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倫？

    瑤光呆了一呆，劉嬤嬤已經(jīng)將小箱子放在了炕上的黑漆小桌上，咔嚓一下打開箱子蓋，取出了她的教學(xué)工具——

    我去！古代小圖！還有做工精致但嚴(yán)重不符合人體解剖學(xué)的小陶人——組合！還有模型！

    瑤光被這個cao作雷得呆滯了，劉嬤嬤卻見慣了這樣子的反應(yīng)，還安慰說，“良娣不必害羞，這敦倫之道，事關(guān)重大……”一邊說，一邊將古代x教育教材取了出來，一一給瑤光展示翻看，講到關(guān)鍵處還拿起小陶人和模型講解。

    瑤光見那冊子上的男男女女，個個畫得抽象，別說人體比例不對，體位更是毫無美感，可劉嬤嬤還一臉認(rèn)真地在講解，實在是又尷尬又想笑，但是她笑出來的話，估計兩個老mama得以為她又瘋傻了，于是，她只好舉起袖子蒙住臉，轉(zhuǎn)過身趴在窗臺上雙肩顫抖了一陣，調(diào)整好情緒，再面對她們。

    兩個老mama還以為她是害羞又害怕呢，又絮絮叨叨了半天。

    最后，劉嬤嬤還給了瑤光一個古代性教育速成班結(jié)業(yè)紀(jì)念品，是一個拳頭大的桃子瓷盒，捏著盒蓋上的桃葉蓋鈕一揭開，里面有兩個光身子小妖精正笑嘻嘻抱在一起打架呢。

    瑤光見了這個，又忍不住要掩面了。

    王mama送走劉嬤嬤，回來笑吟吟地低聲對瑤光說，“良娣，您可都看明白了？”

    瑤光心想，我怎么不明白？我看過的準(zhǔn)保比您老知道的還多得多呢！

    唉。這叫什么事兒??！

    當(dāng)晚，瑤光不停唉聲嘆氣，薛娘子也沒了斗志，喪喪地說：“娘子，我聽說太妃娘娘在給端王相看側(cè)妃，滿以為你可以苦海脫身了，誰知道娘娘是瞧中你了！”

    在瑤光和薛娘子原先的戰(zhàn)略計劃中，她們推測著太妃是會支持瑤光將余生奉獻(xiàn)給宗教畫事業(yè)的。誰知道太妃對瑤光的定位和她們期待的差這么遠(yuǎn)！

    瑤光郁悶極了，嘆口氣自我安慰，“太妃還是很疼我的，跟我說若我見了端王害怕，就先陪她住在春暉園一陣子……唉。”

    薛娘子也說，“是啊，走一步看一步吧。既然有了太妃青眼，娘子至少不必?fù)?dān)心會被小人作踐。唉?！?/br>
    太妃確實是疼瑤光的。

    周德純可是先帝爺看重的道士，親稱他為“紫陽真人”，是當(dāng)今道錄司掌印，京中王公貴族都稱他為老神仙的，他說瑤光的八字好，那自然是極好的。

    瑤光又屢次逢兇化吉，必然有神佛暗中庇護(hù)。

    單憑這兩條，太妃就挺滿意瑤光的。

    再想想瑤光從前雖沒現(xiàn)在這樣對她親近并主動示好，但自從她進(jìn)了端王府后，凡有年節(jié)壽禮必會用心做上針線孝敬?？梢娛嵌梅执绲摹?/br>
    那天瑤光走了之后，晚間李嬤嬤和太妃閑聊時說起她，提醒道，“娘娘，這孩子可是連如何坐轎子都忘了，您是不是得請宮里劉嬤嬤來一趟啊？”

    太妃一想，“唉喲！多虧你想著?？刹皇锹铮⊙m正都說了，瑤光現(xiàn)在就跟個七八歲小孩一樣……”再一想，今天我跟她說起六郎的時候，她那神色，可不是害羞。害怕有之，憂慮有之，還得強顏露出歡喜。

    太妃當(dāng)即拍板，“罷了，就當(dāng)她是不通人事的小閨女，叫劉嬤嬤去一趟綠柳莊吧?！?/br>
    等劉嬤嬤從綠柳莊回來匯報教學(xué)成果，說起瑤光用袖子掩住臉一副小女孩兒的樣子，太妃感到十分慶幸?，幑鈩e看嬌怯怯的，那使起蠻力可是能一棍子敲死人的，這要沒叫劉嬤嬤這個專業(yè)人士教導(dǎo)過，萬一兒子回來之后要和她親熱，她驚懼之下傷到兒子怎么辦。

