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經(jīng)歷了一番毒打的江福全早已丟了半條性命,此刻面色慘白,嘴角還帶著絲絲血跡。宋彧看到,神色微動,江福全卻只是望著他暗暗搖頭。 “認(rèn)罪了嗎?”魏帝冷聲,目光落到了伺候自己幾十載的江福全身上,神色近乎冷酷。 侍衛(wèi)搖頭:“江福全不曾認(rèn)罪?!?/br> “呵…”魏帝冷笑,“江福全,你若認(rèn)罪,朕還可看在你伺候朕多年的面子上,讓你老來無憂,你若是存了心要違逆朕,朕也會讓你死不足惜!” 江福全掩著胸口喘了一口氣,抬頭看著魏帝,忍著痛顫聲道: “奴才…奴才并未欺瞞陛下,宋彧也屬實是奴才的遠方侄親,不曾與…不曾與那殺人的墨卿顏有半點干系……”江福全說罷便急聲咳嗽起來,剛剛那番話顯然已經(jīng)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 魏承聞言面色鐵青,伸手指著江福全,身子已然氣到發(fā)抖。 “好…很好?。∧氵€包庇宋彧是不是??!”魏帝怒聲,“來人??!將江福全拖下去,繼續(xù)問罪?。 ?/br> “諾!”兩侍衛(wèi)聞言便立刻準(zhǔn)備將江福全拖下去。 “且慢!”宋彧抬首,出聲制止道。 魏帝見宋彧還敢開口阻攔,頓時氣極:“怎么?證據(jù)確鑿,你還有什么可解釋的?!”魏帝怒聲,怒火已然滔天。 江福全早已在宋彧攔下魏帝的那一刻,面色慘白一片,他看向宋彧,拼命地?fù)u著頭。 “微臣不敢狡辯,如今證據(jù)當(dāng)前,微臣百口莫辯?!彼螐D聲,抬眸看了一眼江福全,神色冷然。 眾人心中暗自唏噓,沒想到宋彧竟然這么輕易地就認(rèn)了罪。 魏帝面色也是一怔,隨之又是怒氣漸染。 “不過,此事與江公公無關(guān),皆是微臣一人所為?!彼螐^而又開口道。 “宋彧!你當(dāng)朕是傻子嗎?!”魏帝拍桌怒聲。 “陛下英明神武,自然不會受小人愚弄,微臣已是戴罪之身,口中所言,陛下自是不會聽信?!彼螐獢宽ь^直視魏帝,“可微臣雖有罪,卻不會讓任何不相干的人替微臣負(fù)罪,微臣如此,陛下亦如此?!?/br> …… 魏帝最后還是放了江福全,可宋彧卻被壓入了西廠嚴(yán)刑拷問。畢竟掌握了朝廷機密,魏帝若不從宋彧嘴里撬出來一些東西,自然不會輕易就殺了他。 魏宮西廠的刑罰,足足有七十二種之多,一般人連一種都承受不住,更何況七十二種了。向來主罰旁人的提督大人,現(xiàn)下卻要將刑罰依依用在自己身上,朝中那些記恨宋彧已久的官員別提有多興奮了,紛紛毛遂自薦去當(dāng)此次的主罰官。 本該高興的魏延,心中卻莫名有些不安。腦海中浮現(xiàn)的卻是宋彧被侍衛(wèi)壓走時看向自己詭異的冷笑模樣。 明明就死到臨頭了,竟還對他露出那副諱莫的神情… …… 京州提督府。 薛綰等了一天,宋彧卻還未歸,心中不由得隱隱擔(dān)心起來。 “滿滿,今日我若未歸,便會讓林夏帶你出府,到時一切都聽林夏安排?!?/br> “為什么你會不歸?”薛綰仰頭,白嫩的小手不安地揪著宋彧的衣角。“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宋彧彎眸,揉了揉小姑娘柔軟的發(fā)頂,“無事,別擔(dān)心?!?/br> 男子笑容清雋,舒緩了少女心中的些許不安。 薛綰正想著宋彧的話,忽聽院中一陣腳步聲急促。 