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畫手已經(jīng)開啟第二項任務(wù)了。

    大家猜猜是什么吧。

    第19章 薛宮正

    19

    綠柳莊依山旁水而建，莊子后面是一條從山上潺潺而下的小溪。溪水被引進(jìn)莊子里的溫泉湯池，和沸騰的溫泉水混合之后，就可以洗浴了。

    瑤光見了這個冷熱水都是活水的溫泉湯池后，對這個時代的建筑水平有了更深的認(rèn)識。原先斕曦苑里的熱水水暖就讓她剛到驚奇，現(xiàn)在更是合不攏嘴了。

    綠柳莊中有三層院落，溫泉池就在最后面那層小院，東西兩側(cè)各有三個小屋子供人單獨沐浴，正房是個長方形的大池子，池子和房柱全是是赭石色的石灰石，池中有四個螭龍獸首不斷吐著熱水，池上白氣蒸騰，池水是深碧綠色?，幑夂鷣y猜測，估計里面銅元素含量挺高。

    瑤光一邊好奇地四處看，一邊和她曾見過的各種古羅馬溫泉浴室相比較。古羅馬人愛洗澡愛泡湯，羅馬帝國擴張到哪兒，他們就把澡堂子開到哪兒，從英格蘭到土耳其全都有古羅馬浴室的遺跡。

    英國巴斯城的還在他們的古羅馬浴室遺跡之上開了個現(xiàn)代溫泉spa，瑤光去英國工作的時候還在周末跑去泡過。

    不過，這些遺跡哪能和眼前這個相比。

    太妃一行人到了之后，稍事休息，就來泡湯了。

    正堂那個大池子肯定是太妃的，瑤光去了東廂一個小池子，一進(jìn)房間先是個小休息室般的小房間，放著臥榻，地上鋪著紅絨牡丹花地毯，墻上掛著幾幅螺鈿紫檀鑲嵌的山水花卉掛屏，臥榻后是兩扇繡芭蕉白露的屏風(fēng)，轉(zhuǎn)過屏風(fēng)才是更衣的地方，再推開兩扇透花槅扇門，是兩個小池子，一個做成梅花形，一個做成海棠形，海棠池上水霧裊裊，是熱水池，梅花池中的水則比體溫?zé)裏嵋稽c，池邊放著竹子水舀等物。

    瑤光命紫翎等人都不用服侍，自己痛痛快快洗了個澡。

    成為韓姨娘2.0版之后，瑤光還是第一次這么痛快地洗澡呢。

    斕曦苑里有浴房，但是這個時代的人在冬天是不洗澡的！斕曦苑雖然在韓姨娘1.0版的折騰下終于做好了水暖和沖水馬桶，但是熱水淋浴只有春夏暖和的日子才能享受，最多只能隔幾天泡個澡。因為沒有完善的污水處理系統(tǒng)。冬天洗淋浴的話，熱水從斕曦苑地下埋設(shè)的管道流出去，還沒流遠(yuǎn)就會凍成冰坨坨，搞不好還會把陶制的污水管道給撐炸。此外，燒水洗淋浴所要的柴炭也多，瑤光正在重新做“敬愛boss的小弟”的人設(shè)，哪敢像從前的韓姨娘那樣日天日地奢侈生活。

    舒舒服服洗了個澡，一身疲乏盡消，晚飯也準(zhǔn)備好了。

    綠柳莊這一帶得天獨厚，因為有溫泉地?zé)幔f子上種了不少反季節(jié)蔬果，李嬤嬤說，這附近還有幾個皇莊，負(fù)責(zé)供應(yīng)冬季的菜蔬，還有活魚活蝦。

    好吃好喝，春光宜人，又遠(yuǎn)離了王府，瑤光這幾天的小日子過得很是不錯，人也笑得多了，出發(fā)那天要畫的出游圖也畫好了線稿，開始上色了。

    來到綠柳莊的第四天下午，莊子又來了一隊人馬。

    管家來報太妃，說宮中的薛宮正到了。

    瑤光和李嬤嬤一對眼，就明白了，這位薛宮正，大概就是之前太妃提過的，要為她請的那位老師。

    在白云觀偶遇廬陵王一家之后，太妃深深覺得，瑤光的再教育刻不容緩。于是到綠柳莊第二天就寫了信命人送回宮請薛宮正來。

    薛宮正四十多歲的樣子，穿著秋香色團花如意紋的長夾襖，底下是黛色織金褶裙，戴了一副鑲紫色寶石的赤金鈿子，打扮得很是隆重。她五官只能說端正，妝容也畫得一絲不茍，雖然面上帶著笑但一點也不親切。