    端午節(jié)前一日，宮中送了許多賞賜到端王府。

    太妃揀選了一些，特意讓人送給瑤光。有兩百個小巧的粽子，各種口味，還有兩匣子精致可愛的香袋香包，六把宮扇，兩串紅艷艷的麝串香珠，并御造的各色納涼用物，芙蓉簟，鳳尾羅，象牙劈了細(xì)絲編的涼席，各色芍藥玫瑰花瓣做的枕頭、靠墊，驅(qū)蟲辟邪可以放在案上賞玩的香如意等等。

    其中還有一個小玉枕，是一整塊玉石雕刻而成，玉上有黃皮和幾塊黑斑，剛好雕成一個兩只前爪蜷在身下睡覺的花貓，瑤光十分喜愛。她睡不慣這里很多人睡的瓷枕頭，還是喜歡睡軟枕頭，不過這只貓枕頭玉質(zhì)滋潤清涼，晚上睡覺時抱在懷里很舒服，就讓紫翎把象牙涼席鋪上，再把這貓咪玉枕也放在床上。

    瑤光將太妃所賜的粽子和香袋賞給房中諸人，莊上、門下的人也都有賞，聽說蒲縣縣城也有賽龍舟和焰火表演，也不拘束下人，只叫王順看好了門戶，誰想去瞧熱鬧便去，入夜前回來就行。

    這天晚上，莊上那些有家有口的奴仆們也得開恩，放他們回家與家人團聚。杏芳院里只剩下紫翎這一個大丫鬟看家，并幾個粗使的婆子。一向熱鬧的院子靜悄悄的。

    瑤光叫廚房做了些菜肴，和薛娘子一起吃了，打開一壇宮中御賜的梅子酒，兩人談天說笑。

    瑤光本以為這個時代的酒都是未經(jīng)過濾蒸餾的，像酒精果汁飲料般的存在，沒想到那宮中御賜的梅酒還真有點度數(shù)，喝的時候甜滋滋不覺怎么樣，入肚之后還有些后勁，又或者是她酒入愁腸，酒本來只有三分勁道，借酒澆愁就成了七分，竟然醺醺然，腳下輕飄飄的。

    薛娘子也有些醉了，就告辭，扶了她的小丫鬟回自己的院子了。

    紫翎服侍瑤光洗漱完畢，將她安置在象牙床上，放下簾子，燃了一支安息香。

    瑤光只覺手腳軟綿綿的，說話都有些口齒不清了，問紫翎，“小竹呢？”

    紫翎回說，“翠羽帶著呢，今兒縣城河邊有焰火。娘子忘了？”

    “哦?！爆幑庖娮萧嵩诖策叺哪_踏上放了一副鋪蓋，不悅道，“你只管去你屋子里睡！”

    紫翎知道瑤光從來不留人在自己屋子里睡覺，從前紅綾也是睡在外面耳房的，只有遇匪受驚那兩天留了人在身邊?？墒墙裉飕幑庾砭?，她擔(dān)心她半夜要叫人，或是要喝水，或是嘔吐，沒人不行，略勸了兩句，瑤光拗起性子，語氣也不好了，紫翎早看出她一連幾日都不高興，哪敢再違拗她，趕緊搬了鋪蓋出去，又在床邊放了一只銅鈴，“娘子搖一搖，奴婢們就來了?！?/br>
    瑤光抓住銅鈴手柄搖了兩下，擲在地上，對紫翎擺了擺手。

    紫翎哪敢再啰嗦，拾起鈴趕緊走出房，只好自己小心聽著些動靜吧。

    瑤光趕走了紫翎，躺在床上，對著帳子頂發(fā)了會兒呆，聞著安息香甜甜沉沉的香氣，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睡夢之中，她又回到了自己從前的世界，在不知哪個朋友家的別墅泳池邊開派對，到處是俊男美女，衣香鬢影，她手里端著香檳喝了幾口，再一轉(zhuǎn)眼，自己又置身于一艘豪華游艇上，海浪聲聲，天邊晚霞如火，自己身邊坐著一位俊男，好像是她哪位前男友，正摟著她，在她耳邊低聲說著情話?，幑庑闹幸粯?，手撫在他胸膛上，正要跟他調(diào)笑幾句，轉(zhuǎn)眼間自己又坐在秀場看秀……

    過去的日子是多么的酒池rou林，紙醉金迷啊……

    瑤光感嘆著，發(fā)現(xiàn)自己穿著一條無肩帶低胸亮片雞尾酒裙，手里端著香檳，不知是在哪個秀場的after party還是某個畫廊的開業(yè)預(yù)售派對上，這時有人走來介紹某著名男模給她，求她給他畫一幅肖像。

    瑤光微醺，對這位全世界女人恐怕都性幻想過的著名男模笑一笑，欣然答應(yīng)。

    再一眨眼，他們已置身在她的畫室。那房子是個舊谷倉改造的，比一般房子高大，一半做成溫室，種著很多綠色植物，光線充足而柔和，另一半三面墻上都掛滿的畫框，從天花板一直到地面，全是她收集的畫作，另一側(cè)墻壁靠著很多還沒加帆布的木框。

