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被人攔住去路,陸玉安劍眉微挑,雙手負(fù)于身后。 “府醫(yī)不是看過,說沒有大礙嗎?” 李壯漢摸著后腦勺,略微一頓,接著回他。 “馮姑娘從昨夜到現(xiàn)在,只喝了一碗稀粥,我瞧著她臉色很不好,人也清瘦了許多。馮姑娘深明大義,總是不讓下人過去叨擾殿下。 李某看不過去,便貿(mào)然過來找你了。 殿下,你與馮姑娘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看她受了這等欺辱,不去替她出頭也就罷了,怎的狠心不去看她?” 陸玉安嗤笑,“誰跟你說我與她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表妹說的,還是你猜的?” “這,這...”李廣珍連說了兩個這,又害怕讓馮靜蘭在陸玉安面前落下不好的印象,索性脖頸一揚,“我猜的?!?/br> 陸玉安瞇著眼睛瞧了他半晌,“李公子對表妹的事似乎格外上心,我瞧著你們二人年歲也是相仿的?!?/br> “嗯,我比馮姑娘大兩歲,嘿嘿..” “李公子可曾婚娶?家中可有婚約在身?” “啊,這個不曾有的,不曾有的?!崩顝V珍不知為何紅了臉,兩只眼睛往地上亂瞅,就是不敢去看陸玉安。 “如此,若我做個媒人,替你跟表妹拉根紅線,李公子可愿意?” 陸玉安話音將落,便見長廊盡頭立了一個滿面凄苦的女子,正是馮靜蘭。 她雙目含淚,右手握著帕子,時不時擦擦眼角,左手扶在廊柱上,半彎著身子,雖然體態(tài)嬌憨,可叫人看了還是覺得柔弱的厲害。 “表哥,你忘了姑姑留給你的囑托了嗎?” 第41章 清風(fēng)苦雨,李廣珍癡癡地看著那個楚楚可憐的人,馮靜蘭眼淚撲簌簌的滾落,看的李廣珍心頭一抽一抽的。 “馮姑娘,你聽我說...” 他欲上前,可馮靜蘭不停的搖頭。 “不不,李公子,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都是我不好?!?/br> 馮靜蘭哭的岔了氣,李廣珍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原地轉(zhuǎn)了幾圈后,義正言辭的看著陸玉安。 “燕王殿下,馮姑娘對你,一片赤誠那!” “李公子,你不要再說了,一切都是我的一廂情愿。表哥,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要怪,只能怪我命不好..怪那..” “馮姑娘,你可千萬別這樣說,像你這樣溫柔端莊的女子,日后不論嫁給誰,都是誰的福氣,萬不可妄自菲薄呀?!崩顝V珍跺了跺腳。 “她喊你一聲表哥,你母妃又曾經(jīng)托你照顧她,你們兩家天生的姻緣,自小定的親事,如今馮姑娘都過來了,你怎的,怎的這樣含含糊糊,不給人一個名分呢?!?/br> “你說什么?”這兩人對著演了半天,陸玉安原想著給他們搭個戲臺,看這出戲最終走向如何。 可萬萬沒想到,李壯漢竟然把矛頭對準(zhǔn)了自己。 “表妹,母妃何時給我們定過親事?今日無論如何你都要說個明白?!?/br> 陸玉安余光看向書房,鸞玉站在門口,好整以暇的笑了半晌,想必方才的熱鬧,悉數(shù)被她聽去了。 “我沒有,我從沒說過這樣的話,李公子定然會錯了意。 