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舒無語，就這么不耐煩？林云舒定定看著他，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通，“咦？你怎么想起來穿袍子了？你以前不是說這種長袍很不得勁嘛。今天這么熱，你還捂得這么嚴(yán)實？”

    以前夏天他穿的都是短打，行動比較方便。她還是頭一回看他穿這種方袖袍子呢。

    趙飛有一瞬間的不自在，恭恭敬敬沖她行了一禮，“林嬸，我有事相求?！?/br>
    林云舒點頭，“你說?！?/br>
    趙飛看了眼她身后的知雪知雨。

    林云舒抬了抬手，“我有些餓了，你倆到灶房給我端些解暑的吃食吧?！?/br>
    知雪知雨應(yīng)了。知雪看了眼趙飛，欲言又止。

    等人走了，林云舒才道，“有什么事直說吧?！?/br>
    趙飛有些扭捏，“林嬸子，我原本想再等等的。但是現(xiàn)在你要進宮了，我實在等不了及 ?！?/br>
    林云舒似笑非笑看著他，“你說？”

    趙飛漲紅著臉，跪下來，“林嬸子，我想求娶知雪，請您成全?！?/br>
    知雪？這兩人是什么時候看對眼的？她怎么不知道？林云舒擰著眉，“你問過知雪了嗎？”

    趙飛吭哧半天，黝黑的臉龐漲成豬肝色，“我之前問過她了，她沒有給我答復(fù)。我想最后再試一次?！?/br>
    知雪知雨一個十八，一個十九。之前在鹽儉縣就有商人求娶她倆，后來她突然被招進宮，這事就不了了之了。

    現(xiàn)在趙飛求娶知雪，林云舒也不敢貿(mào)然替她做決定。

    “等我問過知雪的意思再說吧?！绷衷剖嬉矝]說死。她當(dāng)然想進宮帶兩個熟手。用起來也能方便點。但婚姻大事關(guān)乎女子一輩子的幸福。她不能太自私。

    趙飛松了一口氣，“謝謝嬸子?！?/br>
    待趙飛走后，知雪知雨端著吃食過來了。知雨給林云舒介紹，“灶房做了兩個涼拌菜，還有綠豆湯，都是解暑的。老夫人吃些吧。”

    林云舒接過來，吃了七分飽就讓知雨把盤子端下去。

    知雪站在身后繼續(xù)伺候。

    林云舒讓她坐下，“我馬上就要進宮了，你們倆是如何打算的？是想嫁人還是跟我進宮？”

    知雪有片刻猶豫，“老夫人，我想回鹽儉縣，嫁個離家近的人家?！?/br>
    林云舒沒想到她會選擇回去。不過也對，她畢竟有自己的家人，當(dāng)初家里也是實在過不下去，才簽了賣身契。而且只有五年。

    林云舒把趙飛求取一事說了。知雪搖頭，“老夫人，奴婢對趙義士沒有任何想法。我們也不合適。”

    林云舒暗暗吐槽，合著趙飛還是單想思。林云舒讓知雪把自己梳妝臺上的匣子拿過來，親自開了鎖，取出她的賣身契，“還有幾個月就到期了，先給你。等我顧氏回去，我讓他們送你回家。”

    知雪跪倒在地，“謝謝老夫人?！?/br>
    林云舒擺擺手，“你照顧我這些年，非常盡心，這些是你應(yīng)得的。以后要好好照顧自己。對自己好點兒?！?/br>
    知雪點頭稱是。她非常感激老夫人沒有隨便給她訂了人家。

    知雪事情了了，林云舒又找時間問知雨，平時大大咧咧的姑娘，卻難得嚴(yán)肅起來，“老夫人，知雪有疼她的家人，她舍不得他們。但是我沒有。我也不想嫁人，我想跟著您，照顧您一輩子?！?/br>
    林云舒很感動，但是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五十多了，能活多久已經(jīng)可以用倒數(shù)來計算了。而知雨還這樣年輕，等自己走了，年華流逝的知雨該怎么辦？

    她剛要開口勸，卻聽知雨道，“奴婢小時候經(jīng)常挨餓受凍，母親去后，父親很快另娶。沒多久我就被賣了，奴婢回去也未必能找到好親事。還不如留在老夫人身邊呢。”

    林云舒沒想到平時大大咧咧的姑娘居然身世這么不好，她想了想，“你若不放心你親爹和后娘，我可以幫你選個好的?！?/br>
    知雨搖頭，“奴婢出身不好，配不上那些身份好的。而且奴婢想跟著老夫人，幫您一起提高女子的地位。也許我的名字也能流芳百世?！?/br>
    林云舒微微一笑，“你若真是這么想，我也不攔著你。我們共同努力吧?！?/br>
    知雨重重點了下頭。

