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嬤嬤直樂，湊趣道：“可不是親戚上門嘛！”

    楊夫人招手讓清淺上前坐下，笑道：“你自己打開瞧瞧，都是些什么好東西?！?/br>
    “什么好東西神神秘秘的?！鼻鍦\打開包裹笑道，“喲，端陽節(jié)還未到，怎么管家的買了這么多干花草。”

    楊夫人笑得臉龐如同菊花一般舒展：“這不是管家買的，是文質(zhì)方才讓人送來的，他說今日進(jìn)宮聽聞你夜里沒睡好，送了些助眠的干花草來，塞在枕頭里頭最好?！?/br>
    方嬤嬤笑道：“姑爺真貼心。”

    楊夫人笑道：“他們小夫妻和睦，我便放心了?！?/br>
    清淺拿著干花瓣，臉色飛紅，心中更是亂得和小鹿一般。

    入夜了，瑞珠對著燭光縫制枕頭，干花瓣的氣味軟綿清和，沁人心脾。

    粉黛低聲笑道：“袁大人平日不聲不響的，瞧不出對咱們姑娘還挺上心?！?/br>
    清淺不答話，用銀簽子挑著燭火，燭火一跳一跳的通紅，如同自戕那日自己的鮮血。

    “都是些清心明目的花草?！鼻鍦\撥弄了一下火燭，火燭跳動得更急遽了，“清心明目，我是該好好清心明目了?！?/br>
    哪能因?yàn)橐粫r(shí)的好，忘記前世徹骨的痛。

    青鳶拿著銀水盆進(jìn)來，聽到清淺的話，低低嘆了一口氣。

    第九十九章 馬氏的夫君

    有了太后的口諭審案，一切變得順理成章，聞仲豫非但不反對，還吩咐書童錦藥給楊夫人帶話，讓清淺停了女紅讀書，專心配合錦衣衛(wèi)審案。

    楊夫人叮囑了兩句，聽聞袁彬貼身跟著，十分放心，并不多管多問。

    第三日，袁彬和崇山照常來接清淺去錦衣衛(wèi)詔獄，輕車熟路，清淺帶著青鳶再次來到詔獄。

    可巧遇到的還是上回的侍衛(wèi)守門，他瞧了一眼清淺和青鳶，笑道：“兩位姑娘又來了？”

    清淺笑著打招呼道：“有勞大哥開門?！?/br>
    這侍衛(wèi)邊開門邊笑呵呵道：“每日見一群糙漢子，好容易來了兩個(gè)美人，開個(gè)門算什么，能日日給小娘子開門才好呢?！?/br>
    袁彬黑著臉進(jìn)了詔獄，清淺和青鳶跟了進(jìn)去。

    那侍衛(wèi)指了指袁彬低聲問道：“老大今日心情不好？”

    崇山走在最后，噓了一聲低聲道：“昊子，瞧見前頭帶著玉簪子的姑娘嗎？以后記得叫嫂子。你一口一個(gè)美人，一口一個(gè)小娘子的，老大能高興？”

    昊子吸了一口涼氣道：“這便是嫂子，怪道美貌智慧并存，久仰久仰……”

    崇山笑道，“嫂子可厲害了，你瞧著便知道了?！?/br>
    昊子指著青鳶問道：“那后頭的月白衫子姑娘是誰？”

    崇山摸了摸青鳶剛悄悄塞給自己的絲帕，咳了咳正色道：“你也叫嫂子吧，嗯……先這么叫著?！?/br>
    昊子摸不著頭腦，怎會有兩個(gè)嫂子?再想想，老大這么厲害,幾個(gè)嫂子都鎮(zhèn)壓得住的！

    外頭世界變幻萬千，唯獨(dú)詔獄一成不變，依舊陰暗恐怖，常年不見天日的灰塵和污濁晦氣縈繞，凄厲的叫聲在大塊青石搭建的囚牢中回蕩，每來一次，清淺都覺得如同進(jìn)了一次人間地獄。

    青鳶已稍稍適應(yīng)了些，跟在崇山身邊覺得安穩(wěn)不少。

    崇山拉了拉她，笑道：“那帕子繡得極好，費(fèi)了不少功夫吧？回頭我再謝你?！?/br>
    “并不費(fèi)事，凌大人無需客氣?！鼻帏S低聲關(guān)心了一句道，“凌大人府上之事可平息了？”

