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碧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清淺姑娘是聞府的姑娘？

    別說水碧，連叢飛燕也驚了一跳。

    清淺上前拉著叢飛燕的手笑道：“我叫聞清淺，是聞府的三姑娘，meimei在府上若是有什么短缺的，只管來找我?！?/br>
    叢飛燕道：“jiejie是聞府姑娘，我先前可是得罪了。”

    水碧忙笑道：“姑娘這話說得，聞姑娘通身氣派一瞧便是大家閨秀，怪道那日奴婢便覺得姑娘鶴立雞群，與眾不同呢。”

    水碧瞧向青鳶的眼神帶了些討好，青鳶撇了撇嘴。

    “你們和睦便好?！睏罘蛉撕吞@笑道，“住著隨意些，當自己府上就好，得空陪我說說話，缺了什么只管向清淺要，灑掃的丫鬟婆子都配齊了在外頭，若是誰怠慢了，也只管告訴我和清淺?！?/br>
    叢飛燕低頭應了。

    水碧忙道：“夫人盛情，我們姑娘卻之不恭?！?/br>
    楊夫人見叢飛燕的胳膊依舊綁著繃帶，問道：“飛燕，你的傷口可好些？還疼不疼？”

    叢飛燕的手臂為了楊夫人而受傷，她摸著綁帶道：“回夫人的話，小女不疼?！?/br>
    楊夫人拉著她嘆息道：“你這孩子就是太老實，胳膊上被匕首劃過豈有不疼的?！?/br>
    水碧上前笑道：“我們夫人給姑娘請了最好的大夫，上的最好的傷藥，好在天氣不算熱，姑娘的傷口不會潰爛，好得也快些。”

    “這樣我才安心些?！睏罘蛉丝聪蛩绦Φ?，“你這丫鬟爽利，好好伺候你們姑娘，莫讓她累著?！?/br>
    水碧見楊夫人夸獎自己，笑道：“這是奴婢應盡的本分?！?/br>
    清淺心道，前世不覺得，這些日子看下來，母親似乎更偏愛嘴角利落的女子。

    玉映如此，水碧也如此。

    瑞珠取了幾件衣裳來，笑道：“這一件米白色折枝菊花裙和粉色折枝蓮花羅裙，安安靜靜的，特別適合叢姑娘。”

    叢飛燕連忙推辭道：“我要不了這許多，一件足夠了。”

    楊夫人點頭笑道：“留著慢慢穿吧?！?/br>
    正在滿屋子和樂融融之時，聞仲豫氣沖沖的聲音從外頭傳來：“夫人，你必須給我一個解釋?！?/br>
    玉映歡喜道：“老爺回府了！”

    清淺的眼眸垂下來，父親這口氣，是來問罪的嗎？

    第九十三章 頂撞

    聞仲豫是前朝戊酉年的榜眼，出身貧寒，一舉成名天下?lián)P后，成為了當年楊老首輔的女婿，順風順水，從翰林院編修一路做到了二品少傅的位置。

    四十出頭的聞仲豫，除了才華被津津樂道外，他的品行更是出眾。

    不說別的，府上除了正妻楊夫人，他連一個侍妾都沒有，即使是兒子清汾得了癡傻，楊夫人不能再生兒子，他也對夫人相敬如賓，不曾動納妾的念頭。

    聞仲豫急匆匆從外頭進來，見屋里還有別的女子，愣了一愣。

    楊夫人笑道：“老爺，這是叢飛燕，妾身請來府上小住的姑娘?！?/br>
    叢飛燕上前見了禮。

    清淺也給父親請安。

    聞仲豫板著臉點了點頭算是應了，回頭對著楊夫人道：“夫人，聽聞你發(fā)帖子請了一些小官之家的女兒們賞花，其實是為了給汾兒選媳婦？”

    楊夫人看了一眼叢飛燕，臉上有些掛不住道：“飛燕便是賞花之時，被妾身請來的姑娘?！?/br>
    清淺連忙帶著叢飛燕在廊下回避。

    父親聲音從窗棱傳出來，頗為嚴厲：“你當你是在選妃嗎？這樣影響極為不佳，你讓我怎么在朝廷上立足?！?/br>
    楊夫人帶著哭意道：“那你讓我怎么辦？我從前年就催促你為汾兒選一個媳婦，你總推說怕耽誤人家女兒家。好，你不做，我去做便是，怎生我做了你反倒埋怨我？汾兒難道是我一個人的孩兒？”

    玉映在一旁勸道：“夫人，老爺貴為二品少傅，考慮得總要多些?！?/br>
    “滿朝文武唯獨他清高?！睏罘蛉速€氣道，“天下大事他都要考慮，唯獨不為自己的兒女考慮！”

    聞仲豫指著外頭道：“你挑選兒媳婦也罷了，怎么還將人帶入了府中，俗話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難不成你還想讓汾兒自己挑選媳婦？”

    清淺冷笑，好一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從前jiejie入宮的時候，父親這么說過，今日對著弟弟又是這一套。