    瑤光一見到她就想到那位制霸她整個中二叛逆期的班主任。這兩人容貌迥異，穿著更是一古一今，但是氣質(zhì)神態(tài)迷之相似。

    宮正是六品女官，宮廷女官的最高級別。既然叫“宮正”，就負(fù)責(zé)撥亂反正后宮中一切不當(dāng)行為，連低品級的嬪妃見到她們都要行禮的。

    薛宮正見了瑤光，微微福了福身，臉上笑意多了點，“韓良娣，多日不見，一向可好？”

    看這樣子，應(yīng)該從前和韓瑤光也是認(rèn)識的。瑤光心里小小打了個突。

    太妃指指瑤光，面帶憂慮，“你在宮中，可能還未聽說吧？這孩子年下中了炭毒，足昏睡了十幾日才救醒。人雖好了，可什么都忘了，別說詩詞歌賦了，就連自己的世系家譜都不記得了。人也不認(rèn)得了。這才想請你再教一教。也不指望她能去考尚宮，只別在人前鬧笑話就行?！?/br>
    薛宮正一聽，皺起眉毛看了瑤光一會兒，輕嘆了一聲道：“禮節(jié)儀態(tài)并不難學(xué)，也并非首要的，最重要的是要知禮懂事，能明辨是非。我看韓良娣雙眼靈透，又向來有好學(xué)之心，必然是能學(xué)會的。”

    太妃大喜，忙叫瑤光給薛宮正行禮。

    從此，薛宮正就住在綠柳莊，每天一早先到瑤光處講半小時課，然后才和她一起去給太妃請安。

    瑤光的逍遙日子才過了三天，就結(jié)束了。

    薛宮正不僅氣質(zhì)像班主任，教學(xué)方法也像。她來到的第二天，就給瑤光出了套摸底卷子。

    這套卷子好像一套文綜真題，涵蓋歷史、詩詞、時事、節(jié)日風(fēng)俗等等，此外還有京中各家世系家譜，親戚關(guān)系，還有生活常識題，如，現(xiàn)有幾味香料，如何搭配出適合禮佛的香？再如，你今天因為一些緣故必須要戴一對赤金硬紅寶簪，在下列衣物中，哪些可以與之搭配？

    許多題目上的字瑤光都認(rèn)不全，遑論答題。她勉強看完題，有一瞬間十分懷疑薛宮正是不是高考出題老師穿越過來的。

    瑤光粗粗看了遍題目，真想交白卷，但是薛宮正就坐在她旁邊，堅持要她盡自己所能完成考卷所有題目，遇到不認(rèn)識的字念給她聽，讀不明白的句子就解釋給她。

    于是瑤光硬著頭皮答起題。她剛在太妃那兒立了個好學(xué)懂事又謙虛的人設(shè)，不能這么快就崩??！

    不過一會兒工夫，薛宮正見瑤光手抓了一會兒毛筆直打顫，寫出的字更不堪入目（她給了瑤光一支寫簪花小楷的筆，但瑤光寫的每個字都像只小螃蟹），一直端莊的表情也開始有裂痕了。

    薛宮正對于瑤光失憶了居然連怎么寫字也忘了很是意外，問了紫翎竹葉等近身服侍的人，又給瑤光換了她畫畫用的碳條鉛筆。

    瑤光答完這套二十五題的“考卷”，再偷眼看看薛宮正，兩人都額頭冒汗。

    但薛宮正很快又恢復(fù)了胸有成竹的樣子，還說安慰瑤光一番。

    這段話直譯過來就是：沒事兒，雖然從前你學(xué)的經(jīng)史子集都忘得差不多了，但你又不是要去考功名，至于合香烹茶這些事，只是生活情趣，就算不會也不影響過日子，最重要的是，你雖然沒從前聰明了，但也不太笨。其實吧，要我說，笨點才好呢！須知剛極易折慧極不壽。焉知這次意外生病不是塞翁失馬呢？太聰明的人從來都不快樂！你沒聽說過嗎？老天愛笨小孩。

    總結(jié)成一句話就是：你是我?guī)н^的最差的一屆。

    但沒關(guān)系。以你這個身份地位，笨點反而是好事。最重要的，是老實。

    薛宮正對瑤光的真實水平有了底，回覆太妃的時候委婉地表示，韓良娣現(xiàn)在猶如赤子，大約，也就咱們這種人家的孩子七八歲的水平吧。不過有赤子之心好啊，在成人的世界這是多么難得！