    第132章

    知雪的拒絕是在趙飛的意料之中的，他只是想試最后一次，既然她不愿意，他自然不能強人所難。

    林云舒安撫他，“我已經(jīng)向皇上求了恩典，皇上赦免了你的罪行。今后你可以考武舉，以你的身手必定為國家盡一份力。”

    武舉也是每三年舉行一次，不過是在文舉之后。

    趙飛沒想到還有這樣一個意外之喜。忙向她跪下行禮，“多謝老夫人?！?/br>
    林云舒擺擺手，“你幫著老三一起經(jīng)營武館，能為國家培養(yǎng)人才，該我謝謝你才對?！?/br>
    趙飛有些不好意思。他糊涂了半生，是林嬸子一席話讓他茅塞頓開，這輩子她都是他的恩師。

    由于皇上對武重視，今年武舉已經(jīng)不像早些年那樣蕭條了。報名者無數(shù)，其中不乏江湖上頂頂大名的江湖好漢。

    老三也打算考個武狀元，給自己的武館鍍金。

    趙飛卻苦于身份無法參加?，F(xiàn)在能光明正報名，這是他夢寐以求的心愿。

    七月中旬，趙飛和老三參加最后一場武舉比賽。

    要論單打獨斗，趙飛略勝老三一籌，但論起其他兵器的使用熟練，趙飛就要差老三許多了。

    趙飛以前常年行走江湖，箭術(shù)幾乎用不到。反倒是老三陪著林云舒練過很多次，幾乎百分百中。

    兩人成績一直緊咬著不放，直到最后一關(guān)，皇上親自觀戰(zhàn)，兩人在比武場打了一天一夜，也沒能分出勝負(fù)。

    林云舒陪著皇上觀戰(zhàn)，皇上對兩人身手都很滿意。

    “趙飛勝在機靈，輕功了得。顧永蘇勝在底盤穩(wěn)，力氣過人，善于使用各種武器?！鼻七@比武場上的工具幾乎被他碰了個遍。

    林云舒笑得很是欣慰，“幾年前，兩人曾經(jīng)比試過一場。趙飛喝了一碗云中仙敗于老三手里。兩人武藝相當(dāng)。一個適合做探子，一個適合做弓箭手。各有千秋?！?/br>
    皇上點頭，“你說得對！若朕要攻打金國，這兩人可以為朝廷出一份力?！?/br>
    林云舒微微有些驚訝，“皇上要攻打金國？”

    皇上走上前，拍了拍欄桿，眺望著遠方，“金國在我月國燒殺擄掠，若是朕不能予以回?fù)簦捱€當(dāng)什么皇帝。”

    皇上好武，林云舒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可是月國國庫空虛也是既定的事實。

    自打皇上登位，每次國庫空虛好像都是抄家才緩了一陣。就這還不夠，還得向百官借款，才有銀子打韓廣平。如果攻打金國，絕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的。

    “你也別擔(dān)心，朕會等國庫充足再打。這些士兵也得好好訓(xùn)練，沒有個三年五載，朕都不放心帶他們?nèi)?zhàn)場?！被噬纤坪踝⒁獾剿聊瑫r間有點久，知道自己這個決定有些太過唐突了。

    別人都以為他是在說大話，只有她是真正相信他。

    皇上覺得的窩心的同時，又覺得自己這個決定是對的。他必須得給她打個預(yù)防針。他要攻打金國，而且還是御駕親征。他這一走，月國就要交給她了。

    八月初，林氏族長從衡陽趕了過來。一同前來的還有已經(jīng)出嫁了的顧歡。

    原身是父親早就沒了，所以被當(dāng)時的林氏族長收留。養(yǎng)大后，嫁進了顧家。

    三十多年過去了，林氏已經(jīng)換過四任族長。原先的老族長也去了。

    現(xiàn)任族長跟林云舒其實已經(jīng)出了五服，按輩份應(yīng)該叫林云舒一聲七姑。但是林云舒是代表林家跟顧家聯(lián)姻，哪怕已經(jīng)出五服，兩家也時常有往來。

    此次帶上顧歡，也是想聯(lián)絡(luò)感情。

    八年未見，顧歡已經(jīng)大變樣。

    顧守義好不容易才能見到一回女兒，自然十分激動，“早知當(dāng)初，就不把你嫁得那么遠了?！?/br>
    以前是求也求不來的好親事，可自打顧家起來了，嫁得遠的顧歡反而不如其他姑娘嫁得好。顧守義心里多多少少也有幾分懊悔。

