝堂上掀起如此大的波瀾,那人究竟是誰,略微思量,霍長嬰幾乎能脫口而出。 車馬粼粼,四角的銅鈴發(fā)出叮鈴的脆響,耳邊更有小販不時傳來的叫賣聲,喧囂熱鬧。 而霍長嬰卻仿佛置身在與周遭隔離出的靜謐冰窟中,寒意自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只有蕭鐸一直緊握著他的手還留有一絲溫暖。 半晌后,他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般干澀道:“有哪次不是呢?” 近乎平淡的語氣讓人聽不出情緒,但蕭鐸卻是立刻懂了,他有些心疼地將人攬進懷里,手掌一下下輕輕安撫著懷中人繃緊的脊背。 從出生起,從被交到霍家撫養(yǎng),甚至師父…… 一環(huán)一環(huán),一步一步,他從來都是身不由己。 不知過了多久,四周人聲逐漸安靜,馬車也漸漸停了下來。 下了馬車,“晉國公府”鎏金牌匾在夕陽的余暉下散發(fā)著融融暖意,霍長嬰看著,不知怎么竟真從心底生出一股子回到家來的安心。 馬車方停,早就等候在門口的國公府眾人立刻迎了上來。 “舅舅!舅母!” 蕭鐸扶下長嬰剛與陶叔打了招呼,就聽見一道孩童清脆的聲音帶著興奮與喜悅傳來。 傳言大軍今早便進了城,國公府眾人便一直候在門口,可等見到人也已是傍晚,是以藍念君見人從馬車上下來也顧不得曾經學過的各種禮儀,興高采烈地撲進了霍長嬰的懷里。 蕭鐸與霍長嬰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出了些什么。 有驚喜有欣慰,甚至還有隱約的擔憂,他們都看出來藍念君已沒了當日的孤僻與早熟,更多了他這個年紀孩子該有的活潑。 可他們也擔憂此次所帶回的,不知會不會再給這年幼的孩子造成傷害…… “月余不見,咱們家的小念君長高了啊,”霍長嬰接住飛撲過來的藍念君,笑著揉揉長高到他腰側的小腦袋,放柔聲音問道:“念君有沒有按時練劍???” 藍念君仰頭看著舅舅跟舅母,亮晶晶的眼睛里滿是認真地點了點頭:“念君一直牢記舅母跟舅舅的指點,每日勤奮練習!” 小孩子的聲音依舊帶著幾分奶氣,說著他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從衣襟里捧出來個小東西,四下看了看,踮起腳在霍長嬰耳邊悄悄道:“阿肥念君照顧的也很好!” 陶叔他們別開眼,權當是沒看見兩人的小秘密,只是眼里多了些慈愛的笑意。 只見,小孩兒軟乎乎的掌心里正躺著個毛絨團子,那小團子睡的天昏地暗似是感覺到了不舒服,哼哼著翻了個身,抱住藍念君的小手指蹭了蹭又舒服地睡了起來。 霍長嬰瞧著阿肥比離開時跟圓潤的身體,還有那看上去手感便頗好的毛毛,便知道阿肥這些日子過的定然十分愜意。 他忍了又忍,手指還是飛快地戳上了阿肥撅起來的豐滿小屁股上。 “嘰!” 阿肥只在睡夢中驚地顫了一下,便又咂咂嘴迷迷糊糊睡了起來。 霍長嬰忍俊不禁,低頭就撞上小念君求表揚的期待眼神里,他張了張口想到此行他們從沙漠找回的尸骸,心中不忍,正欲再說些什么,就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可算是把你們盼回來了,還以為你們自在逍遙忘了永安的這個家呢?” 洪亮的女聲帶著熟悉的恣意,正是剛從大門出來的蕭綺羅。 蕭鐸跟霍長嬰兩人忙迎了上去行禮,“長姐?!?/br> “快起來,”蕭綺羅忙扶起來霍長嬰不讓他將禮行下去,面上帶著毫不掩飾的自豪與喜悅,她拍著長嬰的手背爽朗笑道:“此次白城一戰(zhàn)弟媳可是巾幗不讓須眉,有我蕭家兒媳的風范!” 因霍長嬰假扮太子之事關系甚大,王皇后便動用了些手段讓人以為蕭家未過門的兒媳也奔赴戰(zhàn)場,同更夫君并肩作戰(zhàn)。 而在軍中便令長嬰施法模糊了眾將士對蕭將軍未婚妻的印象,是以在眾人記憶力只是隱約有此人的印象,再多的便也無從說起。 因此,國公府眾人也只以為是常姑娘不放心夫君安危,千里追至白城同夫君共進退。 