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紀事 完結+番外_分節(jié)閱讀_34
齊遠恒聽了這話,說他不是,不說他更不是,暗暗胸悶了半天,到最后只能是打落牙齒合血吞,咽下了自己誤交摯友的苦果,自動忽略了他的問題,拖了他的手就往前行。 玉瀾閣占地頗廣,不過這兩人對此處俱是熟門熟路,很快就穿亭跨院,來到了琴音發(fā)出的水榭外。 衛(wèi)衍對音律一竅不通,不過看齊遠恒到了近處卻情怯,只敢站在廊下吹冷風賞琴音,不敢上前搭訕的作態(tài),就知道眼前這位月下彈琴的美人,琴藝必是不差。 畢竟齊大居士一向挑剔,能讓齊大居士說一聲好,已是非常不容易,而讓齊大居士自慚形穢,不敢上前唐突佳人,簡直就是天下紅雨,千年難見一回了。 廊下四面通風,北風呼嘯,齊大居士不肯挪窩,衛(wèi)衍也只能舍命陪君子,與他一起吹冷風。好不容易等到一曲終了,齊大居士又是整衣,又是理發(fā),終是鼓足了勁頭上前搭訕。 “奴家紅玉,見過齊公子,衛(wèi)公子。”佳人聽了齊大居士的自我介紹后,隔著水榭對他們遙遙福了一福,在那巧笑嫣然中,衛(wèi)衍隱約感覺到了春天到來的訊息。 俗話說千金易得,知音難求。況且齊大居士長得玉樹臨風風流倜儻,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樣,再兼他口齒伶俐出口成章,只是稍微閑聊了幾句,紅玉姑娘就出言邀請他們到水榭中一聚。 佳人開口,他們二人自然不忍心拂其意,再說他們本來就是來月下訪美人的,就算佳人不開口,也少不得要尋些由頭巴上去,此時見那紅玉姑娘相邀,都省了他們找借口的力氣,當下滿口應下,穿過湖中的九曲長橋,到達了佳人所在的水榭中。 這水榭本是四面臨水,因是冬天的緣故,三面都封了起來,只留了一邊沒有封嚴實,而且四下里都籠著炭火,甚是暖和,衛(wèi)衍剛才擔心美人會不會凍壞手指頭,實在是杞人憂天不足為慮。 賓客入座后,侍女奉上了茶,紅玉姑娘則開始彈另一首曲子,請他們細品。 衛(wèi)衍對于音律實在是所知有限,除了幾支極其出名的曲子,如《梅花三弄》,如《平沙落雁》,如《春江花月夜》,因為他聽得次數(shù)實在太多,所以能記得個大概外,其他比較少聞的,他就算聽了半天,也是一頭霧水說不出個所以然。為了避免出丑,更是為了避免齊大居士的額角再次抽搐,衛(wèi)衍很有自知之明地專心喝茶,不參與他們之間的討論。 幸好這里的茶水還算不錯,否則聽著這兩人那些什么“抹、挑、勾”,那些何時“進復、退復”的冷僻用語,就算齊大居士的額角沒事,他自己的額角倒要抽搐了。 說說笑笑之中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很快月過中天,齊大居士佳人在前,毫無去意,衛(wèi)衍卻不得不告辭了。 衛(wèi)衍明日就要遠行,齊遠恒也不留他,只是起身送了他一段路,最后給了他一個緊緊的擁抱,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到了幽州后做你該做的事,千萬不要吃飽了撐的,去管不該管的閑事,此次犯事的俱是你家皇帝的親族,你家皇帝自己都不憐惜,犯不著你去多事。” “逆王案”的首犯幽王乃當今皇帝的親叔叔,而此次衛(wèi)衍要去幽州監(jiān)斬的諸人,或多或少都與今上有些血緣關系。齊遠恒敏感地意識到,這趟幽州之行對衛(wèi)衍來說有些福禍難倚。謀逆是為君者的大忌,任何人牽扯在其中,都不會有好果子吃,偏偏以衛(wèi)衍的性格脾氣,真的到了某些時候,發(fā)生些不該發(fā)生的事情的幾率是很高的。 齊遠恒打心底認為衛(wèi)衍不適合宣旨監(jiān)刑這份差事,也不知道他家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宣旨監(jiān)刑,又不是去踏青郊游,當紙上被劃去的姓名,變成血淋淋的腦袋自頭上滾落的時候,不是人人都禁得起這般刺激的。 