    崇山邊走邊道：“父親已經(jīng)醒過來了，御醫(yī)正在為他調(diào)理身子，母親被囚禁了兩年，如今眼睛見不得光，還需休養(yǎng)三五個(gè)月，弟弟懷海進(jìn)了太醫(yī)院，跟著太醫(yī)學(xué)醫(yī)術(shù)，聽聞太醫(yī)院老太醫(yī)們都對她贊不絕口。我姑母將小弟接了出去養(yǎng)著，小弟和她很親?！?/br>
    青鳶安慰道：“凌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切會慢慢都會好起來的?！?/br>
    崇山崇拜地看著清淺的目光道：“一切多虧了聞姑娘出手相助?！?/br>
    此時(shí)，袁彬和清淺隔著半步走著，燭光雖然昏暗，但清淺瞧見他的腰帶上系著昨日自己補(bǔ)好的玉佩。

    袁彬介紹道：“昨日回錦衣衛(wèi)后，我便帶人請了沈雨默和德安郡主的丫鬟琴瑟進(jìn)了詔獄，聽說今日孫老夫人又哭著進(jìn)宮覲見太后了?！?/br>
    清淺嗯了一聲道：“咱們動作得加快些才成?！?/br>
    一聲咱們讓袁彬的臉色稍稍有了微光，他贊同道：“你說得是，太后能抵住一次未必能抵住兩次三次，若是三兩次咱們還沒有進(jìn)展，恐怕太后會遷怒咱們?！?/br>
    清淺想了想道：“沈雨默和琴瑟的狀況如何？”

    “沈雨默先是哭鬧不休，嚷著要給我們錦衣衛(wèi)好看?！痹蛐α诵Φ溃拔颐绦l(wèi)在她跟前審問了一個(gè)犯人，如今已服服帖帖，問什么都規(guī)規(guī)矩矩了?！?/br>
    清淺笑了笑道：“沈姑娘從來嬌生慣養(yǎng)，性子跋扈，她以為錦衣衛(wèi)還是孫府呢，這是被你們嚇住了。”

    袁彬笑笑道：“周貴妃說不得對孫府之人用刑，可沒說不能對外人用刑?！?/br>
    “你們錦衣衛(wèi)的刑罰……”清淺正說著，突然一個(gè)犯人在側(cè)面被活生生吊起來，腳在空中蹬了幾下后又被放下，等他喘了幾口氣后，再次被吊在空中。

    袁彬一把將清淺護(hù)在身后道：“閉著眼睛，別看?！?/br>
    這不過是錦衣衛(wèi)普通的刑罰，上回見的活人走燒紅的鐵板都見過，這場面清淺怎會害怕。但被人護(hù)著的感覺真好，清淺感受到袁彬身上發(fā)出的男子氣息，只覺得心頭亂跳。

    想到昨日的清心明目，清淺平息了自己的情緒。

    袁彬沖著行刑的錦衣衛(wèi)大聲道：“今日一早我便特特吩咐過，詔獄內(nèi)一概不得行刑，你怎么擅自違命？”

    清淺心中再次一跳，今日不許用刑，是因?yàn)樽约阂獊韱?？他?dān)心嚇著自己？不，這一定是自己的錯(cuò)覺。

    燈火昏暗，瞧不清楚那侍衛(wèi)是誰。

    聽袁彬的命令，那侍衛(wèi)轉(zhuǎn)過身子笑道：“袁兄弟，抱歉得很，今日盧指揮史親自吩咐要審問此人，兄弟沒有辦法，本想趁著你們來前審問完，誰料此人嘴硬不肯招供?！?/br>
    “我道是誰，原來是老方在審案，既然是盧大人的命令，老方你自便吧。”袁彬神色如常笑了笑道，“上回說去我府上喝酒，怎一直不見你來？”

    “最近事多忘了?！毙辗降氖绦l(wèi)笑笑道，“過兩日必定上門陪兄弟喝幾杯，咱們不醉不歸。”

