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舒暗自算了算，這錢倒是剛剛好，“請二弟幫我找些人手吧?！?/br>
    族長見她面不改色，想來銀錢足夠，他點頭答應(yīng)，再過一個月就是秋收，現(xiàn)在正適合蓋房子。

    林云舒將銀子交給他，族長也不扭捏，坦坦蕩蕩收下，“大嫂盡管放心，我一定會幫你找穩(wěn)妥之人盡快將房子蓋好。”

    林云舒點頭道謝。

    在縣城照顧夫人，林云舒得空的時候，想到一條賺錢大計，除了重cao父母舊業(yè)，她還會造紙。

    前世她從視頻網(wǎng)站上瞧過別人是怎么造紙的。步驟倒也簡單，一學(xué)就會。她原本想自己做，但考慮到造紙需要人手場地，又要保密，她就換了個想法。

    不如交給族長來管理。她收份子即可。

    而且小四若真的能當(dāng)官，這些族人就得約束好。一味打擊是不行的，得讓他們富起來，將來才能重視子女教育，顧家也能成為真正的書香門第。

    族長聽說她會造紙，差點將胡子捋掉了，只是也難免有些疑惑，“大嫂，之前你為何不說？”

    大哥生病時需要不少銀錢，田地都賣了大半。后來大嫂刺繡掙了錢，才漸漸將地都買了回來。

    林云舒嘆了口氣，“這造紙之法原是從我父親那邊得來的。他讓我發(fā)下誓言，必須等我四十歲之后，方能傳授他人。”

    族長恍然大悟，對此倒是深信不疑。既然是祖?zhèn)魇炙嚕喟攵际莻髂胁粋髋?，林家既然肯傳授加個限制，倒也合情合理。

    族長朝林云舒拱手行禮，“多謝大嫂相托，小弟必然竭盡全力辦好此事。若是果真成功，我作主會你分三成利。你看如何？若是嫌少，還可以再商量?！?/br>
    不用出任何力，就能有三成分紅，林云舒很滿意了，看向拿著鋤頭往外走的永旦嘆道，“昔日顧家出入鼎食鳴鐘，族人皆是鳳雛麟子，而今卻是落魄鄉(xiāng)野，全族六百余人連一個秀才也無。我雖一介婦人，卻不忍見顧家淪落至此。便盡我所能幫上一幫。故而你造的不是紙，是整個顧家能否恢復(fù)昔日榮光的希望?！?/br>
    她說得慷慨激昂，族長聽著也激動異常，整張老臉像打了雞血一般紫漲。

    林云舒吐了一口氣。心里暗想，原來前世每周一的例會，她也不是一無所獲，瞧，她不就得了領(lǐng)導(dǎo)的真?zhèn)?，成功激勵到族長了嗎？

    林云舒將造紙步驟告訴族長后，一切撒手不管。

    因為沒試過方法，也不知是否可行，族長便先讓家人先試。

    對此，林云舒也沒什么意見。

    第11章

    小四下課后，林云舒將自己買到的紙和字帖交給他。

    小四手指剛觸到這兩樣?xùn)|西，又飛快縮了回來，將手在身上擦了又擦，確保手上不臟才敢伸手去摸。

    “咱們族里很快就有自己造的紙了，這兩刀紙專門給你用的。想要字好，怎么能不勤加練習(xí)呢?！?/br>
    小四指著這字帖目光灼灼，“娘，這字帖？”

    林云舒笑瞇瞇道，“王少之的字端莊雄偉，行書氣勢遒勁。最適合你學(xué)習(xí)，你莫要臨摹我的了?！?/br>
    不僅是小四臨摹原身的字，就連原身的丈夫也是臨摹她的。

    小四捏著字帖，“娘，你莫要妄自菲薄，你的小楷高古樸厚，不輸旁人。”