父親從小跟我說,若是姑母還活著,定然會喜歡我,會撮合我跟..罷了,李公子,我知道你都是為了我好,我滿心感激,只是,表哥在我心里,比天還高比地還闊。 縱使他因為旁人誤解了我,我相信只要假以時日,總有撥云見日的一天。 正義,不會被邪惡打敗?!?/br> 現(xiàn)下也不嘔咳了,兩個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一臉?gòu)珊M懷期待,綿軟的看著陸玉安。 “表妹說的對,表哥為你鼓掌。 長兄如父,我雖然是你表哥,可舅舅發(fā)過話,但凡為了你的終身,許多事情可以自行決斷。 這位李公子,對你仗義相幫,又在你受傷之際,悉心照顧,忙前忙后。他為人豪爽灑脫,直言不諱,與表妹稱得上佳偶天成。不如這樣,我修書一封給舅舅,將你二人之事一一細(xì)說,省的表妹面皮薄,不好意思?!?/br> 陸玉安側(cè)著身子,沖鸞玉笑笑。 馮靜蘭呆若木雞,一時間沒回過神,“表哥,靜蘭聽不懂,表哥你在說什么?” 李廣珍面色紅潤,兩個手互相摳著掌心,右腳捻在地上,一圈一圈的亂畫。 李壯漢竟然有如此柔情時刻,倒叫鸞玉有些意外。 “我說,表妹在府里待得悶了,眼下與李公子情投意合,一唱一和十分相配,君子成人之美,焉有不可?” “表哥,你,你當(dāng)真是生我的氣了,我,我好難過,好受傷,好無助,表哥,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為什么...明明她不在的時候,你對我很好,很好,為什么一切都變了,我不愿相信,啊....” 連續(xù)三聲跌宕起伏的叫喊,李壯漢成功抱住了倒地的馮靜蘭,憤世嫉俗的瞪著陸玉安。 “馮姑娘不想做的事情,勞煩殿下不要勉強(qiáng)她?!?/br> 說罷,頭一扭,大義凜然的將馮靜蘭抱回了客房。 鸞玉靠在門邊上,似笑非笑的看著陸玉安,終究沒能忍住,背過身去,肩膀一抖一抖的,顯然停不下來了。 “沒收你票錢,倒叫你看了一出好戲。” 陸玉安兩只耳朵暈起粉色,他從博古架上取下來一個紫檀盒子,解開銅鎖,一條金絲楠手串安靜的躺在里面。 潤滑光亮,紋理精細(xì),湊近了能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 “找高僧開過光的,能佑人平安?!?/br> “要送給我?” 鸞玉垂眉,纖細(xì)的拇指食指捏住那串金絲楠珠子,放在鼻底細(xì)細(xì)嗅了一下,“殿下用沉香熏染過了?!?/br> “嗯?!标懹癜膊恢每煞瘢D(zhuǎn)身將沏好的茶拿到書案上。 “你找我可是為了登州一事?” “對?!丙[玉將金絲楠珠子放回匣子里,“我思量再三,就算利用短短一月時間去修筑堤壩,收效甚微,而且容易引起皇上懷疑。 既然百姓能夠同意遷移,那么修補(bǔ)堤壩一事,不如取消。將來重建登州,會有更合適的人去處理,一個堤壩修補(bǔ)不是目的,必須拿到工程圖,仔細(xì)排查隱患,徹頭徹尾的重建。 而現(xiàn)如今的情勢,顧寶坤若是知道你在找工程圖紙,定然能夠察覺出不妥?!?/br> “所以,這次登州只遷徙?!标懹癜沧谒砼?,將那盞熱茶移過去。 “這是最好的方法了。”鸞玉點點頭,接著說道。 “登州水溢瞞不了多久,等皇上知道的時候,顧寶坤必定會壓制登州縣令,把功勞全都認(rèn)到自己名下。 殿下到時,還要費些心力,讓皇上提前見到他。” “你先喝點茶,不急。” 