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班班主道：“小的戲班子來來回回只有幾出戲，從沒有過孩童的戲份，但這荊釵記里少不了孩童，一時急切下，宋氏說自己兒子會唱幾句，小的聽了聽，果然還不錯?！?/br>
    彎彎繞繞，原來是宋氏。

    宋氏本是戲班子的人，她這么建議，誰能挑出刺來？

    袁彬吩咐道：“明白了，你下去吧?！?/br>
    戲班班主見無事，歡喜地磕頭下去。

    清淺氣得好笑道：“從戲班子身上，根本問不出更多來，周貴妃和夏時根本沒有直接插手，而且即便插手，是聞仲豫有錯在先，怎么能怨得了別人。”

    袁彬道：“宋氏那里，必定也是受了太監(jiān)的指使，以正室的地位引誘她上當(dāng)。”

    幾十年的外室，沒有人不想見光。

    崇山從外頭急急忙忙進來道：“大人，下屬奉命守著宋氏的院子，見聞仲豫先進了里頭，后來夏時從院子出來，臉上心滿意足，不知說的什么?！?/br>
    清淺道：“果然是夏時?！?/br>
    崇山歉意道：“屬下帶的人手不足，不敢打草驚蛇，沒有擒拿住夏時?！?/br>
    袁彬擺手道：“不能拿他，拿了他，聞仲豫的事情便浮出了水面，對楊府對皇后都不利。”

    清淺犯愁道：“夏時臉上帶著笑，也不知道他們究竟籌劃了些什么?！?/br>
    袁彬笑道：“這有何難？我?guī)闳枂柋阒！?/br>
    “問問？”清淺瞪大眼睛道，“問誰？”

    袁彬起身牽起清淺的手道：“當(dāng)然是問宋氏?！?/br>
    宋氏豈能如實說？

    清淺滿心疑惑，但袁彬說行必定是行的。

    幾人乘著夜里來到宋氏院子。

    宋氏心情頗好，嘴里哼著曲子，抱著小兒子哄睡。

    袁彬招了招手，崇山吹了一管子藥粉進窗戶，過不了片刻，只見宋氏眼神渙散。

    清淺低聲問道：“這是什么藥？”

    袁彬微笑道：“這是能讓人說出真相的藥，一炷香時間后便沒了效用，好處是用的人并不知道自己被迷過?！?/br>
    清淺喲了一聲道：“若用這個審案，豈不是所向披靡?！?/br>
    “這秘藥連皇上都不知道?！痹蛎嗣鍦\的頭道，“若是被人知道有這種藥，豈不是人人自危?！?/br>
    連皇上都會忌憚吧。

    崇山低聲道：“文質(zhì)，聞姑娘趕緊進去審問，下屬在外頭守著?！?/br>
    袁彬拉著清淺，推開門。

    宋氏并沒有半分反應(yīng)，眼神木木的。

    清淺打量了一番宋氏，是個極為雅致的美人，一點也瞧不出快四十的年紀(jì)。

    宋氏皮膚白皙如羊脂玉，秀麗的臉上總是帶著書卷氣，讓人覺得她是落難的大家閨秀。

    最要緊的是眼神，戲子的眼神總是靈動非凡的，即使被迷藥迷住，她的大眼睛也像是在傳情。

    怪不得聞仲豫會被迷住。

    但是實際上，宋氏的屋子里頭沒有一本書，教出的玉映也是不識字的。

    屋子里頭滿是金玉，顯出了俗氣。

    為了這樣一個徒有其表的女子，聞仲豫要破釜沉舟殺妻殺子。

    清淺心情復(fù)雜地瞧著她，問道：“你是宋氏？”

    宋氏妖嬈道：“妾身宋白蓮見過姑娘?！?/br>
    清淺繼續(xù)問道：“你跟了聞仲豫多久，是怎么認識聞仲豫的，他答應(yīng)過你什么？”

    宋氏笑道：“我十五遇見聞郎，跟了聞郎二十余年，總算快成為他的娘子了，也不枉我多年隱姓埋名?！?/br>
    清淺氣道：“是你讓聞仲豫殺妻的嗎？”

    “男人一旦絕情，可比女子絕情多了?！彼问蠇趁牡?，“發(fā)現(xiàn)他不滿的念頭，我只需要時不時挑挑火便是，誰讓楊氏自己作死呢，動輒出門好幾個月，府上的事情也不打理，真當(dāng)自己一輩子是首輔府上的姑娘嗎？”

