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jié)
他語氣里是難掩的失望:“你就是這樣看待皇叔的嗎?” 阿瀾垂著頭,低低說道:“阿瀾知錯?!?/br> 靖王轉(zhuǎn)身,默不作聲地離開。 他離開了阿瀾所在的院子,在外面撞見了面色不善的成帝。 成帝道:“你便是想要達到自己的目的,也不該跟她說這種不堪的話!” 靖王道:“我說的是事實,皇后的確與人通jian,陛下為了名聲不至于那么難聽,對外說她是因為起兵造反才被賜死,可是這并不代表這真的就是事實?!?/br> “可阿瀾是朕的女兒!” “陛下,”靖王道,“她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兒,這么多年你真的去查驗過嗎?” 阿瀾很可能真的是個公主,也很可能不是,但是不管事實是什么,都不是他所關心的—— “如果我這樣說能讓她覺得好受一些,覺得我的感情也不是那樣難以接受,那就這樣告訴她又何妨?”靖王道。 成帝怒極反笑,“你騙得了她,騙得了自己嗎?對自己的侄女也能下手,看來朕真是小瞧了你了!你是不是早就忘了,自己是她的皇叔?!” 靖王眼底閃過一絲晦暗,意有所指道:“很快就不是了?!?/br> 成帝忽然說道:“只要你不強迫她,我倒也不攔你。” 靖王倏地看向他,“陛下此話當真?” 成帝在心底無聲一嘆,語重心長道:“沉音,只盼你到時候不要后悔才好。” 說罷,他甩袖離開。 靖王難得地皺起眉頭,他這是什么意思? 正欲抬腳,忽然察覺到另一邊有動靜,他身形快速地一閃,一抬手,于半空中截住了一只鳥。 阿肥本來想悄咪咪飛進去,可沒想到竟然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 察覺到抓著它的力道越來越大,感覺五臟六腑都要被勒出來,男人的殺意幾乎毫不掩飾,它頓時驚慌起來,在男人手心里劇烈地掙扎著。 靖王輕而易舉就能捏死這只鳥,但是想到阿瀾,他力道倏地一滯。 …… 阿瀾一坐坐到天明,她時常望著窗邊,眼睛已經(jīng)酸澀得厲害,但是仍舊沒有看到阿肥的影子。 以前它總能很快找到她的,這次是怎么了? 忽然身后傳來開門的聲音,侍女走進來,“小姐?!?/br> 阿瀾沒應聲,也沒回頭。 幾個侍女卻徑直走近,“請小姐更衣?!?/br> 幾人近前來,一道耀眼的顏色在眼前一閃,阿瀾下意識往后看去,待看清她們手中拿的東西,她“蹭”地一下站起來。 “誰讓拿來的?!給我扔出去!” 幾個侍女手中的,赫然是一套艷麗如火的嫁衣! 如若只是衣裳,她還可以騙自己說只是樣子華麗些、顏色鮮艷些,可是后頭分明還有一套鳳冠! 皇叔他想做什么?! “小姐,請更衣?!?/br> 阿瀾想要逃離,卻被幾個侍女眼疾手快地壓制住,靖王了解阿瀾的性子,所以給她安排的幾個侍女都身懷武藝,要制住阿瀾根本就不是問題。 “放開我!我不穿!”只是聽見皇叔那些表明心跡的話,她已經(jīng)很害怕,如今他竟然還要讓她穿嫁衣,讓阿瀾想逃避都沒有辦法,一時間驚慌極了。 可是她如何反抗,都無濟于事。 “衛(wèi)沉音!你們讓他過來!”她崩潰地喊道。 侍女們一言不發(fā),動作利落地將衣裳給她換上,鳳冠給戴好。 在最后一個步驟完成的時候,阿瀾透過搖晃的精致流蘇,看見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從門口走進來。 “下去吧?!本竿跽f道。 “是。”侍女們應了一聲,恭敬地退下。 阿瀾得了自由,顧不得扯得頭皮發(fā)痛,飛快地將鳳冠扯下,然后狠狠扔到他腳下! 她頭發(fā)被扯得一團亂,眼睛是紅的,眼底是倔強和不屈。 她甚至還想將衣裳也不管不顧脫下來——這身嫁衣穿在身上,仿佛帶著刀子一樣,讓她渾身都在刺痛,可是她已經(jīng)懂得禮義廉恥,不會再像多年前一樣衣衫不整就在他面前跑來跑去了,好歹存下最后一絲理智,壓制住了那股沖動。 “皇叔,你想做什么?”她胸口不住地起伏,紅著眼睛質(zhì)問道。 靖王彎腰,將地上的鳳冠撿起來,“時間不夠,打得不太好,也沒照顧你的喜好,不喜歡的話,以后我讓人重新做一個?!?/br> “皇叔,你想做什么!”她倏地拔高聲音。 靖王像是沒看見她的崩潰,他走近,說:“這身衣裳也趕得匆忙,你想必也不會喜歡,不過今天讓你試,只是看看尺寸對不對,阿瀾離開皇叔這么久,皇叔已經(jīng)不知道你該穿多大的衣裳了。” 他伸手,將她散落在胸前的頭發(fā)都撥到后面去,說:“看來尺寸沒什么問題?!?/br> “皇叔……”阿瀾睜大了眼睛,可是即便如此,眼前還是蒙上了一層水霧,“我叫你皇叔,這么多年你都是我皇叔,你難道……要讓我,還有你自己,成為世人眼中的笑話嗎?還有王妃……你這樣做,又是將她置于何地?” “不用擔心,我自有打算,怎么舍得讓你落得個那樣的境地?”靖王說,“至于花月妝,到時候她會自請下堂,或為側(cè)妃,或是歸家,這些都是一早就說好的,花家會得到相應的補償?!?/br> 阿瀾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所以什么王妃,都是假的嗎? 