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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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本調整,原定的拍攝計劃改在了上午。 黎枝到得最早,她很緊張,倒背如流的劇本仍在反復攻讀。毛飛瑜給她倒了幾次熱水,“你少喝點,待會跑廁所?!?/br> 黎枝一緊張就想喝水。 毛飛瑜罵她,“出息?!?/br> 她說:“我都和姜棋坤老師對戲了,能不出息嗎?” 姜棋坤是業(yè)內有口皆碑的老戲骨,德藝雙馨,并且熱衷公益,五十多,身材管理依舊出色,還是c市的人大代表。他準點到,深居簡出一個人,甚至連助理都沒帶。 他對黎枝說:“我看過你演戲,很有靈性。別緊張,我也是第一次演這本子,一起學習,共同進步?!?/br> 黎枝感動得差點落淚,小粉絲就是這么沒出息。她用力點了下頭,“姜老師謬贊,我一定好好努力。” 姜棋坤面善,并且自帶老派英倫紳士的氣質,笑起來時,黎枝總覺得有些熟悉。 時芷若是掐著點來的,前前后后跟著五六個助理化妝師。時芷若上前和姜棋坤熱情招呼,寒暄之余,沒看黎枝一眼。 五分鐘后,導演:“第三場第一幕——起。” 一個長鏡頭拉遠,荒山入景,天地蕭條空曠。 王夢花與張寶玲夫婦在村口偶遇,丈夫正在辱打張寶玲,痛哭聲驚起飛鳥。在這里,婦女地位低下,挨打挨罵已被認為再正常不過的事,村民麻木,冷漠,挑著農物躲閃而過。 王夢花尚存一絲激憤,做不到冷眼旁觀,于是抄起木棍去阻攔男人的暴行。 這該死的男人索性連王夢花一起打,路過的村民停下腳步,看熱鬧似的圍觀、取樂。就在這時,姜棋坤扮演的扶貧干部走來,遠遠一聲呵斥:“住手!” 王夢花被打得滿臉是血,從頭至尾,兩個悲苦的女人都沒有發(fā)出一聲叫喊和哭聲。因為她知道,哭,是最沒用的東西。既擋不住鐵拳,也化不了人心。 鏡頭定格在黎枝的正臉,無聲的,絕望的,卻又不失那星火希冀。 機器旁,宋彥城盯著屏幕,好半天都沒回過神。 孟惟悉壓低聲音,“我說過,我從沒看走眼?!?/br> 這是宋彥城第一次正兒八經地看黎枝演戲,出乎意外的好。 “她大學時的專業(yè)成績拿了四年第一,能不好?”宋彥城清了清嗓子,說。 孟惟悉嘖的一聲,“你這什么驕傲表情?像一個炫耀自己女兒成績的老父親。” 宋彥城愈發(fā)淡定,“把‘老’字去掉。” 那邊的拍攝還在繼續(xù),兩人是被導演一聲“黎枝,眼神和芷若交匯”引回注意力的。 拍攝還在繼續(xù)。 黎枝和時芷若的對手戲。眼神交流居多,臺詞寥寥。黎枝擅長走心,按理說,這種劇情的完成度應該很高。但奇了怪的,她的表現與剛才簡直不在一個水準。 回回與時芷若對視,眼神都入不了戲。 導演一遍遍地喊“ng”,暴脾氣,很快就發(fā)了飆,“你要望著她啊!能不能堅定點兒?!” 黎枝一個勁地道歉,深呼吸,但重來一次,仍效果不佳。 時芷若一臉云淡風輕,給眾人一個好脾性的完美印象。她很淡定,就像早吃準黎枝失態(tài)的事實,一點也不意外。 后臺設備區(qū),宋彥城始終盯著機器屏幕,對黎枝一次次的筐瓢不發(fā)表意見,也沒放過黎枝某一時刻,藏不住的怯懦眼神,全無平日的朝氣蓬勃,跟怕光的小動物似的。 黎枝狀態(tài)不行,這場戲沒法兒拍。程導是個直性子,機子一推,“休息去,你找找感覺。” 