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眼前的場景也嚇得不輕，強(qiáng)忍著恐懼走過去，把鳥爺扶起來。鳥爺手冰涼，無意識地在地上摸，我問他摸什么，鳥爺說：“對啊，我摸什么？啊，對了，手電，手電。”

    我走到旁邊把手電撿起來遞給他。這時，我們再看向牌樓那里，華玉竟然消失不見。高聳的牌樓下面是層層的尸體，華玉無影無蹤。

    正遲疑時，寂靜大廳里突然響起一陣類似電流的聲音，絕不是人發(fā)出來的。細(xì)聽之下，有點像一個女人在用古怪聲調(diào)說著同一個音節(jié)：“爾爾”

    這個聲音絕對不是幻聽，它貫通整個黑暗的房間，環(huán)繞在上面，像風(fēng)不是風(fēng)，像電不是電。我和鳥爺哆哆嗦嗦緊緊靠在一起，手電無意識地四下亂照，感覺黑暗猶如實體，一步一步向我們擠壓靠近。

    此時的我們，如同流落在大海里的小島上，孤獨無助，周圍是看不見的風(fēng)暴和黑暗。

    “爾爾”聲音響徹大廳。

    鳥爺突然不打招呼，向著對面跑過去。我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看他這么一跑，頓時激靈了一下，喊了聲：“鳥爺。”

    鳥爺不招呼我，急速跑著，手電光亮在黑暗里不?；蝿印?/br>
    我咬咬牙只好跟過去，現(xiàn)在的場景如此恐怖古怪，兩人在一起互相還有照應(yīng)，一旦分開，出現(xiàn)什么事就不好說了。

    我跟在他身后，他一氣跑到了墻角，扶著膝蓋呼呼喘著。我來到他身邊，十分氣惱：“你干嘛？”

    鳥爺咽了下口水說：“剛才我看到華玉了?！彼鴼庹f：“她在地上爬，整個身體藏在衣服里，就留個頭在外面，像蛇一樣?！?/br>
    我聽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然后呢？”

    “她爬得很快，我看著她爬到這里，怎么沒了？”鳥爺說。

    我們用手電照亮，這是一面高大的水泥墻，鋼筋橫生，地上是磚頭瓦塊，根本沒有華玉的影子。我們沿著墻走，看到旁邊有個門洞，上面沒有門，掛著厚厚的塑膠簾子。鳥爺對著簾子就是一腳，踢開很大的縫隙，我用手電照了一下，驚疑道：“有人?！?/br>
    我們深吸口氣，掀開簾子。這里竟然是一間密室，可能原來打算當(dāng)儲物間用。面積不大，呈長方形，天花板上竟然懸著一盞瓦數(shù)很低的燈泡，亮著幽幽黃光，房間最里面盤膝坐著一個人，正是尤素！

    鳥爺要過去，我拉住他，用手電照照尤素的身下。

    尤素坐在一個巨大的圖案上，這個圖案形似鬼畫符，好像道符，不知用什么寫的，鮮紅鮮紅，血一樣淋漓。在這道符圖案的四周燃著蠟燭，不過已經(jīng)熄滅，只有殘殘的半截。

    我們看到華玉藏在尤素的身后，把腦袋擱在尤素的肩膀上。而尤素閉目打坐，渾然不知。因為光線的原因，看上去像是他長了兩個腦袋。

    這個場景太詭異了。

    我鼓足勇氣，輕輕喊道：“尤素，尤素，是我們，能聽見嗎？”

    尤素一直維持著這個姿勢不動，鳥爺擔(dān)憂地說：“不行，不能這么任由他這樣，他肯定是中邪了?！?/br>
    他順手撿起地上一塊石子，對著尤素身后的華玉扔過去。華玉的頭忽幽不見了，石子打在墻上。鳥爺是豁出去了，疾身上前，一腳就要踏入地上的那個符咒里。

    這時我忽然看到一樣?xùn)|西，頓覺頭皮發(fā)炸，拉住鳥爺，低聲喝：“等等。”

    鳥爺也是驚疑之中，被我這么一拉，勇氣全泄，問怎么了。

    我用手電晃著尤素的手，尤素并不是空著手的，他左手拿著鎖鏈的一頭，鎖鏈似乎很長，延伸出來，隱在身后不見。而右手的手里攥著一根長香，香火渺渺，正在燃燒。

    豆大的汗珠順著我的腦門流淌下來，弄得眼睛刺痛。我也顧不得了，撩起衣服下擺擦了一把。

    這兩樣?xùn)|西我太熟悉了，數(shù)日前老安還活著，曾經(jīng)把我抓到林間小屋里，讓我下陰找鐘馗。我當(dāng)時一手拿著鎖鏈，一手?jǐn)€著香，還真就進(jìn)入了大陰之地。當(dāng)時老安告訴我，這兩樣?xùn)|西必須拿好了，靠它們才能回到陽間。