蕭綺羅又轉而看向一側的蕭鐸,拍著他的胳膊笑道:“臭小子,有長進!” “長姐,我們……” 蕭鐸同霍長嬰對視一眼,正欲說話,就見趙程上前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蕭鐸面色變了變眼中似是多些猶豫,而后又側頭對趙程淡淡點了點頭。 蕭綺羅疑惑地看向兩人,還是霍長嬰先開口道:“有些事要不讓念君先回去,他還小……” 聞言,蕭綺羅狐疑地瞥見兩人身后不遠處,面上的笑意漸漸散去,她仿佛已經猜到了什么,又好像自我欺騙般抱著最后的希望。 蕭綺羅死死盯著兩人身后正越發(fā)清晰的景象道:“自從他父親漠北戰(zhàn)敗葬身大漠那日起,念君便不再是垂髫小兒?!?/br> 她說這話時格外平靜,可離得近了霍長嬰才發(fā)現她泛白的嘴唇是微微顫抖的。 霍長嬰看著蕭綺羅越發(fā)慘白的臉色,心下擔憂,上前一步正欲安慰就被蕭鐸拉住,回頭便見蕭鐸皺眉沖他搖了搖頭,眼神示意一旁不明所以的小念君,霍長嬰心中一痛,將小念君攬到身邊。 而巷子的盡頭是戎裝未及褪下的蕭家軍,他們鄭重地抬著一具棺槨面容肅穆步伐聲沉重而堅毅。 此刻,時間仿佛被放慢,有風吹過,梧桐颯颯,雪白的桐花似乎帶著邊境的風沙飄飄搖搖落滿巷子,又像是無聲的祭奠。 “夫人!” 領頭的士兵走向蕭綺羅,半跪而下哽咽而堅定道:“夫人,末將已將藍玉將軍遺骨帶回!” 蕭綺羅盯著那具陌生的棺槨,眼睛都不曾眨動半分,周圍一切此時在她耳中都好似變成了無關緊要的嗡鳴聲。 “夫人,”那為首的士兵明明是久經沙場的漢子,此時卻淚盈于眶:“當年藍玉將軍拼死守城為大殷爭取了一線生機,而我們卻沒能護他全身而退?!?/br> “請夫人治罪!” 隨著領頭漢子的請罪聲鏗鏘落地,那幾名扶棺的士兵紛紛跪了下來,齊齊拔出佩刀橫與掌中,一同喊道:“請夫人治罪!” 不知過了多久,眾人才聽見蕭綺羅的聲音淡淡傳來:“你們雖是他麾下之人,但沙場之上刀劍無眼,罪……不是你們的?!?/br> 極度平靜的聲音讓人聽不出一絲情緒上的破綻,而在蕭綺羅身后,霍長嬰卻看到她努力壓抑著顫抖的手臂。 “念君來,”蕭綺羅平靜到近乎溫柔地說道:“來叩拜你的父親?!?/br> 小念君似是有些畏懼眼前的母親,他瑟縮了下,但心里卻明白此刻他應該聽從母親的話,于是他推開舅母按著他肩膀的手,離開能庇護他一時的懷抱,走到棺槨旁邊跪了下了來。 “來,給你父親磕頭。” “磕?!?/br> “再磕。” 聽著蕭綺羅的話,藍念君結結實實地磕了三個響頭。 連陶叔看著念君磕破流血的額頭都心疼不已,蕭綺羅卻仿佛沒看到般,轉身有條不紊地命人安排靈堂等事宜。 有人欽佩她堅強,有人覺得她太過苛刻,也有人覺得她冷漠無情,親眼見了到丈夫的尸骨卻連一滴眼淚都沒有。 但蕭鐸跟霍長嬰看著蕭綺羅在國公府里前前后后忙碌的背影,他們心里明白,長姐有淚,只是她的淚在心里流成了血…… 第97章 病危 安頓好諸多事宜后, 兩人一同回到了蕭鐸的院子,還未進門,霍長嬰就聽見一陣細碎的吵鬧聲, 令他不由自主地頓住腳步, 順手拉住了想要進門的蕭鐸, 兩人就這樣站在門口聽起了墻角。 庭院梅花樹下, 眾小妖圍坐一圈,齊刷刷地仰頭看著石桌上手舞足蹈的扮作說書先生模樣的牡丹花妖。 “說時遲那時快!” “就在我軍大敗突厥之時, 忽然從突厥后方射出一偷襲的暗箭,徑直沖太子殿下面門而去!我軍眾將士扼腕頓足,奈何分|身乏術,而就在此時,只見城樓之上蕭將軍不慌不忙抬手搭弓, 眾將士無不屏息,卻發(fā)現將軍的箭峰竟也指向了太子殿下!” “啊——”眾小妖倒抽冷氣。 花妖斜瞥一眼坐下聽眾, 見懸念留夠了時間,一揮枝椏道:“千鈞一發(fā)之際,就聽‘嗖——’的一聲,玄鐵烏木箭從簫將軍手中離弦而出, 穿過混戰(zhàn)的戰(zhàn)場只向太子殿下的背心射來!” “可下一刻, 眾將士都傻了眼,你們猜是怎么著?” “怎么了怎么了?你倒是快說??!”眾小妖急急催促,隔壁來蹭故事的小田鼠甚至著急地打起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