窗外的雨勢漸小,滴答滴答的沿著屋檐落到青石板臺階上,胡茂守在門口,不時扭頭偷看屋內(nèi)的情形。 陸玉安徐徐緩緩的態(tài)度,叫人看了可真是著急。 這種時候,除了撲上去,穩(wěn)住她,還能做什么? “我會想法子。今日不談公事,我與你說說姚燕云?!标懹癜矊⑸碜油皟A了下,直面鸞玉。 “她私下找人給我傳過信,照舊是拿玉扳指說事。我打探過,你們從前在王府關(guān)系很好,所以我并不意外她會假冒你的身份,暗中與我聯(lián)絡(luò)。 只是,這次她想讓我去雅苑小坐,我不明白她想做什么?鸞玉,你明明可以輕而易舉殺死她,為何還要眼睜睜看著她日漸一日的受寵,聽聞如今東宮,太子最常去的地方,便是姚燕云住所?!?/br> 自從姚燕云創(chuàng)辦了禮儀雅苑,陸玉明也不知哪根弦搭錯了,三天兩頭往那破屋子跑,后來姚燕云挪了一處偏院,幽靜舒適,陸玉明便跑的更勤了些。 下人都是見風(fēng)使舵的,眼見著姚燕云復(fù)寵,都緊跟著巴結(jié)諂媚。若是換做旁人,必定對以往事情耿耿于懷,可這人是姚燕云,盡管心里恨得直癢癢,還是十分大度的寬慰下人。 “一個人單純的死去,什么罪都不遭,那是三生有幸。 可作惡多端的歹人,不配得到這種恩賜,我要讓她一次次看到希望,一次次跌入谷底,直到再也爬不起來?!?/br> “真有想法?!标懹癜残t了臉,捏著錢袋里面的玉扳指猶豫了片刻。 “那我去還是不去?” “殿下想去便去,問我作甚?”鸞玉合上蓋子,推回去那個紫檀匣子。 “太貴重,我可不能收?!?/br> “我聽你的,你叫我去,我便去,你若不愿,我便不去。 這串珠你務(wù)必收下,我特意去安國寺求高僧開光,很靈驗的?!?/br> 陸玉安勾起那串金絲楠珠子,挑挑手指,見鸞玉愣著不動,索性長臂一伸,捏著那細(xì)嫩的手腕往面前一拽,麻利的套上那串珠子。 “好看?!?/br> “那你別去了,不能給她長臉?!?/br> “好。” “你這樣唯命是從,讓我覺得有些受寵若驚。”鸞玉托著粉腮,明眸閃亮。 “習(xí)慣便好了。自己家的自己心疼,你發(fā)簪歪了,我?guī)湍阒匦虏逡幌隆!?/br> “不用,叫人看見不好。” “書房哪有旁人,左不過門口站著個胡茂,你不要把他當(dāng)人?!?/br> 一口老血噴出,胡茂悠悠轉(zhuǎn)過身子,哀怨的看著那個見色忘友的主子,胸悶,氣短,好難受呀。 不過短短一月時間,沿街兩側(cè)的樹頭都泛起綠意,嫩黃的芽一旦沖破束縛,便一發(fā)不可收拾的蔓延開來。 登州傳來消息,百姓已經(jīng)往里遷徙了三十里地,足夠多的的錢財支撐他們?nèi)粘o嬀?,而京城御史臺亦沒有察覺出登州異樣。 每一封奏折如期而至,內(nèi)容大都一致。 京畿災(zāi)民逐漸往京城涌來,陸玉容囤積了不少藥材和糧食,在各地搭建了粥棚,無償供給。 當(dāng)京中有瘟疫傳出的時候,恰逢鸞玉在齊王府做客。 “如今達(dá)官顯貴都以沉香熏染內(nèi)室,驅(qū)趕疫氣,沉香難得,價更高。普通百姓縱使去看病買藥,都要遭受各種波折冷遇,官商勾結(jié),藥價一夜翻番。 若非你叫我屯了那樣多的糧食和藥材,今日當(dāng)真會手忙腳亂,事倍功半?!?/br> 陸玉容連日不曾休息,原本就偏白的臉,如今眼眶底下全是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