黎枝一個人躲在化妝室里,垂著頭,頹廢極了。 這時,一戴眼鏡的女生走進來,瞧見黎枝蹲里頭,神情頓時傲慢不屑起來。 黎枝對她有印象,是時芷若團隊的一個小助理。在貴州這些日子一直跟在時芷若周圍。井水不犯河水,黎枝也沒打招呼,她起身想去倒水喝。 接了七分滿,從飲水機前轉過身。那小助理故意守在后頭,用力撞了一下她肩膀。 水杯握不穩(wěn),大半撒在黎枝衣服上。 她只裹了件外套,里面還是拍戲時的夏日短裝。冷水一潑,真正的透心涼。 “對不起哦?!毙≈淼狼傅每?。 黎枝臉色很差,看她一眼,也沒說什么。 下一秒,小助理冷哼,“誰讓你自個兒不看路的。” 黎枝當沒聽見,低著頭,拿紙巾印水漬。 “這紙巾不是你的?!?/br> 黎枝手一頓,然后慢慢垂于兩腿側,仍舊一語不發(fā)。 她明顯一副“惹不起,躲得起”的態(tài)度,但對方并不買賬,氣焰反倒火上澆油,“我們芷若跟那么多人合作過,也不乏新人,沒一個你這樣的?!?/br> 黎枝嘴角微動,話到嘴邊,仍舊活生生咽了回去。她放下水杯,選擇默默離開。 小助理頤指氣使,跟打了勝仗的功臣似的,嘲諷倆字仍刻在臉上。 黎枝剛踏出門,手腕一緊,被猛地拉去一旁。她看清人后,不可置信,“你怎么來了?” 宋彥城拽著她走去外面沒人的地方,沉著一張臉,皺著一雙眉,硬扎扎地看著她。這眼神像一柄匕首,拿她開刃。毫無溫情可商量,鄙薄、不屑、譏諷,明明白白寫在其中。 黎枝被這眼神刮了皮,像被偷掉了衣服,羞恥彌漫心頭,像刺猬豎起尖刺,質問道:“你這么看我干嗎?” “你心里沒數?”宋彥城平靜反問。 眼神是點火石,這還沒說什么呢,黎枝的腦子“轟”的一聲,炸了。長久積累的憤恨瞬間爆發(fā),“我拍我的戲,你來看什么看?我欠了你的嗎?一個合同就把自個兒當太子爺了?那我還真沒見過這么憋屈的大少爺。管好你自己吧!” 宋彥城冷聲,“你就這點沖我橫的能耐。擱別人那兒,一句話都不敢說?!?/br> 黎枝怒目而視,犟著目光,一點也不服軟。 宋彥城:“剛才跟人拍戲的時候,怎么沒見拿出這份氣勢,平日說得不卑不亢,原來是個懦弱的膽小鬼?!?/br> 黎枝眼圈都給逼紅了,她牙關咬緊,用力推了宋彥城一把,“你給我閉嘴!” 她力氣是真大,宋彥城卻巋然不動,看她在失控的邊緣,沒有一絲出手相助的打算,反而推她入深淵,“你應該讓欺負你的人閉嘴,一個小助理都能吃死你。你這么無所謂,現在對我擺什么態(tài)度?” 宋彥城無視她奪眶的淚水,硬著心,直言:“趁年輕,找個有錢人嫁了,比你拿影后靠譜?!?/br> 說完,宋彥城轉身離開。 他不用看也知道,身后的眼淚早已飄散在風里。 黎枝一直覺得,哭是最沒用的宣泄,但這一刻,她無法用理智支撐。不是眼淚不值錢,而是她的不值錢罷了。那些夸夸其談的夢想,是水中幻月,天邊星辰。宋彥城一語戳破她紙糊的自尊,拎著她直面現實。 黎枝抹了把眼淚,心不在焉地回去休息室。 里面還有三兩個工作人員,黎枝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嗎,看見水,就想起自己要喝水。 剛才的女助理又進來拿東西,看見黎枝還杵在那兒,便走過去,高聲說:“礦泉水是我放在這兒的,黎小姐,麻煩你放下?!?/br> 黎枝側過頭,直楞楞地看著她。 “沒聽見?”女助理劈手搶過礦泉水,“你是不是拿別人的東西上癮了,自己沒經紀人么,不知道去買?” 對方勁兒大,瓶蓋的邊沿刮得黎枝掌心生疼。 “就沒見過這么不識趣的,陰魂不散,哪哪兒都有你?!迸韰挆夃止荆骸跋爰t想瘋了吧?!?/br> 黎枝的太陽xue,被這一只字一個字的,刺得跟針扎似的。細密綿長的疼痛一點一點沖撞她的五臟六腑。宋彥城那句“懦弱的膽小鬼”跟著冒出來。 黎枝的拳頭不自覺地握緊,女助理的陰陽怪氣依舊喋喋不休:“沒點自知之明,就這眼力見,也不知經紀人怎么教的。” 這個圈子待不了多久,最容易學會的是捧高踩低,不覺不妥,反而當成了炫耀的資本。 “試鏡都被刷下來了,誰知道是使了……”話未說完,肩膀被人點了點,女助理回過頭,“干嗎?” 黎枝推著她的肩膀就往桌邊沿摁,然后搶過礦泉水,直接從她頭上澆了下去。 女助理尖叫,“你瘋了!” 黎枝拽著她肩膀,把人給扣在了桌面,“既然你這么想喝水,那就讓你喝個夠!我不管你主子是誰,威風別耍在我頭上?!?/br> 女助理被她震懾住,氣急敗壞撂狠話,“我這就發(fā)微博……” “你發(fā),趕緊發(fā),隨便發(fā)?!崩柚c點頭,“這里有監(jiān)控,順便把你剛才的行為一塊兒發(fā)出來。你不是說我蹭熱度么?你要敢發(fā),我就敢蹭。我一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把我逼急了,你們也沒好日子過。不信試試?!?/br> 黎枝說得淡定超然,你要敢把我這罐子刺破,我就敢拿它砸你,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一塊兒過年吧。 這小助理就是狐假虎威,真鬧上時芷若那兒去,她工作也就保不住了。吃軟怕硬,于是慫兮兮地敢怒不敢言。 黎枝揚著下巴,背脊挺直地轉身離去。 出了門,空氣一換新鮮,她便立刻松了勁兒。 黎枝大口呼吸,手在發(fā)抖,一邊猛拍心臟,一邊緊張得跺腳。再抬頭時,便撞進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里。 宋彥城并未離去,而是一直跟著她。 此刻,他雙手環(huán)胸,站在不遠處如青山松柏,淡淡開口:“早這樣不就好了?!?/br> 一對視,不知怎的,黎枝就莫名想哭。 她垂著頭,幾秒之后,還真哭了出來。小心翼翼里,是壓抑許久的宣泄。宋彥城不是沒看過女人哭,但這一刻,他動容難自禁。甚至有那么一秒,想向前去,做些什么。 黎枝卻嗚嗚嗚地抬起頭,“她不會真發(fā)微博吧,不會真調監(jiān)控吧,我不想被封殺嗚嗚嗚嗚?!?/br> 宋彥城:“……” 黎枝抹了把眼角的淚,鼻尖揉得微紅,一陣無奈的嘆氣:“這事兒鬧翻,毛飛瑜肯定罵死我。公司那邊也沒法交差,楓姐可兇了,我的演藝事業(yè)真的要完蛋。哎,忍一忍就好了,你說我該怎么辦,要不要去給領導送個lv求求情?!?/br> 越說越離譜,宋彥城發(fā)現,自己十分不喜歡聽黎枝說這種沒出息的話。 一腔孤勇退場,黎枝又慫了,自言自語地嘀咕,“怎么辦哎?!?/br> 宋彥城淡聲說:“怕什么?!?/br> 黎枝望過來。 他挑眉,“金主在這兒呢。” 黎枝:“……” 宋彥城眼里是調侃的笑意,“畢竟你連金豬都送了,總得給你撐腰” 黎枝沒忍住,也笑了起來,揚著眼角問他,“借錢給我買lv?” 宋彥城:“借。還開跑車載你去領導家送禮。” 黎枝噗嗤一聲,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