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jié)
靖王拎著阿瀾飛快地避過,而后將她往身后一拉,緊接著直面洛長天的攻擊! 他手中拿著的也是一把長劍,不像洛長天的寒涼冷冽好似風雪,反而看起來厚重古樸,可是阿瀾知道,這把劍飲血無數,她曾經光是靠近,都還沒觸摸,隱約就能聞到血腥味。 洛長天一副重傷的模樣,可是皇叔看起來仍舊游刃有余,絲毫沒有受傷的樣子,洛長天哪能是他對手?! 親眼見著他們交手一個回合,阿瀾更是心慌不已,在皇叔再要出招的時候,她猛然沖了上去。 “皇叔!”她上前就不管不顧拉住他,“皇叔,不要、你放了他,你放了他好不好?皇叔我求你了!” “阿瀾!”洛長天沉聲喊她的名字,“不要求他!” 靖王反手一劍,割斷了被阿瀾拽著的衣角,然后毫不遲疑地又迎了上去。 忽然洛長天無力地單膝跪地,他極力隱忍,但嘴角仍舊是滲出了刺眼至極的鮮血,他以長劍撐著身體,握著劍柄的手都在微不可察地顫抖,眼見是再無再戰(zhàn)之力! 看起來情況糟糕極了,唯有一雙眼睛,一如既往地滿是冷厲戰(zhàn)意。 “皇叔!”在靖王提著劍要上前的時候,阿瀾又一次沖了上去,只是這次她不是去拉他衣裳,而是在靠近的瞬間,飛快地撿起地上一把刀,趁他不備一下子架到了他脖子上! 她白著臉,手都在微微顫抖,因為動作太急,險些沒控制好力道,差點就割破了他的皮膚。 她強作鎮(zhèn)定,“皇叔,你放了他,不要殺他……” 以她的速度,靖王本不該躲不開,但是偏偏他沒有躲。 他看向阿瀾,“你為了他,拿刀威脅我?” 阿瀾哭著說:“皇叔,他是我的丈夫啊……” “我不答應你,你要如何?”靖王說,“殺了皇叔嗎?” 阿瀾已經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沒有回答,只用盡了力氣,讓自己握緊手中的刀,然后又一次重復道:“皇叔,放了他。” 靖王不應。 阿瀾幾乎是哀求的語氣:“皇叔,你放了他好不好……他若是死了,你讓我怎么辦?我除了陪他一起,還有什么路可走?” 靖王眼中鮮見的帶上了怒意,“拿著刀威脅我還不夠,你竟還拿你的性命也來威脅我?” 相比起前者,后者更讓他感到憤怒傷心。 阿瀾不說話,只沉默地流淚。 “好,好……”他怒極反笑,“你都這樣做了,皇叔怎能不答應你?” 他語氣中似乎隱含著悲哀。 手中本來指著洛長天的長劍放了下來,他高聲道:“——撤兵!” 既然要放過洛長天,那這場仗再繼續(xù)也已經沒有意義。 令旗揚起,命令很快就下達了下去,本來酣戰(zhàn)的兩方士兵們都停了下來,廝殺聲漸漸消失,看向兩方主帥所在的高處,許多人還有些茫然。 而在看見坡上的場景之后,一雙雙眼睛都變得震驚不已。 他們的王爺,此時此刻,竟然被人挾持住了! 在這么多視線里,阿瀾幾乎要拿不穩(wěn)手中的刀,不管曾經發(fā)生過什么,在這一刻,她只想到,這是將她養(yǎng)大、疼她愛她那么多年的人,而現在,她為了另一個人,舉刀架上了他的脖子。 “皇叔,對不起……”她小聲說。 靖王閉上了雙眼,沉默不語。 “你不要騙我……”她又低聲說。 靖王猛然握緊了拳頭。 阿瀾試探著小心地放下刀,見他沒有反悔,才跑到洛長天身邊去,想要將他扶起來。 洛長天似乎是輕聲嘆了口氣,阿瀾沒聽真切,像是錯覺。 被包圍的鳴玉總算抽出了身,跑上來和她一起,將洛長天給扶了起來。 阿瀾敏銳地察覺到洛長天面對皇叔的殺意,感覺到他握緊了手中的劍,她心頭一慌,緊了緊他的胳膊,哀求一般說:“我們回去好不好?” 她只說了這么一句話,但是洛長天卻看明白了她隱藏的情感,是在擔心他的傷勢,也是在擔心他會再和靖王動手。 最終洛長天什么都沒說,沉沉看了靖王的背影一眼,然后道:“好?!?/br> 一場交戰(zhàn)就這么莫名其妙的結束了,回到營地,阿瀾急忙叫軍醫(yī)。 吳長嶺不在這里,隨軍的軍醫(yī)醫(yī)術雖然比不上吳長嶺,但是也不差,給洛長天檢查過傷勢之后,臉色不由得變了,他一臉驚駭就要跪地,卻被洛長天一個警告的眼色硬生生給阻止了。 