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看一眼腳邊的狗子，他答：“嗯，想mama?！?/br>
    “嗚嗚嗚，mama愛你！”

    “愛就早點回來。”宋彥城溫柔低聲，“我也愛你?！?/br>
    對桌的小周聽得懷疑人生。

    宋彥城講完電話，手機拽在掌心，似笑非笑地望著他，意味深長道：“聽出來了嗎？”

    小周呆滯點頭，“嗯?！?/br>
    宋彥城如釋重負，“其實你也不用太震驚，這種事情很正常，說來話很長，等你平復(fù)心情后，我再與你細說。”

    小周瘋狂搖頭，“不用不用，這種有違綱常倫理的事兒，不用特意細說?！?/br>
    宋彥城：“什么意思？”

    小周長嘆一口氣，反倒安慰起他來，“哥，沒關(guān)系，我不會嘲笑你，不會對你另眼相待。只是想不到，你這么精英獨立的一個人，竟然還有戀母情結(jié)?！?/br>
    宋彥城：“……”

    小周哎聲，“我也不知道你受過什么傷害，但還是不要太畸形，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介紹幾個心理醫(yī)生給你?！?/br>
    宋彥城連掀桌的力氣也沒有了，他深呼吸，決定坦誠相告，認真坦白，“其實我和黎枝在談戀愛。”

    小周捶桌狂笑，見怪不怪，“粉絲群里已有無數(shù)男粉說過一樣的話?！?/br>
    “我是真的?！?/br>
    “好好好，真的?！毙≈軌菏质疽?，“我信你哥?！?/br>
    “……”

    那你現(xiàn)在還笑屁啊。

    宋彥城忍著脾氣，“你帶學(xué)生證了嗎？我要證實一下你是不是母校學(xué)生。”

    小周伸出手，“我也正有此意?！?/br>
    宋彥城一巴掌拍他手心，自個兒都給氣笑了。

    吃完午飯，兩人盤腿坐在地毯上打游戲，水平不相上下，頗有棋逢對手的快感。宋彥城心事重重，仍不死心，籌謀著怎么讓他相信。

    恰好，小周很有責(zé)任心，“哥，能借你電腦用用嗎？我要去微博上管理一下新增評論。”

    宋彥城欣然，“可以，在我書房，電腦沒關(guān)?！?/br>
    小周說：“你放心，我不會亂動亂看。”

    “我建議你欣賞一下我的衣帽間，最好拉開看一看，會有驚喜?！?/br>
    小周一言難盡，“怎么？您和伯母共用一個衣帽間？”

    宋彥城：“……”

    小周匪夷所思地碎碎念，“開眼界了，世上竟有如此奇葩?！?/br>
    進入書房，他直奔書桌。宋彥城這書房是他親自設(shè)計的，一整面落地書柜，旁邊還定制了一個小梯子，專門用來取上層的書籍。小周點了點鼠標，屏幕亮起來，還停留在昨夜未退出的頁面上。

    搜索痕跡猶存，小周再一次被震懾。

    他反復(fù)品讀搜索欄上的字，試想，在深更半夜、無人的豪宅里，一個有畸形戀愛觀的單身男人，認真敲擊鍵盤——

    【地下情需要注意些什么？】

    【女明星的隱婚丈夫需要做哪些準備？】

    ……

    小周顫抖著手，聯(lián)想起這一切，頓時醍醐灌頂。

    他什么都明白了。

    這些暗示、提醒，他都懂了——

    原來這個道貌岸然的小主持人，實則是個反裝忠的頭號黑粉??！

    第59章 偶像

    小周心不在焉地走出來，宋彥城坐在沙發(fā)上，“你真不去看一眼我衣帽間？”

    小周神情復(fù)雜，“怎么？難道里面藏了人？”

    宋彥城笑了笑，“也不是不可能?！?/br>
    小周搖搖頭，“我也不想見令母大人?！?/br>
    宋彥城對桌上抬了抬下巴，“你看看那張合影。”

    扣倒的相框被他扶正，是與黎枝那日出去約會讓季左給拍的。黎枝那時還不紅，不戴口罩不戴帽子，在他懷里笑得格外明媚。

    “那又怎樣？”小周已經(jīng)在心底認為他是個反裝忠，如今看來還有點臆想癥。他說：“這樣的p圖合影我有一百多張。”

    宋彥城：“……”

    “我家里也貼了枝枝的海報。”

    “你不是有女朋友？她不跟你鬧？”

    小周默了半刻，說：“她也是枝枝的影迷。”

    宋彥城徹底放棄，來日方長，不急于這一時。時間差不多了，小周走之前，問：“我能經(jīng)常來找你玩兒嗎哥？”

    宋彥城應(yīng)聲，“可以，提前約個時間?！?/br>
    小周心說，人要有善心，萍水相逢就是緣，不能看他從此墮落。多陪伴，多開導(dǎo)，也許這位哥能夠迷途知返，重新做人。

    走之前，小周還用力抱了宋彥城一下，拍拍他的背安慰，“一切都會好的，哥?！?/br>
    宋彥城也拍拍他，循序漸進地提醒：“你也別太樂觀，凡事有兩面，好好想一想今天這些細節(jié)，做好心理準備?！?/br>
    彼此都在雞同鴨講，就這么含糊而過。

    小周開著跑車走了，宋彥城掐了掐眉心，感覺如虛脫。

    晚八點，季左打來電話，低聲匯報：“宋總，你要的東西，收集齊了?！?/br>
    宋彥城眉心一蹙，目光陡變陰冷尖銳，半晌，嗓子擠出一個字：“好?！?/br>
    季左說：“宋銳堯該是得到風(fēng)聲了，他助理今兒沒少往我這走動，話里話外都在試探我口風(fēng)。你這兩日沒去集團，他應(yīng)該坐不住了?！?/br>
    宋彥城語氣平靜，“如果有人問起，你就說我出差?！?/br>
    “我明白?！奔咀笏沙诹诵T多感慨，“宋總，這一次，有他串通招標的這些證據(jù)，您一定可以扳倒他。下次召開董事會，由王副總牽個頭，董事會成員自然也會顧忌三分，不敢出面挺宋銳堯。”