    太妃聽了，怔一會兒說，那就要麻煩薛宮正多住段日子了。

    薛宮正問，大約要教到什么個水平呢？要恢復(fù)成從前的水平是不可能的了。

    太妃認(rèn)為，只要在宮宴上不失禮，見了太后不說錯話，就差不多了。

    薛宮正一聽，心里就有譜了。

    端王這次平定南疆，班師回朝后肯定少不了封賞和宮宴，韓良娣也是牌面上的人，得跟著去宮里謝恩的。（瑤光不學(xué)無術(shù)，受晉江側(cè)妃文影響甚深，以為側(cè)妃才是牌面上的人，殊不知良娣良媛也是要上皇家玉牒的。）

    于是考試時間也大致定下來了，薛宮正回去給瑤光定制了一套教學(xué)方案，每天早上黎明即起，先去給瑤光上半小時課，然后兩人一起去給太妃請安，吃早飯，現(xiàn)場指導(dǎo)教學(xué)，之后再集中教學(xué)。晚飯后晚自習(xí)，臨睡前再來個小測驗。

    瑤光頓時感到：她，重新成為應(yīng)考生了。

    不過，從前，她只是一周六天在學(xué)校見班主任，而現(xiàn)在，班主任和她同食同宿，成了住家家教了！

    苦不堪言。

    苦不堪言?。?/br>
    瑤光上廁所的時候忍不住捶馬桶無聲嘶吼——我在晉江就沒見過像我這樣穿越回古代后整天被高級家庭教師隨時逮著提問測驗的穿越文！被我遇到了！我這是什么運氣?。?/br>
    太妃在綠柳莊又住了四天，要打道回府了。很快又是一年一度的春祭，太妃得回宮參加。

    瑤光和薛宮正將太妃李嬤嬤等人送至莊子二門，再用這幾日緊急訓(xùn)練、糾正過的禮儀盈盈下拜。

    太妃對薛宮正的教育成果非常滿意，褒獎了她幾句，又囑咐瑤光用心學(xué)習(xí)，安心在莊子住著。

    瑤光當(dāng)然又向大boss表了一番忠心，稱自己一定會繼續(xù)努力學(xué)習(xí)，一定不辜負(fù)太妃的期望，有空的話還會繼續(xù)畫觀音圖敬獻(xiàn)給太妃。

    太妃很開心，叫她在莊子中好好養(yǎng)身子，畫畫什么的都可以等，要是缺了什么，或是想吃點什么莊子上沒有的吃食，就讓莊子管家去采買，遇到什么事，就叫莊上的人去王府報信。

    昨天下午，李嬤嬤已經(jīng)叫了莊子上管事的人一一見了瑤光。太妃怕這些人怠慢瑤光，又留下一個姓王的老mama給她。這個王mama也是太妃得用的人，瑤光進(jìn)了王府后太妃就派她去斕曦苑服侍，后來王mama年高，又有了小孫子，就回家安養(yǎng)了，才換了康mama來。這次攆走了康mama，太妃又叫王mama回來服侍。

    最重要的是，太妃還給瑤光留了一大筆錢。讓人跑腿、買吃的用的，總得給人賞錢吧？

    瑤光忙說，臨行前讓紫翎帶了錢箱子了，太妃和李嬤嬤等都笑了，直說她也太實心眼了。

    長者賜不敢辭。

    于是瑤光又得到兩大箱銅錢和五十錠二兩一錠的銀元寶。

    莊子上的人也就知道了，韓良娣是太妃愛重的人，薛宮正更是在宮中服侍太后、皇上的，且還有王mama這個積年的老mama當(dāng)太妃的耳報神，于是太妃走后，對瑤光等人慇勤不減，每日肥雞大鴨子，新鮮菜蔬白米飯地供應(yīng)飲食。

    過了幾日，王mama覷了個空兒，跟瑤光說：“良娣既要在莊上多住幾日，只這幾位姑娘怕是會服侍不周，不如叫了管家婆子來，看莊上有哪些水靈聰慧又本分老實的丫頭，叫她們也來服侍。也不必叫她們近身服侍，便把粗苯活計交給她們也好?！?/br>
    瑤光知道太妃要檢驗學(xué)習(xí)成果的，這幾天大boss走了也沒敢放松學(xué)習(xí)，她整天呆在屋子里，最多踢踢毽子健身，并不覺得有什么不便，紫翎等人也沒抱怨過人手不足，于是看向紫翎。

    薛宮正輕咳一聲，瑤光立刻換了神色，對王mama道：“知道了。待我想想再跟你說。”