    楊夫人別過頭去，賭氣道：“我已請進了府里，莫非你還要往外頭趕人不成？這姑娘我是留定了，至少住個三月五月，你若是不同意也簡單，我?guī)Я朔趦夯貤罡闶恰！?/br>
    玉映笑著勸道：“夫人說的是氣話，老爺別往心里去?！?/br>
    水碧嘀咕道：“外頭傳言，楊夫人和聞大人恩愛非常，從不紅臉，看來終究是傳言，夫妻之間哪里有不爭吵的?！?/br>
    清淺心中一驚，前世自己并未發(fā)覺父親的變化，水碧一說，清淺回憶了起來，從前外祖楊老首輔在世之時，父親還不是二品少傅的時候，父親和母親確實不曾紅過臉。父親不僅對母親極好，便是對楊府眾人，也恭恭敬敬。

    外祖、皇后相繼死后，這一切似乎慢慢變了，父親很少回楊府，對母親也不復從前敬愛。

    清淺抿唇沉思，聽著里頭的對話。

    聽夫人以回府相逼，聞仲豫不再繼續(xù)姑娘們住下的話題，轉(zhuǎn)而道：“我聽說，你這次去大林寺還遇到了歹人，差點兒丟了性命？”

    楊夫人道：“這只是巧合罷了?！?/br>
    聞仲豫痛心疾首斥責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若是出了半分意外，讓我怎么向岳丈交代，怎么向皇后皇上交代！”

    見母親被父親說得一無是處，廊下的清淺忍不住道：“父親此言差矣。”

    透過菩提子的簾子，清淺向前一步朗聲道：“女兒覺得，母親若是出了意外，父親當是悔恨交加才是，為何獨獨擔心無法向外祖父和皇上交代？”

    楊夫人道：“清淺，不得無禮。”

    聞仲豫深吸了一口氣，回身向楊夫人鞠了一躬道：“方才是為夫說話急了些，夫人海涵?！?/br>
    楊夫人忙道：“妾身事前未曾向老爺通氣，是妾身的不對，只是這姑娘……，請老爺給妾身一個面子，讓她陪陪妾身，妾身實在是寂寞?！?/br>
    “你喜歡就留下吧。”聞仲豫平息了一下呼吸道，“汾兒是我的兒子，我豈有不著急的，若是你實在著急，過了這陣子，我讓人買幾個丫鬟先伺候著?！?/br>
    見夫君總算松口，楊夫人歡喜道：“通房丫鬟是不能少的，但汾兒總需要一個正妻?！?/br>
    聞仲豫揉了揉頭道：“別急，慢慢來，今年總會解決的?！?/br>
    楊夫人柔聲道：“是，今年若還不替汾兒找合適的媳婦，汾兒便又大了一歲?！?/br>
    兩人說了幾句瑣事，聞仲豫有事先離開。

    踏出房門的一刻，聞仲豫深深看了一眼清淺，清淺淡淡福了一福。

    叢飛燕有些害怕，縮了縮身子低聲：“聞大人似乎有些生氣？”

    清淺攬了攬她的肩膀道：“叢meimei安心住下，父親幾乎很少在府上，方才的火氣并不是針對你。”

    許是針對自己，但理虧無法言說罷了。

    楊夫人的院子外頭芭蕉樹下，聞仲豫問祿管家道：“少爺?shù)牟】捎衅鹕?？?/br>
    祿管家忙躬身回道：“少爺依舊是癡癡傻傻，奴才去瞧了，不見絲毫好轉(zhuǎn)，甚至比三年前更重了，故而夫人想沖喜。”

    “夫人喜歡，一個姑娘住下便住下吧?！甭勚僭シ愿赖?，“百善孝為先，岳丈返京在即，你去準備一份厚禮，待到岳丈回府我陪夫人回去給岳丈請安?！?/br>
    祿管家點頭哈腰道：“小的這便去辦?！?/br>
    正說話，外頭一個小廝飛報道：“老爺，宮里來了一位公公，有皇上口諭。”

    聞仲豫臉上一喜道：“快快有請?！?/br>
    來人是皇上御書房的小公公，聞仲豫親自迎上前道：“皇上萬歲，不知派公公前來有何指教？”

    那小公公笑道：“國丈大人，皇上有旨給三姑娘?！?/br>
    聽聞口諭不是給自己的，而是給清淺的，聞仲豫臉上閃過失望之色，片刻后又恢復正常之色，笑道：“小女在夫人院子，我領(lǐng)公公進去?！?/br>
    那公公再三謝過。

    清淺跪在地上接了皇上口諭，愣了愣道：“皇上口諭讓小女進宮覲見？”

    “準確說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小公公笑道，“皇上今日召見袁大人，問起瓦剌探子之案，袁大人力陳是三姑娘的首功。太后聽聞三姑娘是皇后的親meimei，袁大人未過門的妻子，當場來了興致，吩咐袁大人明日偕姑娘辰時入慈寧宮覲見?！?/br>
    進宮豈不是能見到j(luò)iejie，清淺含笑磕頭：“臣女領(lǐng)旨，謝過皇上，謝過太后?！?/br>
    那小公公低聲提醒道：“太后最近心情煩悶，姑娘若是能進宮為太后排憂解難，皇上必定會高興?！?/br>
    清淺還未說話，聞仲豫笑道：“為皇上分憂，是臣的責任，也是小女的責任。”

    第九十四章 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