    宋彥城沒應(yīng)聲，這么多年也算臥薪嘗膽，忍辱負重。那些隱匿在時間里的刀尖，都和血吞進嗓子眼。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忍之又忍，如今，終于得見一絲曙光。

    如季左所說，次日，宋銳堯大早便去宋彥城辦公室找人，沉著一張臉，火氣燒著了頭發(fā)。被季左攔下后，差點沒甩他一巴掌。這動靜驚著了不少人，最后雖被遣散，但流言已在集團內(nèi)部肆虐傳播。

    說宋銳堯當(dāng)年負責(zé)的一個多億的標的，竟是和中標公司里應(yīng)外合，事后分取巨大提成。說這樁早幾年便隱有蜚語的事件，被二少爺抓住了確鑿把柄。

    那些站隊過于明顯的人，心慌難安，紛紛打探消息。也有人不甚在意，篤定宋銳堯有老爺子護著，這才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集團共事幾十年的老輩員工卻極為不屑，老爺子什么角色，向來對事不對人。如果是真的護短，那當(dāng)年就不會讓這個私生子認祖歸宗。

    季左每日都將輿論匯報給宋彥城，笑著說：“您若再不去集團，您大哥可能真得寢食難安了?！?/br>
    宋彥城站在書房的落地窗前，煙在指尖靜靜燃燒，沉默一會后，說：“明天讓你司機過來一趟。”

    “宋總是要出去？”

    宋彥城碾熄煙蒂，目光靜無波瀾，“回老宅看看爺爺?！?/br>
    再回宋家，一切如舊。

    明姨欣喜開門，見他又是只身一人，遺憾失落，“黎小姐又沒來啊。”

    宋彥城點點頭，“她在劇組?！?/br>
    明姨說：“早上買菜瞧見櫻桃大顆，想著她也許會來，我特意給她買了一盒?！?/br>
    “待會放車上，回去我寄給她?！碧みM玄關(guān)，宋彥城看明姨一眼，“您好像很喜歡她?！?/br>
    明姨笑了笑，“她是個好女孩兒?！?/br>
    宋彥城眉眼里浮出一剎溫情，明姨低聲相告：“關(guān)紅雨這幾日很少在家，大少爺也不常來?！?/br>
    “他們忙?！彼螐┏堑?，“我去看看爺爺?！?/br>
    二樓主臥，家庭醫(yī)生隨時待命，剛給宋興東用了藥，此刻他已熟睡。主治醫(yī)生輕聲與宋彥城打招呼，“老爺子狀況穩(wěn)定，不用擔(dān)心?！?/br>
    宋彥城頷首，“辛苦。”

    醫(yī)生護士出去，輕輕帶上門。臥室里點了檀香，開了一邊窗戶透氣，空調(diào)恒溫。老宅環(huán)境清幽怡人，盛夏正午，連蟬鳴都聽不到一聲。

    寬尺紅木卓上，各種名貴古董擺件置放其中。墻壁上，是宋興東各個時期的照片。展覽柜里，無數(shù)的獎杯證書證明了他的成功。宋彥城目光靜如幽潭，渾身硬茬茬的，連坐下來時，背脊都不彎一寸。

    他翹著腿，雙手平放于腿間，就這么看著熟睡中的宋興東。

    半晌，他開口，“您是真病，還是裝??？”

    宋興東闔眼深眠，表情未見波動。

    宋彥城不是沒懷疑過，但事態(tài)至此，也無所謂真假。他平聲靜氣，如尋常爺孫之間的家常閑談，“我知道您看不起我，也從不對我抱任何希望，更別提托付之心。您一向自信自負，躊躇滿志，這一生只信自己，不信任何人?！?/br>
    宋彥城慢條斯理，薄唇上下輕碰，如削薄的刀刃，“如果我告訴你，你委以重任的人，背叛你，背叛集團，你作何感想？會不會像十幾年前對待我一般，也能六親不認，大義滅親？”

    他說得慢，一個字一個字的，在極致安靜的環(huán)境里，如刀刃劃rou，無比鋒利。心魔已形成多年，他被圍困其中，漸而陰鷙寒栗，“你為什么一定要接我回宋家？為什么？如果不是你一意孤行，我母親就不會死?！?/br>
    宋彥城情緒逐漸失控，那些陳年舊傷如烈酒當(dāng)頭澆下，迷失心智，泥潭深陷。

    敲門聲響，是護士進來做心監(jiān)，輕聲打斷：“宋先生?！?/br>
    如夢醒，宋彥城緩了緩臉色，頷首起身，溫言叮囑：“有勞?！?/br>
    出臥室下樓，就看見宋銳堯站在大廳，見到他，冷呵一笑，“弟弟孝順，哪兒都找不著你，原來是記掛爺爺。”

    宋彥城亦笑里藏刀，你來我去，只差一層紙就要捅破的相安無事，在這一刻搖搖欲墜。他說：“大哥日理萬機，還能這么記掛我的行蹤，真讓人意外。”

    宋銳堯：“我當(dāng)真小看你了?！?/br>
    宋彥城頷首，“現(xiàn)在知道，也為時不晚?！?/br>
    話不投機半句多，宋彥城擦肩走人，不輕不重地留下一句：“大哥不如多替自己想想，做過的事，說過的話，欠下的債，你好好記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