    林云舒見他板著臉夸贊的認(rèn)真樣兒，忍不住笑了。

    一轉(zhuǎn)眼過了三天。

    林云舒給小四告了假，讓他換了身干凈整潔的衣裳。當(dāng)然面料還是粗布麻衫。穿在身上，一點也不舒服。

    小四得知要進(jìn)縣城重新拜先生，那成故作老成的臉上是壓抑不住的興奮，嘴角一直翹著，這樣子的他才算有了這個年齡該有的活喚氣。

    這孩子也真是讓人心疼。怕母親勞累，他愣是瞞著母親將紙價說低一半。明明先生教得不好，他也不曾回來告狀。反而日夜苦讀。傻得可愛卻又孝順得可愛。

    兩人收拾妥當(dāng)，林云舒跨著籃子，里面是嚴(yán)春娘做的三種糖。價格不低，倒也能拿得出手。

    兩人剛走出院門，就見一個騎馬的差役朝他們家而來。

    林云舒以為李瑾萱出了事，忙上前尋問。

    這差役正是當(dāng)初帶頭抓顧永伯的那個，此人名叫張二猛。到了跟前，他下馬上前，“大娘，大人讓我來告訴你。那貨郎已經(jīng)抓到了。被他拐走的孩子還未來得及運出城外，已經(jīng)全部找到?？嘀魉蛠聿簧僦x禮。其中有一些是指名道姓送給你的。大人讓我來接你?！?/br>
    林云舒怔怔然，“這都過去兩個月了，我還以為那貨郎早就溜出城外了呢？”

    張二猛聞言失笑搖頭，“不會。我們白天一直守著城門，夜晚城門關(guān)閉，四處都有人巡邏，那歹人根本沒有機(jī)會逃出城?！?/br>
    林云舒贊道，“多虧你們盡心盡力才能將歹人捉住。”林云舒看了眼他的馬，“我今日正巧進(jìn)城有事。這就隨你去吧?！?/br>
    張二猛示意她上馬，林云舒卻擺手拒絕了，“我們坐驢車就好，你先回吧?！?/br>
    張二猛見她還要帶個小少年，隱約猜到一點門道，拱了拱手便騎馬離開了。

    兩人上了驢車，小四不禁好奇起來，“娘，那些人為什么要謝你？”

    他娘又不懂武藝，如何能幫官府抓人？

    林云舒笑著掐了下他故作老成的小臉，“娘幫著他們畫像。算是幫了他們忙?！?/br>
    小四臉都紅了，下意識就想往后退。待看到母親那雙含笑的眉眼，想著“彩衣娛親”這四個字，又將自己的臉往前遞了幾分。

    腦子里想著母親的話，頓時恍然大悟。是了，他娘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畫像而已，難不倒她的。

    小四與有榮焉，笑彎了眼。

    林云舒掐得舒服，也跟著一塊笑。

    到了縣城，林云舒先帶小四去了縣衙。

    有幾個苦主守在縣衙看到她過來，立刻塞給她不少東西。什么布匹，銀子，瓜果等等都是實用的東西。

    林云舒連連推辭。幾位苦主見她不肯要，東西往她懷里一扔，就跑了個無影無蹤。

    何知遠(yuǎn)見她追不到，只能怏怏回來，幫著勸說，“這些是百姓們的謝禮。你幫他們找到孩子。救了他們一家。收下吧?！?/br>
    林云舒想了想還是收下了。只是不免又有些吃獨食的嫌疑，她指著那布匹，“這些我留下，剩下的給你們吧?？偛荒芪乙蝗苏垂狻！?/br>
    何知遠(yuǎn)和衙役們齊齊笑了。

    “不用不用。我們也有的。”為了這個案子，大家已經(jīng)兩個多月沒輪休。

    那些苦主們也都看在眼里，謝禮自然也包括他們一份。

    何知遠(yuǎn)雖是清官，但也不能攔著人家答謝。便也睜只眼閉只眼。

    林云舒鬧了個笑話，雖有些尷尬，但也沒有之前那種收授賄賂的羞愧心思了。

    何知遠(yuǎn)又道，“大娘畫像手藝如此高超，可是得了高人真?zhèn)?？?/br>
    古代的繪畫有九種畫法：白描，粗中有細(xì)，界畫，沒骨法，潑墨法，工筆，寫意，勾勒著色和粗細(xì)相間。

