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不愿
“阿娘,”秦韻言撲進二太太懷里撒嬌,“我不愿意要她回來!” “好孩子,阿娘當(dāng)然也不愿意她回來,”二太太想了想道:“不過若是能再捉著這倆人一次,事情可就說不準了?!?/br> 再捉一次! 秦韻言無比失望的垂下了肩。 可她本來就是騙秦蕙言的啊,從哪里再搞一次私會? “得找人盯著她……” 二太太這么打算著,心里樂開了花。 到時候分了秦妙言的嫁妝,再壞了秦蕙言的名聲把她遠嫁,秦蕙言那份的嫁妝不也是自家韻兒的? “母親,meimei,我來了!” 正這么肖想著,忽聽窗外傳來一聲歡快的叫聲。 秦蕙言一把揭開棉簾走進來,先給二太太一禮:“母親,女兒來看你了。” “誒,好,好,蕙姐兒什么事兒啊,怎么看上去高興?”二太太拍了拍一邊的蒲團,笑著問道。 秦蕙言一屁股坐上去,又對著一邊的芳蕊招手,“快過來,這是我適才托芳蕊她娘從浦街上捎回來的藕絲糖,可甜了呢!” 邊說邊打開油紙包,只見里面盛著四五個胖胖的、潔白無瑕的白團兒,光是看起來就令人食指大動。 “要是配上一杯胡桃松子泡茶,那味道肯定更好!”秦蕙言嘿嘿的笑著,仿佛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 二太太心中早已恨鐵不成鋼的把秦蕙言罵了十遍不止,秦韻言對上自家娘的眼神,也是很無奈。 秦蕙言正忙著擺茶點,擺完了芳釧也泡好了胡桃松子茶,便笑著先塞一個藕絲糖在秦韻言手里。 “四meimei不是最喜歡吃糖么,快吃吧!這些都是給你和母親的!”她說道。 秦韻言甜甜一笑,說道:“多謝阿姐,還想著meimei?!?/br> “瞧meimei說的這話,多見外啊,你是我meimei,有什么好東西jiejie自然要想著你呀!” 總之不管秦韻言怎么打量,臉上都是一副笑呵呵的樣子。 秦蕙言又將手里的茶遞給二太太,二太太笑的合不攏嘴,戴著赤金刻玉鐲的手輕輕地撫摸著秦蕙言的柔軟的鬢發(fā)。 “真是好孩子,你也別光想著母親和meimei,自己也吃一個?!?/br> 母女三人頓時笑的其樂融融。 秦蕙言咬一口軟綿綿甜絲絲的藕絲糖,再喝一口醇香的胡桃松子茶,早就把今日早晨被秦妙言氣的一蹦三尺高的事拋之腦后了。 “三jiejie。” 秦韻言呡了口茶,貌似漫不經(jīng)心的道:“三jiejie,我們要不要給二jiejie準備一些啊,她好些年沒回來了,我都忘了二jiejie喜歡吃什么了?!?/br> 小臉兒上盡是苦惱的樣子。 秦蕙言的臉馬上就沉下來了,她哼了一聲:“那個死丫頭,管她做什么!” 二太太忙“噓”著說:“蕙言,這話可不能亂說,被你大伯娘聽到,又該訓(xùn)斥你了!” 秦蕙言抱住二太太的手,委屈巴巴的說:“母親,你可不知道,我今天差點就捉到那對狗男女了!誰知妙言那個死丫頭……” “這話可不能亂說。” 二太太東張西望打量著,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蕙言啊,這話可真不能亂說,你說妙姐兒和外男私通,這事兒說出去,我們秦家的臉,也就丟盡了!秦家的臉沒了,明哥兒怎么還肯娶妙丫頭呢?” “可,可這是真事啊!我都跟母親說過了,那日,那日我偷偷去道觀,真的看見她和一個野男人在一起……” 秦蕙言爭辯的臉都漲紅了。 “好閨女,你平白無故這么說,只說看見了,卻拿不出證據(jù)來,大家都不會信你的?!倍珓竦馈?/br> “三jiejie,我覺得,我覺得二jiejie不是那樣的人吧?!鼻仨嵮孕÷曆a充。 “知人知面難知心!” 秦蕙言恨恨的叫道:“那個死丫頭,就是個掃把星!當(dāng)初如果不是她爹娘,不是因為她回秦家,祖父能那么快就重病去世嗎?” “老爺子得病,唉,也是各自的命,誰能想到一向身體那么好的老爺子就這么匆匆去了!妙丫頭……” 二太太搖頭唏噓。 “妙丫頭其實人也不壞,是個好孩子,還是她娘太不懂事。既然她都要回來,真希望她嫁給明哥兒之后,一切都能好起來?!?/br> 二太太雙手合十,念了句佛。 嫁給表哥,憑什么這個掃把星就能嫁給表哥? 分明是她害死的祖父! 秦韻言飛快的逡巡了一眼秦蕙言,拖著聲音說道:“是啊,表哥自小就疼二jiejie……” 秦蕙言氣的嘴巴直哆嗦,她霍然從炕上跳下來,悶悶地說:“母親,meimei,我忽然覺得不舒服,先走了?!?/br> 湯婆子因為秦妙言一番話被觀主遣送回了家籌錢,又兼秦妙言用凳子砸人那一幕太過駭人,因此秦妙言進廚房的時候,原先最愛湊熱鬧的婆子們早就跑的沒了人影。 她樂的清凈,將剩下的兩塊桃花燒放在灶上熱了熱,才拿給師傅吃。 雖然師傅已經(jīng)猜到了她的處境,但是,如今師傅這個身子,她還是不想要她cao心太多。 玄樸吃了兩塊桃花燒,贊不絕口:“味道不錯,你可是吃了?” 秦妙言笑著說:“吃過了。不過不多,是花廚娘的媳婦過意不去將剩下的幾塊都給了我,待明日我再親手做給師傅吃好不好?” 玄樸鼻子一酸,她輕輕頷首:“好徒兒,你真是長大了?!?/br> 秦妙言心里暖乎乎的,總之回到了師傅身邊,不管還能相處多久,有一天,她就安心一天。 她伸手在窗邊擺上一個古樸的陶罐,插上新摘來的五色碧桃和花圃邊撿的枯木,細心的打理著。 玄樸看著她專注的眼神,那仿若是隨手安置的枯木,在她纖纖素手的侍弄下活潑可愛起來。 原本兩不相搭的碧桃和枯木好似長到了一起。 “不曾想你私下里還鉆研過這個東西?”玄樸聲音里有驚訝,也有感嘆。 莫非自己的徒兒真是一夜長大了,不僅醫(yī)術(shù)突飛猛漲,就連瓶花也做的如此鮮活? 秦妙言把陶罐輕輕推到了余暉下,看著它在窗沿上投下的細長剪影,彎唇一笑:“不過是班門弄斧罷了,師傅看著開心就好?!?/br> 在從前,師傅閑來無事之時便會教她如何擺插瓶花,可那時的她心性未定,怎么能插的出來屈曲斜裊、不落窠臼的瓶花? 后來,傅家那冗長的十年,簡直變成了她的一個噩夢,午夜夢回,她常常是哭的肝腸寸斷。 可她不愿意告訴茯苓,要她分享自己的苦痛,便只能在靜謐寂寞的深夜,獨自一人枯對著窗邊隨手撿來的枝枝椏椏,想起師傅對她的那些悉心的教導(dǎo),無言的流淚。 她終于悟了,無論是瓶花,還是醫(yī)術(shù),都是師傅賜予她。 所以今生今世,她一定要為師傅盡這最后的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