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節(jié)
楊夫人嘆了一口氣,溫存道:“十八年前的一個雪夜,我從楊府回聞府,走到靈境胡同的時候,突然聽到路邊有嬰兒的哭聲,和清溪的年紀似乎一樣,想到只剩一口氣的清溪,我動了惻隱之心將你抱到了楊府,讓父親養(yǎng)著你。” 清淺疑惑道:“清溪?” “是的,清溪和你一樣大,但是出生便纏綿病榻,整日哭得和你一樣可憐?!睏罘蛉舜箿I道,“不出幾日,清溪死了?!?/br> 袁彬大約知道后頭的故事,道:“母親十分悲痛,楊老首輔為了緩解母親的喪女之痛,便讓母親認了清淺當女兒?” 楊夫人點頭道:“清淺和清溪年紀相仿,又都是女孩兒,小小年紀的時候都是粉嘟嘟的,我將對清溪的心思轉(zhuǎn)到對清淺上來。當時清溪在莊子養(yǎng)病,府里上下,除了老爺并無人知道她的死訊,直以為清淺就是清溪。對外頭,我便說是道士給看了,改名清淺,以利于身子康健。” 清淺身子如同在云端一般,問道:“那么,到底我是誰?” 袁彬抱住清淺的腰道:“清淺,不論你是誰的女兒,你都是你自己?!?/br> 清淺腦袋昏昏沉沉,不知聽進去沒有。 袁彬問道:“母親,當年清淺身上可有什么標記?” 楊夫人想了想道:“當時清淺一歲多,用一個淺紫色的大人衣裳包裹著,脖子上頭還有一個金鎖,其他便沒有了。” 袁彬忙道:“金鎖和衣裳還在嗎?請母親給我,我去查查清淺的身世?!?/br> 楊夫人道:“東西尚在聞府,我院子里頭的紫藤柜子里頭。” 清淺啞著嗓子道:“為何這么多年,母親都不曾告訴我?” “你外祖當年仔細瞧了衣裳和金鎖,并沒有看出端倪?!睏罘蛉私忉尩溃案菊也怀瞿愕挠H生父母,且這些年也沒有人找丟失的女兒,我又何苦多此一舉?!?/br> 清淺滿心失望道:“這些年,沒人找過女兒嗎?” 楊夫人搖頭道:“你去衙門問問,前幾年我也想知道你的身世,幾乎每年都去問,可是并沒有尋你,漸漸的,我也淡了心思?!?/br> 清淺喃喃道:“連親生父母都不要我,人不知來處,又有什么意義呢?” “清淺,人生還有歸途。”袁彬忙安慰道,“你有外祖,有母親兄姐,還有我!” 清淺渾渾噩噩點點頭。 袁彬和楊夫人打了一聲招呼,便扶著清淺回府。 回到府上,袁彬吩咐瑞珠端了安神湯給清淺服下,等她沉沉睡去,又策馬去聞府取了衣裳和金鎖。 清淺醒來的時候,恍如隔世。 袁彬坐在床前,擔憂地看著她。 清淺聲音沙啞問道:“文質(zhì),東西取來了嗎?” 袁彬遞上衣裳和金鎖道:“東西都在這里,還有歷年來衙門戶籍尋親的簿子,我也吩咐人送了過來?!?/br> 清淺接過衣裳,淺紫色帶著素馨花,美好又寧靜的顏色,款式是十八年前的。 清淺將頭埋在衣裳里頭,似乎呼吸著母親的味道。 良久又取了金鎖,看著小小的金鎖發(fā)呆。 能戴上金鎖,必定是富貴人家,可是為何偏偏不要自己了? 當年自己的親生父母有什么難言之隱嗎? 袁彬溫聲道:“本來可以讓錦衣衛(wèi)去打探消息,但是我知道你必定想自己親自找尋答案,我會陪著你的。” 清淺道:“謝謝你,文質(zhì)?!?/br> “我們夫妻一體,何必說什么感謝的話?!痹蛭⑿Φ?,“我只要你知道,無論你是誰,我心悅的是你這個人,而不是誰的女兒,誰的meimei,懂了嗎?” 被父母拋棄的憂傷,此時被治愈了許多。 清淺重重點點頭。 清淺道:“母親說,我當年是在靈境胡同口被扔下的,靈境胡同都是什么人住著?” 袁彬早已準備好了,打開冊子道:“十八年前,靈境胡同口住了四戶人家,做生意的兩戶,小官一戶,還有平民一戶,這四家如今還在,并沒有丟失孩童的記錄。” “若是誠心不要我了,必定不會扔在家門口。”清淺很快放棄了靈境胡同的線索。 丟棄的時候是在雪夜。 清淺道:“當年我才一歲,父母雪夜扔了我,是誠心要置我于死地嗎?” 袁彬默然不語,很難解釋,為何要雪夜扔孩兒。 