    她這畫既是白描之法用炭條將人物輪廓描畫而出，又著重勾勒出人物的鮮明特征，粗細(xì)相間更寫實，著實奇妙。

    林云舒含糊不輕道，“昔日得番外高人指點。雕蟲小技讓大人見笑了?！?/br>
    何知遠(yuǎn)有心想學(xué)，但又恐對方不肯教，想著不如徐徐圖之，沒再追問，“大娘謙虛了?！?/br>
    林云舒還有事，沒在縣衙多作停留。

    帶的東西太多，林云舒便將布匹抱到城門口，讓顧永業(yè)先幫忙看著。

    她提著瓜果和小四一起到米秀才家。

    米秀才今天休沐，秀才娘子和米婆子也在。

    瞧著她帶過來這么多東西，兩人齊齊道，“使不得，帶這么多東西。太貴重了?！?/br>
    林云舒擺手，“自家做的，不值幾個錢，就是我們一番心意。”

    婆媳二人這才忐忑不安收了。

    米秀才觀察小四，見他心性沉穩(wěn)，單獨帶他到東廂房，說要考較他功課。

    一番問下來，米秀才的臉越來越難看，眉毛越皺越緊。

    林云舒在堂屋坐著自然沒瞧見這一幕，可隱約聽到東廂傳出來的聲音帶著幾分冷意，頓時如坐針氈。

    米婆子坐過來，秀才娘子給她端了碗茶，安靜站在婆婆身旁。

    米婆子拍拍林云舒的手背，“養(yǎng)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想當(dāng)初為了給我兒子讀書，什么臟活累活都得干?！?/br>
    林云舒笑著恭維她，“大姐這是苦盡甘來，一切都值了?！?/br>
    秀才只要不往上考，僅靠教書也能養(yǎng)活一大家子。

    米婆子笑瞇了眼。

    恰在此時，米秀才帶著小四從東廂出來。小四眼眶有些發(fā)紅，頭埋得低低的。林云舒袖子里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心中生出不好的預(yù)感。

    米秀才嘆了口氣，撂衣擺坐下，端著茶碗喝了一口，沉吟片刻方道，“這孩子被耽誤不少時日。論語雖會背，卻并未吃透。四書五經(jīng)更是背得磕磕絆絆……”

    他話還未說完，張二猛突然出現(xiàn)在院門口。

    米秀才立即迎上去。張二猛沒有進(jìn)屋，而是將一封手書交給米秀才，他當(dāng)著張二猛的面打開信，略作沉吟，沖對方點了點頭。

    張二猛朝堂屋方向看了一眼，又轉(zhuǎn)身離去。

    林云舒不知怎地竟想到了李瑾萱，她給小四找先生一事，除了家人就只剩下李瑾萱了。

    米秀才很快回來，接著道，“這孩子雖基礎(chǔ)差些，只要勤奮好學(xué)，假以時日倒也未必不能有一番造化。”

    這個意思就是收下了，不等林云舒使眼色，小四已經(jīng)走到米秀才面前，拿起茶碗跪倒便拜。

    米秀才接過，抿唇飲下一口，這師徒名分就算是定下了。

    出來后，林云舒拉著米婆子拐彎抹角打聽了。這束脩不低，一個月竟要一兩銀子。

    小四立在旁邊，拳頭攥得緊緊的，眼底全是焦急。

    林云舒安撫似地拍拍他的頭，示意他稍安勿躁。

    等出了巷子，小四才紅著眼眶，“娘，我不讀了吧？太貴了?！?/br>
    林云舒斷然拒絕，“怎能不讀呢。放心吧，娘有銀子的。我前段時間給縣令夫人接生，得了百兩賞銀。剛剛收到的謝銀也有二兩多。夠你讀上好幾年書的了。”

    小四這才松了一口氣，握緊拳頭，圓潤的眼睛里滿是堅定，“娘，我一定會好好讀的。若是兩年后，我還不能考上童生，那就不念了?！?/br>
    總不能讓娘和哥嫂一直供他讀書。

    林云舒沒說什么，有點壓力還是好的。

    到了城中，林云舒花了大價錢買了兩刀墨竹齋的紙，一刀就要二兩銀。這種紙具質(zhì)地綿韌、光潔如玉、不蛀不腐、墨韻萬變之特色，僅比皇家御用的榮寶齋差一點。

    小四瞧著母親花這么大價錢買紙，疑惑起來，“娘買這些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