薛綰剛起身推門,便見林夏腳步匆匆,面色凝重地往這邊趕來。 薛綰一驚,“怎么了?發(fā)生何事可?宋彧他怎么還未回來?” 林夏面色一白,立刻頓聲道:“夫人,您就先別問了,快隨奴才出府吧!” 第58章 翊王 薛綰聞言面色驟白,紅唇微顫:“什么?出府?” “到底發(fā)生何事了?為何要出府?!”薛綰一雙杏眸瞪大,心頭頓時涌上一股不安。 “夫人快別問了,您先隨奴才出府吧!”林夏急聲說著,面色焦急。 “你若不說清楚,我是不會出府的!”薛綰皺眉,嬌顏微肅,“林公公,宋彧他到底出什么事了?” 薛綰一席話將落,林夏的面色便有些為難。大人吩咐了他,務(wù)必要將夫人平安帶出府的,可現(xiàn)下夫人卻…… “這…”林夏猶豫。 “你若不說,我是絕不會隨你出府的!”薛綰冷聲。 “奴才…奴才…”林夏咬牙,心下一橫,“大人現(xiàn)下已被扣押了!” “什…么?”薛綰身子一顫,小臉頓時煞白得毫無血色,粉拳微握,嬌嫩的指節(jié)隱隱泛白 “三殿下向陛下告發(fā)了大人,大人現(xiàn)下已經(jīng)被陛下下令壓入西廠了!” 薛綰聽罷,眼前一黑,差點昏厥過去。 …… 林夏告訴了薛綰所有事情,可薛綰卻是依舊未隨林夏出府,林夏勸解無能,只好加強了府中的戒備。 薛綰得知是魏延告發(fā)宋彧后,心頓時墜入了冰窖。明明姑姑和父親已經(jīng)與宋彧結(jié)盟,為何魏延還會告發(fā)宋彧…… 薛綰不敢深想,只覺心中驚顫。她必須回府一趟,弄清楚父親他們到底意欲為何。不過還未等薛綰出府,魏帝早已下令將提督府層層封鎖。 當(dāng)魏延帶著一行兵馬闖入臨鏡長川時,薛綰正孤零零地站在庭院之中。嬌艷的小臉面色此刻煞白一片,薛綰不可置信地望著望著面前一臉漠然的魏延,粉唇微顫。 “為什么…為什么…?” 少女失魂落魄的模樣落入了魏延的眼底,勾起了男子心中的一陣漣漪,隱秘而又邪惡的快感卻從心底肆無忌憚地滋生出來。 宋彧敗給他了,那個不可一世,朝中眾人聽聞其名便風(fēng)聲鶴唳的提督大人現(xiàn)下已經(jīng)成了他的想掌中之物。 而薛綰,宋彧明媒正娶的提督夫人,也終將是他魏延的所有之物。 “我早說過,宋彧他不是什么好人?!蔽貉永渎暎浑p黑眸定定看向薛綰,“綰兒,你被他騙了。” “呵…”薛綰冷笑,澄澈的眼底盈著淚光,“魏延,我才是被你騙了!” 魏延聞言一怔,繼而面色有些難堪,他望著少女嬌美的容顏,終究是有些不忍。 “綰兒,只要你愿意,我隨時可以帶你出去?!蔽貉诱f罷,上前幾步,雙手欲握住少女的柔荑。薛綰連連后退幾步,神色冷然。 魏延瞬時握空,隨即一股羞惱涌上心頭。他驟然拔出了劍,砍向了薛綰身后的梅花樹,霎時艷紅的梅花瓣灑落了一地。樹干上的刀口生生被剖開,刺痛了少女的眼。 “宋彧不過就是個閹人,到底有什么好?!我又哪里比不上他?!”魏延怒聲。 幾片花瓣隨風(fēng)落到了薛綰烏墨的青絲上,嬌而不媚,少女濃密的長睫輕輕顫動,恰似兩只振翅欲飛的蝶。 魏延心頭微動,伸手就想去拈少女發(fā)上的梅花。 薛綰抬眸,眼底是森森的冷意,魏延猝不及防地對上了少女的眼,心頓時涼了半截,只得悻悻收回了手。 “他哪里都好。”薛綰柔聲,提及到宋彧時,唇齒之間都柔軟了幾分。少女抬手拈下了落在耳畔的梅花瓣,隨后緊緊握在了掌心,“你也哪里都比不上他?!毖U抬眸看向魏延,紅唇微啟。 這株梅花樹是宋彧特地命人從郊外移栽過來的,僅僅為了讓喜歡侍弄花草的她開心。 “別說了?。 蔽貉游站o了手中的劍,看向薛薛綰的雙目赤紅。 “就算他再好,如今也成了本王的手下敗將??!”魏延氣得面色漲紅,“綰兒,宋彧早已成了階下囚,已經(jīng)不可能再回來了,你若聰明,便趁早同意和我走,不然你也難逃其咎?!蔽貉诱f到此處突然放輕了語調(diào),帶著幾分誘哄的意味,“綰兒,只要你和我走,宋彧犯下的罪責(zé)皆與你無關(guān)。“ 他不相信,薛綰真得對宋彧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不過是年歲小些,不懂事罷了。如今宋彧已是死路一條,他就不信他一向嬌弱的小表妹會不怕死。 思及此處,魏延揚眉望著垂首的薛綰,眼中帶著志在必得神色。 薛綰卻是攥緊了手心的梅花,眸底淡如煙水。 “宋彧若生,我便生,宋彧若死,我也絕不獨活?!?/br> …… 大魏乾嗣三十七年,西廠提督宋彧被三殿下魏延親自告發(fā),宋彧欺君枉法,混入西廠數(shù)余載, 魏帝震怒,下令處決宋彧。尸首于鬧市街頭曝曬三日,死狀異??刹?。 史記,其妻宋薛氏慟哭三日,翌日自戕。 …… 陵安街頭繁華依舊,街道兩旁的茶肆酒館聚著三兩閑人。 “沒想到那薛家四姑娘倒是個有情有義之人,宋彧死了,她竟也跟著奔赴黃泉了?!币痪瓶瓦駠u道。 “可不是嘛,未曾想那薛相國竟也舍得,這么個掌上明珠就這么去了。”鄰座一客人也跟著搖頭,似是惋惜。 “舍得?怎么會不舍的?薛相國都舍得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閹人了,還有什么舍不得的!”另一酒客嗤笑,面色有些不屑。 席間眾人聞言也是嘆息搖頭。在這京州城內(nèi),何人不說一句薛家四姑娘菩薩心腸呢。無論是待字閨中還是嫁到提督府之后,這薛家四姑娘昔日可是常常布善施粥,救濟貧苦百姓。自己還開辦了不少和善堂,救助了諸多百姓。 如此佳人逝去,又如何不叫人嘆息…… 就在眾人唏噓之際,街道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是翊王殿下的馬車!”圍觀的百姓里不知是誰驚呼了一聲,引得聚在茶肆酒館里的客人紛紛掀窗推門探頭出來看。 棗紅色的烈馬疾馳而過,留下了一陣?yán)涿C的風(fēng)。不過眨眼之間,馬車便穿過鬧市,朝著魏宮的方向行去。 “翊王是誰?為何從未聽人說過?”一酒客看了眼飛馳過去的馬車,疑聲問道。 “據(jù)說這翊王,自小身體病弱,怎么都醫(yī)治不好,后來幸得法華寺的大師云塵指點,圣上這才將翊王殿下送到了渡安城。如今翊王殿下已及弱冠之齡,圣上便下令接翊王殿下入宮了?!?/br> 隔座的茶客答道,顯然對這京州城內(nèi)之事分外清楚了。 “原來如此?!本瓶图氨娙寺犃T恍然大悟。 太子一黨剛剛倒臺,遠在渡安城的翊王便奉旨回京,其中又是如何一番腥風(fēng)血雨自是尋常百姓不知的。 ……… 馬車疾馳,窗外的凜冽寒風(fēng)颯颯而起,刮得窗板嘎吱作響,不過車內(nèi)倒是一片暖意融融。 車內(nèi)擺著黃花梨透雕鸞紋案幾,兩面壁櫥,壁櫥內(nèi)該擱置了一盞磁刻鴛鴦小鼎,正燃著暖沉幽蘊的辟寒香。 小姑娘倚在男子的肩膀上,杏眸輕輕闔著,落下了兩片乖巧地剪影。 接連幾日的舟車勞頓,小姑娘顯然累壞了。宋彧低頭,輕輕地在少女柔嫩的粉頰上落下一吻。 面頰忽感溫?zé)?,薛綰眼睫微顫,幽幽睜開了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