可是這些他都和花月妝商量過,卻從頭到尾沒有問過她的意見!沒有問她愿不愿意! “皇叔,我在皇叔眼里,就是一個可以隨意擺布的存在嗎?” 靖王說:“阿瀾,你知道不是。” 誰能比她更重要啊。 “王爺!”外邊有人喊了聲。 靖王跟阿瀾說:“我稍后再來看你,阿瀾,你乖一點?!?/br> 他一出去,阿瀾就憤恨地將身上的衣裳脫下來,撕扯得一團亂,然后狠狠扔到了地上。 她喘著粗氣,緩慢地平復著情緒。 靖王說很快就會來看她,但是阿瀾等來的卻不是他的人,而是花月妝。 花月妝似乎是很急,她進來就道:“公主殿下,我們要回京城,王爺已經(jīng)安排好了,走吧?!?/br> 忽然她看見地上沒收拾的亂成一團的嫁衣,神色倏地一滯,笑容都蒼白了些。 “回京城?”阿瀾驀地抬頭,“回什么京城?” 花月妝道:“這邊就要開戰(zhàn)了,王爺擔心我們在這里會遇到危險,所以讓我們先回去?!?/br> “我不去!我就要留在這里!” 她怎么能走?若真的回到了隋國京城,到時候洛長天要怎么找她? “殿下……”花月妝語氣有些艱難,她沒再看阿瀾,只示意了一下,就有人上來直接押住了阿瀾。 這里的人都是靖王安排的,是可以信任的心腹,都已經(jīng)知道阿瀾的身份,所以說話行事都不需要有太多顧忌。 阿瀾看向花月妝,“王妃,你什么意思?” 花月妝依舊不看她,“公主殿下,這是王爺?shù)姆愿??!?/br> 阿瀾怒極,“放開我!” 押著她的人充耳不聞,甚至怕她鬧出來的動靜惹出來不必要的麻煩,一個侍女請示過花月妝之后,直接將阿瀾給弄暈了。 阿瀾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在馬車上,風吹起簾子的時候,她往外頭一看,周圍一片荒涼,根本不知道是在哪里! 她手腳都被綁著,花月妝坐在一邊,見她掙扎,忍不住出言勸道:“公主殿下,你別傷了自己,等再過一兩天,就不會再綁著你了?!?/br> 因為那時候離西北已經(jīng)足夠遠,阿瀾就算逃了也輕易跑不回去。 阿瀾沒聽,等將手腳都折騰得發(fā)紅,疼痛都無法忽視,她心中的氣才消散了一些,停了下來。 她沒有理會花月妝,自己靠在一邊閉上了眼。 “公主殿下……”花月妝囁嚅。 阿瀾睜眼,“你想說什么?” 她嘲諷地笑了一下,“我以為你是個可憐人,倒是我想錯了,你若真的是我想的那樣,怎么會這么聽他的話,還幫他一起留下我?!?/br> 花月妝低著頭,沉默不言。 她比誰都希望阿瀾回到洛長天身邊去,自此和靖王再無牽扯,但是她的家族還在靖王的掌控之下,她的心也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的話,她再不愿意,也只能聽。 阿瀾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后發(fā)現(xiàn)了很多不對勁的地方。 之前皇叔一點要送她離開的預兆都沒有,情況這樣突然,必定是出了什么事。 她猜測可能和洛長天那邊有什么關系。 沒有抱什么希望的,她問了花月妝:“他為什么這樣急切地要送我離開?” 花月妝沉默了下,竟然回答了她:“越太子已經(jīng)抵達前線,馬上就要開戰(zhàn)了,王爺他……為以防萬一,就打算悄悄將你送走,并故布疑陣,打算哄騙越太子你在某個地方,以此來伏擊他。我只知道這些,還是想方設法打探來的,王爺也不會特意告訴我,其余的我便不知情了?!?/br> “你說什么?!”阿瀾控制不住的心慌意亂,若是洛長天真上當了怎么辦?! 她安慰自己:“洛長天不會那么輕易就相信的,我們離開的隊伍這么浩大,他不可能什么都發(fā)現(xiàn)不了!” 花月妝道:“王爺做了縝密安排,外面的人只知道是我要回京城,除了王爺刻意安排的人,沒有人知道你也在這馬車上?!?/br> 一聽這話,阿瀾哪還能安下心來,她急忙問道:“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到了哪里?” 花月妝嘆氣:“公主殿下,你跑不了的,就算你能逃下這馬車,外面那么多士兵,怎么可能讓你跑掉?更何況,我們已經(jīng)走了大半天了,距離鹿月城已經(jīng)很遠,你怎么回去?” “你的意思是,我就只能乖乖接受這一切,被綁回京城,然后很可能聽到自己丈夫的死訊,接著被強迫嫁給自己的皇叔?!”阿瀾失望地看著花月妝,“你愿意主動退位,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夫君娶另一個女人,你明明知道他是錯的,還助紂為虐,你要我贊你一句心胸寬廣嗎?之前你跟我說你是身不由己,現(xiàn)在看來,什么身不由己,你分明樂意得很!是我看錯你了!” 花月妝嘴唇抿得發(fā)白,低著頭不說話。 過了許久,她輕聲說:“聽說公主一開始嫁給越太子的時候,根本不得他喜愛,那么他現(xiàn)在,對公主很好嗎?” 阿瀾說:“很好。” “好到什么地步?”花月妝追問。 旁邊的簾子又被風吹起來,阿瀾看著外面只看一眼就會消失在視線的風景,沉默須臾,輕聲道:“好到他若是死了,我也愿意去陪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