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何必有風使盡帆，而且，父親也該替大伯考慮一下。”衛(wèi)敏文又加了一句。

    他這話里面，有些未說完的言下之意。皇帝對衛(wèi)家，極為恩寵，但是衛(wèi)家也要知進退，懂隱忍，不能弄到皇帝賞無可賞。

    很多時候，功臣們得到太多，到了皇帝有功無法酬的時候，大概率就要變成不酬了。

    而且，他的大伯鎮(zhèn)守云州多年，累積的軍功足夠了，但是皇帝始終只以金銀賞賜，不提復爵之事，衛(wèi)家若想要大伯復爵，其他人就該學會退。

    “敏文，你這孩子……”衛(wèi)老侯爺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難受起來。

    手心手背都是rou，幼子衛(wèi)老侯爺要多看顧幾分，長子他也是寄予厚望的，長子能復爵自然最好，不能復爵也有他的爵位可以繼承，但是長子明明軍功在身，并非幸進，卻要讓他退，未免委屈他了。

    不管長子能不能復爵，他們在京里的這些人，的確要替長子考慮，不能有勢用盡，最后讓皇帝左右為難。

    “祖父，都是衛(wèi)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父親和大伯在，衛(wèi)家的其他人就安穩(wěn)，如今，沒必要去做多余的事。當然，陛下的這番心意，衛(wèi)家自當心存感激之心，不過咱們做人臣子的，也該多多替陛下考慮?！毙l(wèi)敏文靦腆地笑著。

    原先，他想裝傻，不過他要是這么裝下去，恐怕就要被父親給賣了，只能說出了他心里的想法。

    皇帝的恩寵，是皇帝的心意，臣子們知進退，則是臣子們對皇帝的心意，這個理由，足夠父親去打發(fā)皇帝對他的“好意”了吧。

    第一百三十章以子之矛

    這一日,和家里人用過了晚膳，父子兩人回到了永寧侯府。

    衛(wèi)衍拉著兒子的手，將兒子一路送進了內(nèi)院,又東看西看了一會兒,似乎有話要說,又似乎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父親！”衛(wèi)敏文看他在內(nèi)室里走來走去,這邊看看那邊摸摸，卻始終不說話,有些無奈地說道,“父親,有話您請直說吧，孩兒聽著呢?！?/br>
    衛(wèi)衍示意兒子身邊伺候的人都退下去,才坐了下來,又讓兒子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沉吟了半晌,才說道：“敏文，有些事，其實不是你想的那樣，陛下他待我……極好。”

    衛(wèi)衍總算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了,兒子那日恐怕看到了一些不該看到的東西，想起和兒子解釋一句了。

    當然,這些事,讓他敞開了說,他也說不清,只能這么含糊其辭地說道。

    呵呵，待父親極好？

    衛(wèi)敏文在心里呵呵冷笑了數(shù)聲。

    也許吧，他回憶起那日在馬車里，皇帝注視著父親的縱容眼神，而且，皇帝愿意和經(jīng)常不在狀況內(nèi)的父親在一起，大概也算得上是真心了。

    畢竟，皇帝只想鬧著玩尋個開心的話，恐怕早就受不了父親這種隨時隨地都有辦法讓人掃興的性格了。既然皇帝能和父親這種沒情趣愛掃興喜歡較真的人相處愉快，除了真心之外，真的沒其他解釋了。

    不過，就算皇帝待父親很好，并不意味著皇帝會待他很好??！

    會想出這種主意來招待他的皇帝，衛(wèi)敏文可不認為皇帝對他能有多少善意。

    當然，這些事，他肯定不能直截了當?shù)睾透赣H說。

    他父親這個人，除非證據(jù)確鑿，無可辯駁，否則，他不喜歡事先就用惡意去揣測別人的用心，更不會允許他口出惡言詆毀皇帝，所以衛(wèi)敏文并不去費這個勁，免得讓自己在父親那里變成一個愛說人壞話的小人，而是開始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

    皇帝說服父親的那些話，他猜也猜得出來，必然是拿出了種種大道理，才說得父親心動了，如今，其他的事他也懶得說，就同樣用大道理，說到父親倒戈吧。

    “父親，孩兒知道，陛下待父親極好，陛下待孩兒也很好。”這一點，衛(wèi)敏文還是要承認的，沒有皇帝高抬貴手，他不可能逃過那一劫，“但是，就是因為陛下待我等這么好，咱們才應(yīng)該站在陛下的立場上，好好為陛下考慮?！?/br>
    “父親，唐學士是個什么樣的人，父親身在官場，肯定略知一二。他這樣的人，怎么可能輕易收徒，更不必說收下孩兒這樣的紈绔。陛下想要達成目的，免不了要拉下面子，懇求唐學士收下孩兒。”

    “父親，唐學士要是個知情識趣的人，這事陛下只要拉下一次面子，大概就能成事了，但是他是這樣的人嗎？像他這樣的人，以不畏權(quán)貴為榮，就算是陛下的請求，恐怕他也要一再拒絕，方能顯他文人風骨。”

    “父親，陛下是這么尊貴的身份，您忍心讓他為了這點小事，多次放下身段，反復去受這種屈辱嗎？”

    衛(wèi)敏文一層層遞進，語氣越來越沉痛，終于說得他的父親面色大變了。

    “算了，這事是我想差了，的確不該這么為難陛下?！?/br>
    到這里，衛(wèi)衍終于把這事放下了。

    不過，兒子這么懂事，這么聰明，這么為長輩考慮，為皇帝考慮，衛(wèi)衍在為他驕傲的同時，免不了對他多了幾分憐惜之心，就想著以后要拿出更多的時間來陪陪他，再加上明日是冬節(jié)假日的最后一日，所以這一夜，他就留在了府里，沒有進宮去。

    景驪在他出宮后，就等著他回宮，那天夜里沒等到，第二日還是沒等到，他的臉色就難看起來了。

    “陛下，要不老奴派人去永寧侯府一趟？”高庸瞧著他的臉色，悄聲建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