    顧歡卻搖頭，“爹不用后悔。女兒過得很好。夫君待我很好，我還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這次咱途太過多，就沒帶過來。”

    顧歡的夫婿，顧守義自然是認(rèn)識的，親眼看著女兒過得好，心里多少放了點心。

    林云舒瞧著顧歡身邊的圓臉敦厚的青年，瞧著是個老實本份的員外郎。

    顧歡帶著夫君給林云舒磕頭，“大伯母，這些年沒見您，您還是這樣年輕?！?/br>
    林云舒被她逗笑了，扶著她起來，“以前那么拘謹(jǐn)，現(xiàn)在倒是越活越回去了，還知道打趣起長輩了?！?/br>
    顧歡順勢坐到她旁邊，“大伯母教我的，我一刻都不敢忘。嫁進林家，我才知道什么是書香門弟。真的很不一樣?！?/br>
    林云舒見她只撿好聽的說，忍不住拍拍她的手。一個農(nóng)家姑娘嫁進規(guī)矩甚多的大家族，其中的艱辛不必細說，可她還能這樣樂觀面對，就知道她這些年日子過得極好。

    顧歡又給林云舒介紹自己的夫婿，“我相公是秀才出身。但是于讀書一道沒什么天份，所以我倆打算培養(yǎng)下一輩?，F(xiàn)在在家打理家業(yè)，日子過得也算和美?！?/br>
    林云舒不住點頭，“這樣很好?！?/br>
    兩人寒暄過了，林氏族長才有空跟林云舒說話。

    以林云舒現(xiàn)在的身份，林氏族長自然不敢拿喬，恭恭敬敬把林氏族里給的嫁妝單拿出來。

    林云舒回到林家，再嫁，照理說長輩們不用添禮的。但是誰讓她嫁的是皇上呢。大家都想沾點喜氣，每家都出了銀子，加起來竟也有二十萬兩。折和了珍貴物價，帶進了京城。

    林云舒接過單子，就算她跟他們沒什么私人交情，但受人之恩，哪能一點感激都沒有，“讓你們費心了?！?/br>
    林氏族長露出一份惶恐之情。

    林云舒捏著單子，又不放心叮囑，“我身為林家女，嫁進皇家。以后林氏就是皇親國戚。切不可仗著我的勢就欺男霸女。丟了我林氏顏面?！?/br>
    皇親國戚可以給林氏帶來無上的光榮，族內(nèi)子弟必定會被一些口腹蜜餞的小人接觸。如果被人慫恿干出丑事，她身為皇后也會丟臉。

    林氏族長立刻拱手，“七姑放心，我必定會約束后林氏族人，讓他們謹(jǐn)言慎行?！?/br>
    林家家規(guī)森嚴(yán)，林云舒這么說，也只是擔(dān)心有些不爭氣的紈绔子弟在外面受人挑唆，做些丟臉的事?，F(xiàn)在他做了保證，林云舒放了一半的心。

    林云舒看了眼身邊的人，“你們先退下去吧。我有事情單獨要跟族長說說?！?/br>
    顧歡等人告退。

    待人都走了，林云舒起了身，給林氏族長跪下。

    林氏族長嚇了一大跳，神色倉皇，躲閃著避開，“七姑這可使不得，您可是未來的皇后娘娘，我如何擔(dān)得起?！?/br>
    林云舒搖頭，“我這一跪，不是跪你。是為整個林氏下跪。我進宮是有私心的。也許會影響到林氏，所以我先在這里賠罪。”

    林氏族長心里升起不好的預(yù)感，能影響林氏的決定，這得多大的事。

    林云舒把自己想要廢除小腳的心愿說出，林氏族長臉色已是大變，他明明他比小四大了五六歲，人瞧著也穩(wěn)重，但他的反應(yīng)遠比小四還要激動，“這不可能！這使不得！七姑，你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韙，會被天下文人的討伐的?！?/br>
    林氏族長覺得她真是瘋了，居然會有這個念頭。他們林氏是月國四大家族沒錯。但是他都不敢說可以跟整個天下的文人作對。而她居然妄想以皇后的份跟文人作對。

    林云舒抬起頭，“皇上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我，而且還會立法?！?/br>
    立法？那就是說會強制執(zhí)行？這……這也太瘋了。

    林氏族長簡直要瘋了。一開始族人聽到林云舒要改嫁給皇上，個個與有榮焉，覺得揚眉吐氣。誰成想，她想當(dāng)皇后竟是要捅一個天大的簍子出來，“自古都是男尊女卑。小腳也是貴族女子身份的象征。而你卻要廢除這份象征。這豈不是向那些賤民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