清淺又喃喃道:“可若是誠心置我于死地,何須扔了我,又何須用衣裳將我包裹?” 一切苦悶皆由心生。 清淺打起精神道:“文質(zhì),這里有衣裳,咱們?nèi)ヤ佔永镱^問問,這種料子這種花樣當年是什么人穿的,可否?” 袁彬道:“我陪你去?!?/br> 清淺似乎燃起了希望道:“對,還有金鎖,也是線索,咱們再去首飾鋪子,我相信總會有線索的?!?/br> 袁彬心中嘆了一口氣,未必吧,這兩樣?xùn)|西自己都瞧過,實在是普通得很。 但清淺執(zhí)意要去,自己只能滿足她的心愿。 第四百八十四章 獻舞 清淺拿著衣裳,急匆匆到了成衣鋪子。 鋪子里頭的老師傅聽說來意,仔細瞧了瞧衣裳笑道:“這是十八年前的款式,當年太后崇尚簡樸,從宮廷到民間流行這種紫棉緞子,又好看又便宜,京城蔚然成風?!?/br> 清淺問道:“一絲特殊也沒有嗎?” 鋪子的師傅搖搖頭:“縫制手法沒有什么特別的,衣料也沒有特別的,花樣也沒有特別,實在普通得很?!?/br> 清淺失望告辭了成衣鋪子,又來到了首飾鋪子。 清淺掏出金鎖問老工匠:“這金鎖可曾有什么玄機?” 老匠人反復(fù)瞧了好幾遍,搖頭道:“普通的金鎖,寓意平安,很常見?!?/br> 清淺問道:“可曾是定制的?或者有什么特殊的標記?或是能看出是哪家鋪子打的?” 老匠人再三瞧了,還是搖頭道:“看不出半分端倪,只是普通的金鎖,金鋪子到處都有賣的?!?/br> 所有線索都斷了。 清淺很頹然,坐在馬車上半日不說話。 袁彬也不說話,只是讓她靠著自己。 直到下馬車的時候,清淺突然道:“文質(zhì),我覺得如同浮萍一般沒有根,我很想要個孩子。” 上面找不到樹頂,便自己生根。 袁彬見清淺似乎想開了,不再執(zhí)著找父母了,心情也放松了些,笑道:“今后,咱們會根須遍布的?!?/br> 清淺難得的笑了笑。 另外一層擔憂又浮了上來,成親有四個月了,即使算上袁彬離京的一個月,也有三個月時間。 這三個月,自己并沒有避孕,可是為何沒有半分消息? 哪日要找懷海來瞧瞧才是。 想起懷海,清淺問了一句道:“瑞姑姑,懷海和白芍如今怎樣了?” 瑞珠道:“懷海對白芍很好,可白芍總覺得隔了一層,對懷海不冷不熱?!?/br> 清淺點點頭道:“哪日有空讓懷海過來,請他幫我瞧瞧,順帶多些機會讓他和白芍相處。” 瑞珠笑道:“行。” 又過了幾日,清淺徹底將尋親的事情拋到腦后,一心一意過著小日子。 這一日,瑯琊王夫人讓人送奶酪給清淺。 來人道:“這是姑娘進宮前親手做的,囑咐夫人一定要送給夫人?!?/br> 清淺喲了一聲道:“你們姑娘進宮了?” 來人笑道:“是,前幾日進宮的,姑娘本想和夫人告辭,可夫人那幾日總沒空?!?/br> 前些日子,清淺被身世謎團所困惑,顧不上外頭的應(yīng)酬,故而忽略了。 清淺歉意笑道:“勞煩嬤嬤回去稟告夫人,請夫人不必擔心箏meimei,我正要進宮探望皇后,順道會見箏meimei?!?/br> 那嬤嬤道:“聽說皇上正寵一位怡貴人,我們姑娘進宮后只見了皇上一面,封了一個貴人,便再也沒見過?!?/br> 清淺微微笑道:“怡貴人嗎?” 孫怡然借著jiejie生子,從才人一躍為貴人,如今更獨占寵愛了嗎? 這么說,自己一定要進宮一趟了。 第二日,清淺便遞了折子進宮請安,皇后剛出月子不久,見meimei進宮請安,很快應(yīng)了。 清淺再次踏足坤寧宮的時候,皇上也在為平安公主慶滿月。 皇后抱著大紅襁褓內(nèi)的平安公主,一臉幸福地微笑。 清淺上前跪拜行禮道:“臣婦見過皇上皇后?!?/br> 皇上免了清淺的禮。 清淺見坤寧宮遍地禮物,不由得笑道:“今日是平安的滿月,臣妹也準備了一份薄禮送給平安?!?/br> 瑞珠奉上一甕香。 清淺笑道:“從前有狀元紅,女兒紅,臣妹奉上的是女兒香,越久越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