    她給那位男模畫人體，讓他披著一塊極大的亞麻布側(cè)臥在一張桌子上，她指點他如何擺放手臂大腿，沒想到這位全世界的大商場甚至公交車上都放過他只穿著白色小短褲的廣告畫報的男模，竟然會略帶羞澀。

    畫油畫和擺姿勢都是極需專注和精力是事，畫了大約一個多小時，瑤光累了，叫男模一起休息，她從冰箱里拿出一罐冰淇淋享用，不知什么時候，和男模一同擠在那張紅絲絨面的古董沙發(fā)上，他喂她吃冰淇淋，她用手指挖一小塊冰淇淋放進(jìn)他口中，他也如法炮制，兩人互相啃了會兒手指摟在一起接吻親熱。

    瑤光這時嘻嘻輕笑。她明知自己是在做一場綺夢，可是不愿醒來。這夢于現(xiàn)在的她而言，實在太難得了。于是她加意縱情享樂。

    正在纏綿酣暢時，瑤光忽然感到一種過于真實的碰撞。

    她半夢半醒，朦朦朧朧中覺著自己真的被一個男人抱著歡好，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啊”地一聲叫出來，那人忙捂著她嘴小聲說，“是我?！比缓蟮皖^溫柔親吻她，一邊抱緊她，施展手段著意取悅她。

    瑤光懵懵的，我到底是在做夢么？

    正恍惚間，快樂猶如火山爆發(fā)，又像是驟然噴發(fā)的溫泉，她又疲憊又滿足。

    睡夢中似乎還有人在她耳邊和她絮絮說話，還在問她什么，她實在累得很，胡亂嗯嗯哼哼地答了，那人不再糾纏，終于讓她沉沉睡去。

    作者有話要說：　　您好，您的快遞已經(jīng)送達(dá)。

    第35章 夢非夢

    瑤光一覺睡到天色將明。

    她盯著床帳子發(fā)了會兒呆猛地驚叫一聲坐起來一看床上哪有什么男人?。【退约?。

    瑤光松了口氣想起那個纏綿無限的夢有點遺憾地癱倒在床上回味。

    老天爺我正值青春妙齡啊，不能自由談戀愛享受人生好可憐的呀……

    真是郁悶啊就算她能出家，也依舊不能獲得完全的自由。女道士找情人這事在大周不算什么丑事，但能找情人的女道士，不說全都是公主這一掛的也都非富即貴。普通女道士可以有道侶（道士是可以結(jié)婚的），但像她這種原先當(dāng)過妾的可就難了。更別說她當(dāng)?shù)倪€是王爺?shù)男℃Ｋ腥硕紩诖凉嵣碜院谩?/br>
    唉，她現(xiàn)在出家的希望都很渺茫了還在想什么找情人？嘖嘖嘖，韓星子啊，你是什么熊心豹膽啊？瑤光自嘲著拍拍肚子然后呆了兩秒鐘。

    她這個肚子……手感不太對啊……怎么是光肚皮呢？她顫顫巍巍拉開錦被登時要昏倒了。

    被子下面的她，說衣衫不整都已經(jīng)算是委婉了。根本就像個剝了殼的水煮蛋好嘛！可她昨天晚上臨睡時記得清清楚楚她是穿了睡衣的。

    剛用上宮中發(fā)下來的象牙席子，紫翎怕她受涼，專門給她做了幾套細(xì)棉布睡衣用的是她自己讓丫鬟們做的青綠色貝殼扣子。

    瑤光這一下嚇得不輕，趕緊往帳子外看了一眼，見房門還關(guān)得嚴(yán)嚴(yán)的，急忙胡亂穿上衣服褲子從床上跳起來，一手提起褲子一手?jǐn)n住衣襟跑到門邊，抓起一張海棠圓桌頂住門，又急火火提著褲子跑回床上，掀開被子一抖，一塊不屬于她的松花色汗巾掉在床上，上面星星點點，都是還沒干透的罪證。

