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頂著大太陽也不想擱這兒耗著，直接拎著她胳膊，把人捋直了。

    “也別說謝謝，好走不送。”

    他丟下這句話人轉(zhuǎn)身就走，還沒走兩步就聽見身后“咚”的一聲，回頭一看。

    “cao……”

    脫口而出。

    路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許慎連拍了好幾下她臉蛋，滑膩膩的，不醒又掐，還是沒反應(yīng)，無可奈何之下，只得把人抱起來。

    只想著把人往藥店里送，也沒顧及到路言的感受，顛了半路，把人給顛醒了。

    “……喂，你慢點(diǎn)?！?/br>
    許慎沒好氣的睨了她一眼，哼一聲不說話，到底是走慢了些，又收了收擱她腿上的手。

    路言腦袋暈乎乎的，又發(fā)疼，胃里還一陣翻滾，強(qiáng)壓下那股嘔吐的感受，啞著嗓子開口：“你要帶我去哪兒？”

    “火葬場(chǎng)?！?/br>
    “……”

    抱著這么個(gè)人，走了一段路程，許慎的手有些酸了，想著跟她不親不熟的，忙倒幫了不少。

    “藥店?！?/br>
    言簡(jiǎn)意賅的兩字，便不再開口。

    幾分鐘后到了一家藥店門口，半掩著的，一腳踹開，就大喊起來：“白俊生，出來！”

    從里面?zhèn)鞒鲆粋€(gè)男人的聲音，一陣響動(dòng)過后，年輕男人走了出來，戴著個(gè)眼鏡，斯斯文文的，還套著個(gè)白大褂，看見許慎，又看看他懷里的路言，倒了兩杯水過來。

    “又去哪兒招搖撞騙拐來個(gè)小姑娘，還把人折騰成這幅模樣？”

    路言的面容蒼白，冷汗淋淋的，氣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許慎啐了一口，“別他媽亂說，趕緊給她看看?！?/br>
    也不等白俊生說話，直接把人抱進(jìn)里間的病床上。

    抹了一把汗，接過白俊生遞過來水，灌一大口，咕嚕嚕的喝完，蹭了蹭嘴角。

    幾分鐘過后，白俊生走出來，洗了洗手，邊擦邊對(duì)許慎說：“沒什么大礙，就是有點(diǎn)中暑?！?/br>
    “那就好?！?/br>
    白俊生笑看他，隔著鏡片眼里閃過戲謔，打趣：“女朋友？”

    許慎：“滾！”

    “嘖，別啊，你不才分了嘛，這個(gè)我看著除了小點(diǎn)，長(zhǎng)得還不錯(cuò)啊?！?/br>
    許慎給了他一拳：“有完沒完？”

    白俊生眉頭一挑，倒也還算正經(jīng)的，“得，還不能說，我閉嘴行吧。”

    許慎待這不疾不徐的抽了支煙，等白俊生再次出來時(shí)，拍了拍他的肩，“多少錢？”

    白俊生瞥他一眼，“矯情?！?/br>
    許慎：“親兄弟還明算賬！”

    “算了算了吧，幫你個(gè)忙，下次你幫回來，還談什么錢！”

    許慎大笑，又上去跟他勾肩搭背的，遭嫌棄的躲開，又貼上去。

    “那你幫我看著點(diǎn)，我就先走了。”

    “你不等她？把人帶過來總還得把人領(lǐng)回去?！?/br>
    許慎輕嘖兩下，一只手里摩挲著打火機(jī)，說：“我跟她不熟，碰巧遇見，她要是醒了就讓她自個(gè)兒回去得了?！?/br>
    “我這兒馬上要去看場(chǎng)子，也沒空，就麻煩你了?！?/br>
    白俊生應(yīng)下，這個(gè)忙幫了。

    晚上七點(diǎn)多鐘的時(shí)候路言醒了，她這一覺睡得有些久，盯著天花板看了一會(huì)兒，反應(yīng)過來這是哪兒后才撐著下床。

    白俊生進(jìn)來拿東西，看見她起來，朝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感覺怎么樣？”

    “好多了，謝謝?！?/br>
    “那行，我先忙，你自己回去沒問題吧？”畢竟是許慎要求看著點(diǎn)的人。

    路言搖頭，“沒問題的。”

    有人來拿藥，完了以后一口一個(gè)“白醫(yī)生”的聊天，等說完話后，路言走上前。

    “還有什么事嗎？”白俊生詫異她怎么還沒走，這聊天也都聊了有十來分鐘。

    路言抿唇笑了笑，“我想問問醫(yī)藥費(fèi)多少……”

    “哦，那個(gè)啊，不用，許慎付過的?！卑卓∩悴坏檬莻€(gè)好人，跟許慎這類痞子稱兄道弟的，也別指望他能有什么好心，睜著眼睛說瞎話也得心應(yīng)手。

    路言閃了閃眸子，哦了一聲道聲謝，便離開了。

    心想，又欠了一筆人情債。

    晃悠著在外面吃了晚飯才回去，上了樓，樓道卻哄哄作響的，人聲雜亂。

    最里頭那屋開的是麻將館，平常都關(guān)著門，今天倒開著的，三三兩兩的人站在走廊上，邊嗑瓜子邊聊天。

    “那火啊大的不得了，也不知道人禍天災(zāi)的?！?/br>
    “你說那小子也是，房子都被燒了人還在外頭打架，你們是沒看見，那小子拖著一身傷跑回來的?！?/br>
    “誒，你們說的哪家的啊？”這時(shí)，從里面走出個(gè)女人，插|入話題中。

    “嘿，東邊許家啊，就只剩個(gè)獨(dú)子那家。”

    “哦，你說許慎啊，那個(gè)混混……”

    路言開鎖的動(dòng)作一頓，屏著呼吸凝神聽。

    “哎，也是可憐，爹媽沒了，剩個(gè)破房子，這下好，房子也被燒了。”

    鑰匙沒拿穩(wěn)，“啪”的聲砸在地上，手抖了抖，路言折身往樓下跑。

    許慎的家。

    就是前不久她蹲著的那個(gè)門口。

    她也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會(huì)急急慌慌的跑過來，想證明什么？或者，她只不過是心里過意不去，也僅是對(duì)于這個(gè)消息十分震驚。

    路言一路狂奔，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煙熏火燎的味道，有風(fēng)吹，便散開。

    夏日的夜，天空一輪彎月，明亮的照射下來，半空中那些殘?jiān)珨啾谶z留下來的煙氣，縷縷升空，后又消失殆盡。

    路言還沒走近，就看見那一顆老榕樹下站著的高瘦身影，枝繁葉茂遮住月光，地上點(diǎn)點(diǎn)斑駁，猩紅的一點(diǎn)跟著手的姿勢(shì)移動(dòng)。

    從腿邊到嘴邊。

    吐了一口煙氣，隨著風(fēng)吹散。

    路言指尖一顫，邁著步子緩緩走過去。

    路面不平整，有老榕樹落下的葉子和細(xì)枝，被驕陽炙烤變得干脆生硬，一腳踩下去，窸窸窣窣的聲響。

    許慎沒回頭。

    路言站在離他兩米的位置，看了眼的背影，又去看眼前的景象。

    黑漆漆的一片，濃煙滾滾，已經(jīng)看不出還有之前房屋的模樣，東歪西倒的殘木，像是躲藏在黑夜中張牙舞爪的魔鬼。

    她不久前蹲坐的地方，灰燼鋪滿。

    一根煙抽盡，許慎從胸中吐出一口沉悶的郁氣。

    轉(zhuǎn)身瞥了一眼。

    路言身體突然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