    如今，我看到尤素手里也拿了這兩樣?xùn)|西，禁不住全身都在打冷戰(zhàn)。

    我把事情來由，簡單地說給鳥爺聽，他一聽就懵了，壓低聲音說：“老馬，你的意思是，他進(jìn)入了陰間……”

    “有可能?！蔽艺f：“我有過類似的經(jīng)歷，如果真的是到陰間，尤素現(xiàn)在的情形很危險，我們還是不要動他，靜觀事變吧。一旦走火入魔出了岔子，尤素很可能回不來了?！?/br>
    鳥爺點頭：“你說得對?！蔽覀円徊讲酵笈?，來到門口，也沒出去，找了兩塊磚頭墊在屁股下面，坐在那里等。

    我們沒有說話，只是用手電照著房間墻角的尤素，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時候。就知道等，等到他醒來的那一刻。

    這一放松下來，我感覺全身乏力，衣服濕透了，汗出的像是脫了水。嘴里特別干渴，心一個勁地跳。鳥爺摸出包煙，遞給我一根。我們坐在那，無聲無息地點上煙，靜靜抽著。

    尤素還是不動，我慢慢習(xí)慣了現(xiàn)在的場景。燈泡幽幽而亮，我靠在鳥爺?shù)纳砩希还善谝u來，眼皮子重似千斤，頭一下一下點著。

    鳥爺沒有管我，他露出一種憂慮的神情，看著尤素，不知在想什么。

    我的意識開始飄散，身上還冷，背后不斷吹來從外面進(jìn)來的涼風(fēng)。想睡吧，潛意識在提醒自己，千萬別睡，否則要坐病?？刹凰?，此時太過安逸，美妙得無法言說。

    就在這朦朦朧朧的時候，我似乎進(jìn)入到一片大霧里，霧中走出一人，看著他很熟悉。忽然想起曾經(jīng)見過他，他叫解鈴，曾經(jīng)在陰間里見過。

    解鈴站在霧氣里，只有身形，五官細(xì)節(jié)皆模糊。他看我說，你怎么又來了，趕緊回去。

    我想問他，這里是哪。卻沒有張開嘴，因為我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fā)出的情緒，竟然和鳥爺有點像，那就是nongnong的憂慮。

    解鈴又說了一句，回去吧，我還有事，我要找一個人……

    這時鳥爺一動，我一個激靈醒了。我抹了把臉，不停咽著吐沫。鳥爺說：“你睡著了？”

    “哎呦我草，”我擦擦額頭：“剛才睡毛愣了，怎么了？”

    “沒怎么，”鳥爺說：“別睡，這里太冷，容易感冒?！?/br>
    我心里一暖，正要說什么，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指指前面。

    他用手電照著，尤素的身體明顯動了一下，喉嚨發(fā)出聲音，五官也在動，很明顯他要醒過來。

    鳥爺把我拉起來，我們走到道符的前面，一起看著他。尤素呻吟一聲，緩緩睜開眼睛，一時不太適應(yīng)眼前的光，瞇縫眼。好半天他才緩過來，看著我們竟然不吃驚，說道：“鳥爺，老馬，你們來了。”

    我驚疑地問：“尤素，是你嗎？”

    “不是我是誰?！庇人氐穆曇魶]有波瀾。

    “你剛才下陰了？到陰間去了？”我問。

    尤素平靜地點點頭：“去了，該見的都見了?！?/br>
    我們有一肚子疑問，此時此刻竟然不知道該怎么說好。

    這時，從尤素的身后環(huán)繞過兩條白藕一般的手臂，華玉再次出現(xiàn)，把腦袋擱在尤素的肩膀上，兩人耳鬢廝磨，尤素反手去撫摸肩上的腦袋，這場景實在太詭異了，讓人有點窒息。

    “這是華玉嗎？”鳥爺問：“尤素，你不會是被洗腦了吧?！?/br>
    “她即是華玉也不是華玉，”尤素抱住后面的人，一把攬到前面，華玉一身白袍，終于現(xiàn)身，躺在他的懷里。

    尤素道：“這是黃前輩，他占據(jù)了華玉的神識，找到了我。我開始還對他有偏見，后來才知道，誤會他了。黃前輩行事天馬行空，大道似簡，非我們俗人所能揣摩。他告訴我，他能讓我直通元神宮，以元神入陰間，見到不同于人間的另一個新世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