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我很開明
一??荚囍?,我的成績排在了全年級第五,大川說我是匹黑馬,能在高考前分數提升這么快的人沒有幾個。 我的總分只比去年北大的錄取分數線低一分,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可以遵守我們之間的承諾,我可以做得到,一定可以。 高考前一個月正好趕上學校十周年校慶,高三的反應很平淡,因為我們要把一切時間都放在備戰(zhàn)高考上。 我們幾個在看臺上蹲成一排,嘴里舔著老冰棍,看著底下的學弟學妹們像被炙烤著的螞蟻,從臺上躥到臺下,再從臺下跳到臺上。 高立文轉過頭看看我們,突然說:“這所學校難道只開了十年嗎?我怎么記得我從很小的時候就天天聽我媽嘮叨,說這所學校這兒好那兒好的,讓我努著勁兒死氣白咧的都得考進來。” 我站起來看著高立文鄭重的點了點頭,深表同感。 燕子和單威分手了,單威的前女友來找過燕子,那是個風情萬種的女人,留著深棕色的大波浪長發(fā),涂著酒紅色的指甲油,身材曼妙到令人發(fā)指。 人家那樣才叫女人,我們這樣兒的,充其量只能叫女孩。 她點了支香煙,煙霧中參雜著濃烈的香水味,她說:“我愛他,我敢在全世界的人面前宣布我愛他,我甚至為他墮了胎。你呢,你敢嗎?他碰過你嗎?你覺得像他這種人真的能和你談一場純真的戀愛嗎?你跟他不是一路人,我勸你趁早離他遠一點。他就是條毒蛇,誰沾上他都不會有好下場?!?/br> 說不上是示威還是忠告,我看到燕子有些微微的顫抖。我不明白,既然她們已經分手了,她又何必跑到這里來說這些無謂的言論。 燕子執(zhí)意要去找單威,我不放心她,只能陪她一起去。 剛到酒吧門口,我們就看到他左擁右抱著美女從酒吧里出來,他和燕子擦肩而過,淡漠的仿佛個陌生人一般。 燕子哭了,她回頭注視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卻始終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燕子一直以為,她所堅持的,是愛情本來的模樣,卻沒想到,那只是愛情在她眼中的模樣。 校慶的那天,燕子在眾目睽睽下公然沖上講臺,搶走了高平的話筒。 我看見她眼里含著淚光,她鼓足了氣,朝著臺下的眾人大喊:“單威!我喜歡你!就算你是毒蛇,是猛獸,我也喜歡你。哪怕全世界的人都不支持我們在一起,我還是喜歡你。在這個世界我最喜歡的,就是你!” 愛一個人究竟會擁有多少的力量,多大的勇氣,在那一刻,我似乎看到了。愛一個人會變的沖動,變得盲目,變得奮不顧身,變得不可理喻。 原來,竟然是這樣的。 臺下的人吶喊著起哄,紛亂的人群背后,一個消瘦的身影默默緊了拳頭,他藏起眼角那顆不欲人知的淚,默默推開了身后的大門。 燕子的轟轟烈烈,為她換來的,只有學校的一記大過。 高三那年真的發(fā)生了很多的事情。 燕子是不幸的,陳滿也是不幸的。 離校的最后一個星期,陳滿的狀態(tài)很奇怪,他話很少,甚至我再不曾見他笑過。 他總是靜靜的躲在角落,眺望遠方或者只是沉默的發(fā)呆。 我?guī)Я伺D毯兔姘フ宜?,他孤零零的坐在cao場的樓梯上,安靜的仿佛一幅定格在那里的畫。 可我看不透他,他那雙清澈透亮的眼睛里,永遠有我看不透的事。 可恨的是,他看得透我。 這雙可恨的,藏不住事的眼睛。 我在他身旁坐下,把手里的面包遞給了他,“我見你中午沒有去食堂,給你帶了一些,吃點吧!” 他沒有接,過了幾秒他和我說:“把你肩膀借我一下?!?/br> “什么?” 我剛轉過頭,他整個人就倒在了我的肩上。 我感覺到他在微微的顫動,他在哭,他居然在哭。 我從未見到這樣的陳滿,即便上次他遭遇了那樣大的誤解,也不似現在這樣崩潰。 “我奶奶可能不行了,她生病了,很嚴重,治不好的。她全身被插滿了管子,她的皮膚每天都在一點一點的潰爛。我知道她很痛苦,但我什么也做不了。我爸說最壞的打算就是去出國進行安樂死,這樣可以早一點解脫,奶奶也可以少受一點苦。可我做不到,為什么……為什么治不了?為什么……” 他的眼角閃著晶瑩剔透的淚光,他的睫毛微微顫動著,他蜷縮在我身邊,如同一只弱小可憐的貓咪。 可我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我只是一直拍著他的肩膀,直至他把眼淚都流干在我那件藍色的校服外套上。 高考的那天下了特別大的雨,真片天都灰蒙蒙的,學校的大門外堆滿了舉著雨傘焦灼地盼著自己孩子出現的家長們。從窗外望下去,仿佛是綻開了的形形色色的花,密密麻麻的扎根在地上,努力的在暴雨下生長。 從人群中擠出來,我爸舉著雨傘沒過我的頭頂,這好像是我記憶中第二次在學校門口看見我爸,第一次是中考的時候。 我爸什么都沒問我,只是拍了拍我的肩,沖我笑著說:“想吃什么?老爸請你?!?/br> 我摸摸鼻子想了想,“那就……麻辣燙?” 我爸皺著眉頭,竟然答應了。 這個可真不是我沒追求,是我爸總覺得它是垃圾食品,高三整整一年都沒讓我碰過。 周圍大大小小的餐館里都堆滿了人,還有堅持不懈排隊排到馬路上的,我和我爸不知道走了多久,才找到一家勉強有空位的。 等我們入座之后,在我們身后又進來了幾個人,竟然是陳滿和他的父母。 在我和他眼神交匯的那一刻,我們相視一笑。 沒有為什么,笑就對了。 我爸也看見了陳滿,態(tài)度比我熱情的多,甚至主動提議和他們拼桌一起吃飯。 結果可想而知,這飯吃的我差點兒消化不良。 我爸和陳滿他爸相談甚歡,倆人一副相見恨晚的模樣,就差拜把子做兄弟了。 陳滿的mama偶爾會三兩句的和我搭話,怪不得高立文總說他都想認陳滿他mama做干媽了,今天一見,真是好優(yōu)雅一個女子。 她拉著我的手,笑著和我說:“平日里總能聽到我們家這個臭小子提起你,今日一見,當真是個可愛的女孩子。怎么樣?我替你選的那副手套你還喜歡嗎?” 我當時被嚇得都結巴了,雙腿一軟,就差跪在地上說我和你們兒子真沒什么。 陳滿當時只顧著坐在一旁安心吃飯,完全沒在意我是多么惶恐不安,內心忐忑。 其實我也不明白,明明什么事都沒有,為什么只有我一個像是做賊心虛似的? 偏偏他mama滿臉只寫著幾個大字:我很開明。 這下真是無從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