    瑤光這時還有點不敢相信，她在原地轉(zhuǎn)了兩個圈，跑到屏風(fēng)后的凈房上了個廁所。

    片刻之后，她用布巾擦拭著還酸疼的腿間，眼淚撲簌撲簌掉下來了。

    原來她不是在做夢。

    這一刻，瑤光百感交集。害怕，羞恥，氣憤，無奈，惶惑，她喘著氣小聲哭了幾聲，捂住嘴，這個時候哭有什么用？你得冷靜下來！冷靜！處理不好就有性命之憂！

    那個人是誰？哦，對了，她驚醒時他掩住她的口，說“是我”。聽這意思，還是熟人？而且，還不是脅迫？

    瑤光一屁股跌坐在馬桶上。

    天吶，原來韓瑤光1.0還有個jian夫？！

    她怎么沒在那封遺書里提到呢？

    瑤光緊皺著眉，努力回想他摟著她歡好時都說過什么。想了半天，她還是記不清他都說了些什么，但從那人說話的語氣和動作的狎昵來判斷，兩人的jian情可不止一次了。

    天哪。

    這算什么事??！

    要是這人真是韓瑤光1.0的jian夫，那人家不知道身體里的靈魂換了，好容易兩個人逮到機會嗨皮了一次，這……這能怪誰呢？

    不過，韓瑤光1.0這位jian夫，會是誰呢？

    莊子里的仆人？絕不可能。韓瑤光1.0的品味和眼光她是信得過的。

    瑤光仔細(xì)回憶了一番，漸漸將昨夜的夢境和現(xiàn)實分離，朦朧地記得那個男人肌rou勻稱，骨架纖長，皮膚光滑，所以應(yīng)該是個年輕男子。臉上沒有胡須，輪廓應(yīng)該也不丑。嗯……很可能還是個美男，難怪她做夢夢到了男模，那人身材確實可以和男模比。他左肩鎖骨下有一個略為凹陷的疤痕。

    年輕，受過傷，沒留胡子，還洗的干干凈凈的，沒有粗鄙的言語，應(yīng)該受過不錯的教育。

    瑤光越想，越覺得這個jian夫應(yīng)該是某個侍衛(wèi)。

    外院內(nèi)院之間高墻重門，還有守夜的婆子和一群太監(jiān)，可對武藝高強的侍衛(wèi)來說不是太大障礙。

    綠柳莊本來是沒侍衛(wèi)的，只有些莊丁，但太妃偏偏要派一隊侍衛(wèi)來。端王挑親衛(wèi)的眼光沒話說，不僅武藝要高，家世出身也不能太差，還得長得好。嗯……究竟會是誰呢

    瑤光雖然由這隊侍衛(wèi)保護(hù)，但每次出門這些侍衛(wèi)都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要想把人認(rèn)出來，除非再脫光了摸一摸。特喵的！這不是跟虛竹和他的夢姑一樣么？！

    她苦思半天，一瞥眼看到窗外天色已經(jīng)濛濛發(fā)白了，趕緊將身上的衣服和那條汗巾丟進(jìn)凈房的水桶里，胡亂用香胰子搓了幾把，然后換了套嶄新睡衣，把窗戶打開，散一散房間里殘留的可疑氣味，再把錦被也翻開晾干。

    瑤光這才發(fā)現(xiàn)那條松花色的汗巾并不是jian夫留給她的唯一紀(jì)念品呢，人家還在她枕頭邊放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小木盒子，和她的花貓玉枕齊齊整整地并排放在一起。

    瑤光做賊心虛地又朝門口看了一眼，才拿起盒子細(xì)看。這木盒不足掌心大小，不知是什么木材做的，呈古銅色，光澤油潤，有極淡雅的香氣，盒蓋鏤雕出荷葉和荷花，里面放著一串紅彤彤的香珠串。

    香珠和香袋一樣是這里端午時節(jié)人人佩戴的飾品，用各種香料合了之后壓成珠子，串起來就能當(dāng)手串了。如果染了顏料就更喜慶些。

    瑤光看這珠串做工都極為細(xì)致，絲毫不亞于她前日得的御賜之物，不由心中嘆息，這位jian夫還對韓瑤光1.0挺上心的?？上⒉恢?，他所愛之人早已化為舊年雪花了。

    瑤光收拾了犯罪現(xiàn)場，開始為自己憂慮了。

    她生理期一向很準(zhǔn)，昨天倒是安全期，可畢竟不能完全放心。

    這個時代，她這個身份，要是她懷孕了，那可是要命的事。這么一想，又恨起來那位jian夫，只顧著歡愉，將她陷在這種危險的境地。

    她突然又有些疑惑，韓瑤光1.0版是什么人？偽造父親遺書騙過天下，步步為營。她遺書中寫過，她做樂府令的時候曾有許多王孫公子追求過她，不過都被她拒絕了，那她又怎么會看上一個侍衛(wèi)？

    瑤光越想越難受。難道她是遇到了一個采花賊？

    如果那個男人是韓瑤光1.0版的情人，她雖然還是會感到別扭，但是比較能接受這個事實，但要是別的情況，那對她而言就是種精神上的折磨了。

    這時天已大亮，瑤光聽到隔壁耳房傳來動靜，想來紫翎她們很快會來服侍。她怕她們看出什么異樣，咬咬牙躺好，蓋上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