    袁彬笑道：“這么說定了。”

    袁彬帶著清淺等離開，臉色如水沉靜。

    “知人知面不知心！”崇山憤憤道，“方向明這廝今日分明是來窺視咱們的，他以為咱們不知道，他早已投奔了盧達(dá)?！?/br>
    方向明？

    清淺遲疑道：“方才那人是馬氏的夫君？”

    馬氏在清淺的定親禮上倨傲無禮，言語間被清淺發(fā)現(xiàn)端倪，揭發(fā)出了她陳年謀殺親夫的舊案，案子清楚后，馬氏被袁彬悄悄處死，以溺水的名義報(bào)了上去。

    “馬氏死后，方向明認(rèn)為一切都是我的過錯(cuò)，是我不給兄弟留情面，故而投奔了盧達(dá)。”袁彬似乎在說別人的事，平靜而淡定，絲毫沒有被背叛的憤怒，“今日在此恐怕便是崇山方才所說，他是盧達(dá)派來窺視咱們的?！?/br>
    清淺淡淡道：“此人善惡不分，分明馬氏罪惡滔天，心懷叵測，與這種女子同床共枕難道不怕哪一日他頭上也多一根釘子嗎？怎么反倒怪罪別人，不可理喻?！?/br>
    青鳶低聲道：“袁大人為何不對方大人解釋一句，或許彼此能消除誤會?！?/br>
    清淺笑了笑道：“如此糊涂之人，便是朋友也不過是個(gè)酒rou朋友?！?/br>
    “不必解釋！”袁彬邊走邊道，“怪罪便怪罪，袁某還怕他不成？”

    青鳶再次微不可聞地嘆息了一口氣。

    第一百章 事發(fā)突然

    沈雨默和琴瑟是分開關(guān)押的，其實(shí)分不分開并無十分的必要，琴瑟是德安郡主的丫鬟，絕不會和兇手沈雨默串供。錦衣衛(wèi)這么做，只是為了向皇上和太后表明態(tài)度，對于沈雨默，錦衣衛(wèi)是優(yōu)待的。

    清淺先去的是琴瑟的囚房。

    見到袁彬、清淺等人，琴瑟跪下哭道：“大人，奴婢還是那句話，我們郡主死得冤枉，眾目睽睽下她是被沈姑娘打死的，哪怕讓奴婢去皇太后跟前，奴婢都敢說這話。”

    主子死了，貼身丫鬟罪責(zé)難逃，如今的琴瑟如同驚濤上的孤舟，但凡誰有半分疑點(diǎn)，琴瑟都不會放過，唯獨(dú)這樣，她才能脫罪。

    琴瑟的囚房沒有椅子，連坐的地方都沒有，清淺站著道：“琴瑟，我是太后派來審案的，我的名字叫清淺，你今日所說的每句話，我的丫鬟都會記錄在檔，若是他日對出來有半分錯(cuò)漏攀咬，不僅你，便是你的父母兄弟姐妹全家都會受到牽連，你明白嗎？”

    青鳶配合地掏出紙筆。

    琴瑟含淚道：“奴婢明白，奴婢會如實(shí)說出那日的情形，姑娘只管去孫府核對，郡主出行，跟隨的丫鬟婆子起碼有二十余人?！?/br>
    清淺點(diǎn)了點(diǎn)頭，問道：“琴瑟姑娘口中的二十余人都有誰？”

    “郡主，郡主隨身的十六個(gè)丫鬟婆子，沈雨默和丫鬟秀青，枝姨娘，奴婢和幾個(gè)伺候茶水的小姑娘?！鼻偕屑?xì)回憶了一下道，“便是這些。”

    袁彬蹙眉道：“郡主隨行怎會這么多丫鬟婆子？”

    昨日剛帶了沈雨默和琴瑟進(jìn)詔獄，沈雨默大吵大鬧，袁彬只顧著對付她，并沒有詳細(xì)問案。

    琴瑟回道：“大人有所不知，郡主歷來出行都是全幅儀仗，回孫府給老夫人請安是這樣，回德安王府省親是這樣，哪怕是去賞花喝茶也要全幅郡主儀仗配齊?！?/br>
    果然是驕奢跋扈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