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破碎的娃娃
姜妙,那是阿爹為她取的名字。 亦是她從前的名字。 好像有許多年不曾叫過了。 從前,她只偷偷告訴過傅鈺明,因為姜妙這個名字,外祖已經(jīng)不許她再叫了。 外祖還告訴她,不管誰問她從前的名字,都不許說她姓姜,叫做姜妙。 而代替她死去的那一個,實則是茯苓自小多病的jiejie。 那個可憐又無辜的女孩,為了救自己,拖著病重的身子隨阿爹阿娘死在了流放的途中。 秦妙言伸出手,輕輕地撫在她的名字上。 她明明不姓秦,而姓姜,她是姜家女,偏偏要隱姓埋名,躲避仇人的報復。 從前,她那短短的一生,只有在南地的短短的十幾年,才敢說自己叫姜妙這個名字。 “二jiejie?” 秦韻言試探性的喚了她一聲 她見秦妙言一雙纖細白皙的手輕輕的撫在那破碎的娃娃上,一副追憶往事的模樣,幸災樂禍的以為她是因為這個木娃娃才傷心。 “嗯……”秦妙言低低應了她一聲。 “二jiejie,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秦韻言立馬跺起腳來,握著秦妙言的手,哇的大哭,“二jiejie,你別多想,這個娃娃真的不是你從前給表哥的那個!” 不是你從前給表哥的那一個。 秦妙言默然垂下眸子,揩去秦韻言滴落在自己手背上的一滴淚,“是表哥送回來的么,既然他不想要了,為何不扔掉?” “二jiejie,不是表哥送回來的,真的不是!表哥會是那般薄情的男子么?你和他從小一起長大,你怎么能這么想!真的不是他!”秦韻言急急的說道。 “那……是蕙言拿回來的,對吧。”秦妙言語氣波瀾不驚。 “不是三jiejie偷的,這些都是表哥借給三jiejie玩的!不……不是三jiejie!”秦韻言驚恐的捂住自己的嘴,嗚咽道:“我說錯了,二jiejie,這些娃娃我真的不知道……” 秦妙言拉過芳釧手中顫巍巍不敢遞過來的帕子,挑著秦韻言下巴,為她擦了擦眼角的淚,“四meimei莫哭,jiejie明白了?!?/br> “二jiejie,你沒有生氣吧?”秦韻言也不敢哭的太招搖,由著秦妙言為她擦眼淚,小心翼翼的問。 “沒……”秦妙言故意將語氣頓了頓。 秦韻言煩躁的踮著腳,想努力看清秦妙言的眼睛,可惜的是,秦妙言一直垂著眼簾。 一地的娃娃,曾經(jīng)是傅鈺明買來逗他開心的,也有她送給傅鈺明的。 可如今,卻破爛不堪,散落一地。 秦妙言掃了掃,感覺這些娃娃都是平時秦蕙言泄憤的成果,至于是她偷拿的,還是傅鈺明送給她,不得而知。 橫豎她也沒興趣知道。 “這個木娃娃,是當年我親手做的,可以拿回去嗎?”秦妙言問道。 秦韻言抽抽搭搭的捏著帕子,“這個娃娃,既然是二jiejie的,二jiejie自然可以拿走?!?/br> 秦妙言輕輕應了一聲,轉(zhuǎn)身便要走。 “二jiejie!” 秦韻言又撲到秦妙言身上,仰頭可憐兮兮的說:“二jiejie,今天的事,你一定不要怪三jiejie,好不好?” 秦妙言看著埋首在自己胸前的秦韻言,忍住想要丟她出去的沖動,頷首道:“好?!?/br> 語罷便帶著茯苓匆匆離開了,連藥盒都沒拿。 不過落在秦韻言眼里,卻是帶著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怎么樣,你瞧見她哭了嗎?”秦韻言用帕子擼了擼鼻子,哭的真是有點過。 芳釧捧著盒子思索片刻,說道:“大概是哭了吧,遇見這種事,誰會不哭呢,應當是怕被姑娘笑話,沒敢大聲哭吧!” 秦韻言滿意的點頭。 “啪——” “嗚嗚……” 有人在哭。 孔嬤嬤聽著里屋的動靜,略有些詫異的挑開簾子進來 她看了看神情平淡的秦妙言,又看了看哭的稀里嘩啦的茯苓,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茯苓,你受欺負了?”這是孔嬤嬤唯一能想到的理由。 “嗚嗚……嬤嬤,你看姑娘在做什么……” 茯苓淚眼朦朧的看著孔嬤嬤,指著秦妙言手中的動作。 “不過是拆個東西,茯苓,你這動不動就哭的毛病可得改改了?!鼻孛钛园櫫税櫭?,丟給茯苓一塊帕子,“憂愁悲傷,易傷肺胃,肺虛邪入,胸悶氣短;脾氣失健,口唇無華……” 這一口四個四個的詞往外蹦,茯苓頓時頭大如斗,胡亂摸了把眼淚,告饒道:“姑娘我不哭,我不哭還不成么!” 秦妙言舉手賞她一顆栗子。 “咦?”茯苓抓抓自己頭上的小髻,“姑娘你怎么笑了,我還以為你生氣了呢?” “去了一趟鳴玉齋,怎么還生上氣了?”孔嬤嬤驚愕,待端著杏仁茶走到秦妙言的對面,才看清秦妙言手中拆娃娃的動作。 那個木娃娃!她見過! “這是……老奴記得,這不是姑娘給二表少爺?shù)臇|西么,怎么會變成這樣?。俊笨讒邒咚妓髁税腠?,才認出秦妙言手中被她拆的七零八落的東西究竟是什么。 當初秦妙言做這個木娃娃的時候,她就在一旁坐著。 那充當娃娃眼珠子的布葡萄,還是她親手她裁剪的。 “姑娘,這是誰給你的?” 孔嬤嬤摩挲著掉落在火盆外的眼珠子,艱澀道。 “在蕙言的箱子里?!鼻孛钛詫⒆詈笠粔K肢體扔進了火盆,淡淡道。 茯苓將事情大概講了一遍,孔嬤嬤面色霎時變得雪白。 怪不得茯苓會哭的這樣慘……本是姑娘精心做的禮物,給了二表少爺,可最后,怎么會破成這樣出現(xiàn)在三姑娘的箱子里? “嬤嬤莫急,”秦妙言端起杏仁茶啜了一口,才緩緩說道:“適才四meimei央我給為她制養(yǎng)顏膏,麻煩您托大哥為我去抓些藥可好?” 孔嬤嬤神情迷惑,答非所問:“姑娘不傷心嗎?” 發(fā)生這樣的事,擱在從前的姑娘身上,早就該哭的肝腸寸斷?。?/br> 孔嬤嬤伺候秦妙言的那段時間,是親眼見證著傅鈺明和秦妙言是如何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她怎么也想不到,不過短短四載,為何會變成這般地步? “許是,許是表少爺也不知此事?!笨讒邒咧荒苋绱税参孔约骸?/br> 畢竟在她眼里,二表少爺一直都是謙謙君子般的人物。 “若是我說,我在廣濟的這四年里,二表哥一次都沒來看過我,嬤嬤你會怎么想?” 秦妙言望向孔嬤嬤,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