    清淺咬牙道：“真不要臉?！?/br>
    袁彬見清淺陷入氣惱中，忙拉著她道：“清淺，先不必計較這些，你退后我來問?！?/br>
    清淺長長吸了一口氣，真恨不得打宋氏一頓。

    袁彬問道：“方才那個胖太監(jiān)來，說了什么？”

    宋氏笑笑道：“胖太監(jiān)和聞郎做了一個交易，胖太監(jiān)會讓聞郎當(dāng)首輔，但是讓聞郎做一件事情。”

    袁彬問：“讓聞仲豫做什么？”

    宋氏哈哈一笑道：“胖太監(jiān)讓聞郎上書皇上，冊周貴妃的兒子為太子。”

    清淺臉色一變，忙問道：“聞仲豫答應(yīng)了嗎？”

    宋氏得意道：“原本是不答應(yīng)的，可是有我不斷敲邊鼓，胖太監(jiān)威逼利誘之下，聞郎答應(yīng)了，三日后大朝的時候，會上書冊太子?！?/br>
    清淺再也忍不住，打了宋氏一耳光。

    崇山低聲敲了敲窗：“藥效快到了?！?/br>
    袁彬拉著清淺迅速出了房間，離開了宋氏的院子。

    不多會兒，宋氏恢復(fù)了清明。

    她揉了揉太陽xue道：“方才怎么似乎睡過去了?！?/br>
    又摸了摸臉頰道：“臉上怎么火辣辣地，有些疼?！?/br>
    清淺在回去的路上，身子不斷顫抖。

    袁彬心疼地抱著她道：“不打緊，還有三天的時間，咱們可以想法子，你別生氣氣到自己。”

    清淺聞著袁彬身上若有若無的皂角香味，心中平靜了些。

    帶著悲傷的語氣道：“周貴妃這招太狠了，甚至比揭露聞仲豫有外室還要狠?！?/br>
    太子之位一直空虛，為了等皇后誕育嫡子，皇帝這些年承受了很大的壓力。

    百官們有心上奏折冊立太子，都被皇帝吩咐內(nèi)閣暗中壓了下去。

    可若是三日后的大朝，聞仲豫提出冊立太子！

    他可是皇后的生父，他都建議冊太子，皇上能如何？

    清淺根本不敢想象，三日后的大朝會是怎樣的。

    第三百五十一章 移病

    袁彬幫助清淺補充了三日后大朝的場面。

    “聞仲豫上折子后，周貴妃一脈的官員們，會跳出來附議，皇上被架在火爐上，哪怕當(dāng)場不答應(yīng)，過一陣子也不得不同意冊太子?！?/br>
    “宮中皇后若是知道，會羞愧難當(dāng)，周貴妃會耀武揚威，皇后的身孕或許不保?！?/br>
    “皇上并不會給聞仲豫當(dāng)首輔，同時多少也會遷怒皇后，沒有了皇嗣，失去了圣心，皇后地位會不保。”

    “等太子冊封后，若是周貴妃再拋出聞仲豫養(yǎng)外室，皇后里外受夾擊，恐怕會受不住?！?/br>
    “周貴妃這一招，看似只冊太子，其實是要皇后的命！”

    清淺長長吸了一口氣道：“只有三日了，不，算上今日，只有兩日了。”

    兩天之內(nèi)，怎么才能阻止聞仲豫。

    最好的辦法，當(dāng)然是讓聞仲豫永遠閉嘴，可是弒父……

    清淺不敢深想。

    更何況，東廠雖然平庸，但也不是一點用處沒有的，只要留下一點蛛絲馬跡，便會給皇后和楊府引來更大的災(zāi)難。

    清淺撐著下巴，不停想著對策。

    袁彬蹙眉道：“聞仲豫真是鬼迷心竅，為了一個女子……”

    清淺聽到鬼迷心竅幾個字，拍手笑道：“我有辦法了?！?/br>
    袁彬笑問道：“是什么？”

    清淺低聲道：“我稍后去外祖府上，拿了外祖的手信去找羅jiejie府上，你去找……”

    清淺嘀嘀咕咕了一通，臉上還帶著激動的紅暈。

    若是能實施起來，一切都會順暢的。

    袁彬瞧著清淺的紅暈，如同初夏蓮花上頭的露珠，他不由得俯下身子，親了一下清淺的臉。

    清淺含羞道：“你這人，這個時候還……”

    袁彬哈哈一笑道：“那咱們換個時間……”

    清淺嗔怪地打了他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