但是恩自上出,做臣子的拒不承上恩,也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所以這差事既然下來了,也不能不接。現(xiàn)在他只希望衛(wèi)衍什么多余的事都不要去做,平平安安地回到京城。 “齊兄放心,我不是小孩子,知道輕重的。” 先是皇帝,再是齊遠恒,個個交代他不要去做不該做的事,難道篤定了他一定會去多事嗎?衛(wèi)衍苦笑了一下,復又想到了什么,不由得愣了一下。 第十九章妒火 辭別了齊遠恒之后,衛(wèi)衍又去與孟九等人話別,少不得被眾人狠狠灌了三大杯,才安然脫身。 “七日醉”口感溫和,但是后勁十足,衛(wèi)衍先前喝的時候沒什么感覺,這時候又被灌了幾杯,等出了玉瀾閣的大門以后,他被冷風一吹,禁不住酒意上涌,步履略有些不穩(wěn)。隨身伺候的眾人,見他這副模樣,自然不敢再讓他騎馬,當下又折騰了一番,備下軟轎,才小心扶他入內(nèi)。 衛(wèi)衍酒品極好,就算是喝醉了也是不吵不鬧,只會安安靜靜地睡覺。況且他此時只是微熏,離大醉還很遠,腦袋很是清醒,只不過手腳略有些發(fā)軟無法使力。 這種狀況騎馬確實不太妥當,所以他對隨侍眾人的安排并沒有多大意見,入轎后他覺得有些疲累,便開始閉眼休息。 玉瀾閣與衛(wèi)府隔著四五條街,這段路俱是先前眾人走慣的,也就是月前衛(wèi)衍突然被皇帝寵信起來,常在宮中留宿,才沒空再來這里游玩。如此這般,該怎么回去眾人都是熟門熟路,當然用不著衛(wèi)衍cao什么心。 京城的大街修得極是平整,再加上八人大轎用得都是有經(jīng)驗的轎夫,衛(wèi)衍在陣陣微微的搖晃中意識開始模糊,走了一段路,轎子似乎停了一下,然后又繼續(xù)晃動,他就這么在晃動中沉沉入眠。 景帝知道衛(wèi)衍今夜去玉瀾閣的時候,只是稍微有點不悅。 那時候追花逐蝶尋花問柳,用銀子捧些歡場優(yōu)伶名伎是整個社會的風氣,京城倚紅偎翠之地頗多,玉瀾閣則是此中佼佼者。 有權有勢者將此作為茶樓酒肆之外的另一個消遣之處,富賈商販將此作為商談生意的首選之地,士林名士將此種行為贊作“風流”,而非“下流”,就算是貧苦無依的窮寒人家,也少不得存著攢了銀兩發(fā)家致富之后,就去玉瀾閣一擲千金遍親芳澤的念頭。 此等風氣之下,要求衛(wèi)衍從此修身養(yǎng)性,不再踏入煙花之地,顯然是一個非常不現(xiàn)實的要求,若衛(wèi)衍真的這么做了,如此異像恐怕很快會成為京城流言蜚語的源頭。 故此,景帝雖不滿衛(wèi)衍出入玉瀾閣,倒也沒下令不準他去,何況他也清楚,衛(wèi)衍就算再愚笨,成了他的人后,去那里最多也就喝喝花酒,再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真的召人伺候。 本來他是如此得篤定,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份篤定卻在慢慢崩壞。 今日宴客的赴宴的,俱是玉瀾閣的???,所謂的常客,當然不可能每次去都是喝喝小酒,聽聽小曲,用腳趾頭想想就知道,他們在玉瀾閣中熟識的姑娘肯定不在少數(shù)。 清醒的時候,衛(wèi)衍應該不敢荒唐,但是到了酒酣情濃之時,兼有一班狐朋狗友在旁起哄,熟識的女子又在身旁含情脈脈小心伺候,在這種情況下,會發(fā)生點什么不用多想就能明了了。 景帝一夜不見他,就有點想念,知道今夜有人給他餞行,偏偏又怕阻了他的興頭,給人的命令是等他出來了,才悄悄將他接到宮里來,到了此時,就算越等心情越差,他也只能干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