    王mama下去后，薛宮正問瑤光：“良娣可想明白了？”

    瑤光笑道：“王mama怕是收了什么好處，又或者耐不過莊子上婆子們歪纏?！?/br>
    薛宮正微笑著點一點頭。

    綠柳莊一年也不見得會接待一次主人，莊子里的下人不指望能到太妃身邊服侍，可要是能到韓姨娘身邊可就容易得多了，并且，還有竹葉這個一步登天的先例，誰知道韓姨娘會不會再對誰青眼有加，帶她回王府繼續(xù)服侍呢？

    仆人這個職業(yè)入門門檻倒不高，可是想要升職，要么你得有人脈家世是家生子，父母或是近親在主子身邊服侍過的；要么，你得有出眾的技能；再者就得看運氣和機遇了。

    綠柳莊所有適齡的女孩子們此刻都盼望自己能入韓姨娘法眼。

    薛宮正提醒瑤光：“良娣，昨日我才講過‘擇仆’一事的要領(lǐng)，現(xiàn)有這個機會，你來試試吧?！?/br>
    第20章 平地波

    20

    王mama和薛宮正聯(lián)手給瑤光出了一道社會實踐題。

    瑤光只好叫王mama隔天把莊子上合適的女孩子都叫到她住的杏芳院來。讓她見一見，才好選人。

    杏芳院前后種了許多杏花，故此得名，此時杏花剛剛開了些花苞，枝頭粉粉，就如同那十幾個把小院子站得滿滿的女孩子。

    翠羽和竹葉搬了兩把玫瑰椅放在堂前游廊上，瑤光請薛宮正坐了方才坐下。她沒想到小小的綠柳莊上竟然有這么多適齡女孩，王mama告訴她，除了在莊子里服侍的家奴，在莊外面田莊上的家奴也送了家中女兒來。

    這些女孩子想必已經(jīng)經(jīng)過初選了，雖然有的穿著粗布衣裙有的穿著綢衣，但個個五官端正，皮膚白皙，身材勻稱，頭發(fā)衣服全都收拾得干干凈凈。而且，她們也懂些規(guī)矩，個個垂眸斂目，乖巧得像個小鵪鶉。

    瑤光對身邊站著的紫翎抬抬手，紫翎向前一步，昂首問：“你們當(dāng)中，誰的父母家人現(xiàn)在莊子里當(dāng)差的，站到東廂?！?/br>
    幾個女孩子立即站出來。

    剩下的女孩們看看她們，面上露出羨慕。

    紫翎又問：“誰領(lǐng)過差事的，不管是在莊子里還是在田莊上都算，向前站過來?！?/br>
    這下，站到東廂的，只有一個穿杏黃色夾紗長襖的女孩站出來，剛才留在原地的倒有三個站了出來。

    瑤光目光從女孩子們臉上掠過，點點頭，叫了竹葉小聲吩咐幾句，再對女孩子們道：“常言道，路遙知馬力。我不曾見過你們，自然不知道你們行事如何，這樣吧，你們分成四班，聽吳嬤嬤吩咐做事，每班人來當(dāng)一天差。四個領(lǐng)過差事的做班長，若是你班上的人做錯了事，我只叫吳嬤嬤找你問話?！彼Ａ送?，又道，“若是你們四人誰不想當(dāng)班長，或是當(dāng)著當(dāng)著不愿做了，都跟吳嬤嬤說。行了，去吧?！闭f罷，她便站起來，和薛宮正一起回屋子里了。

    院子里，竹葉捧了一個豆粉大花窯過來，里面放著剛做好的四色紙團，讓女孩子們挨個抓了紙團出來，顏色相同的便是一班了。

    拈了紙團之后，有幾個女孩子想和人換，竹葉小聲笑道：“難道主子分派下來活計也由得你們挑揀不成？”幾個女孩立刻不敢吭聲了。

    不一會兒，吳嬤嬤領(lǐng)了這些女孩子出去，院子里又靜悄悄的了，有幾只小麻雀落在杏花枝上。

    薛宮正對瑤光的初步分組很滿意：“良娣接下來如何挑選？”分組考察只是第一步，接下來如何篩選呢？

    瑤光坐在案前翻看她頭一天記得課堂筆記，抬頭看了薛宮正一眼答道：“先讓她們這么干一陣子吧，干活兒用不用心，人品如何，總不是一天兩天能看出來的。干得好的整組都有嘉獎，干得不好全組人挨批，待我要離開莊子時，每人再發(fā)些錢就成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