領會了洛長天的意思,軍醫(yī)盡量放松臉色,跟阿瀾說道:“太子妃不用太過擔心,殿下的傷勢只是看著嚴重……” 阿瀾專心聽了幾句,知道沒事了險些喜極而泣,抱著洛長天的胳膊不愿意撒手,之前看到他的模樣,她還以為…… 至今還滿心的后怕。 “我沒事,哭什么?!甭彘L天拇指擦去她眼角的水跡,低聲安慰了幾句,發(fā)現她身上有些不對,拉開袖子一看,看見她滲血的手肘,仿佛那是比他更要嚴重的傷勢一樣,臉色立馬就沉了下來。 “這是怎么回事?” 阿瀾的感官這才回來了似的,她這會兒又一點受不得了,用幾乎要哭的語氣說:“摔的,疼……” “還不快給太子妃看看!”洛長天喝道。 軍醫(yī)一抖,幾乎要以為太子妃受了什么要命的傷,看了下卻只需要擦點藥就好。 軍中沒有女醫(yī),鳴玉進來親自給阿瀾抹了藥,然后帶著其他人出去,將空間留給洛長天和阿瀾兩個人。 “他有沒有欺負你?”洛長天眼底一片暗沉。 阿瀾輕輕搖頭。 “怎么找到那里來的?”洛長天又問她。 阿瀾乖乖地和他說起,重點夸贊了阿肥。 之后又和他說起被綁去的這幾天,只是下意識的,她隱去了皇叔跟她表明心跡,并且給她穿嫁衣的事。 “他綁你回去做什么?” 阿瀾低下頭,說:“……不知道?!?/br> 洛長天就沒再問。 他讓阿瀾躺在他身邊,輕言細語又和她說了好一些話,將她情緒安撫下來,閉著眼睡去,才抽出被她拽著的衣裳,放輕動作起了身。 沒了阿瀾看著,不必再掩飾,他臉色就不太好看,剛走了兩步,還一個踉蹌,是扶著桌案才站穩(wěn)。 回頭看了阿瀾一眼,他走出了營帳,去了另一邊。 鳴玉一見到他,就蹭地一下站起來,看見他的臉色,不由得滿目的憂心,想要過來扶他,卻被洛長天擺手制止了。 “怎么樣?你這……看起來不太好。”她說著不贊同道:“我說你根本不是他對手,何必和他硬碰硬,要不是阿瀾……” “他傷得比我要重。”洛長天坐下,說了一句。 鳴玉錯愕地朝他看去,“你說什么?” 洛長天給自己倒了杯已經涼透的茶水,平鋪直敘道:“若阿瀾不來,我有把握殺了他?!?/br> 只是他的身體也必定會受到更大的損傷。 想到阿瀾擔憂得幾乎要哭的模樣,相比之下,他還是更愿意接受這個結果。 雖然很惋惜失去了這么個機會,但是他更不想她難過。 “怎么可能?!”鳴玉震驚道,“你明明……” “硬碰硬的確不是對手,不愧是修仙界第一人的實力,但我全盛時期,也可與他一戰(zhàn),現在雖然神魂受損,但是用些手段計謀,想要殺了他也不是不可能?!甭彘L天道。 鳴玉欲言又止,最終嘆了口氣,“只是看起來你付出的代價不小?!?/br> 洛長天道:“別告訴她?!?/br> 他無奈道:“那么愛哭,要是讓她知道,說不定都能哭出病來。” 鳴玉翻了個白眼。 忽然她問道:“那現在怎么辦?撤兵?” 洛長天沒說話,但是顯然他并沒有這意思。 都已經到了現在,怎么甘心半途而廢,更何況靖王還受到了重創(chuàng),想要對付他,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 鳴玉卻反對道:“他的確是受了重傷,可是你也同樣!若是只有你一個人,你愿意冒險我不會攔你,可是你有想過阿瀾嗎?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她怎么辦?” 洛長天思慮許久,態(tài)度依舊堅定不移,他道:“我不會丟下她一個,你盡管放心就是。” 可是鳴玉怎么能放心,意外若能被誰給預料到,那就不是意外了!更何況洛長天這次的對手還是玄靈子,那是好對付的嗎?! …… 靖王步伐沉穩(wěn),只是沒走幾步,就一個踉蹌,直接跪在了地上。 “王爺!”身后的部下急忙上前。 靖王毫無征兆地就噴出了一大口血! “王爺!”部下臉色大變。 靖王面如金紙,手中的劍都已經無力握緊,他撐著最后一口氣,虛弱道:“扶我……起來?!?/br> 回到營地,靖王已經差不多昏迷過去。 “軍醫(yī)!”幾個將領著急大喊。 靖王耳邊模模糊糊還能聽見聲音,保持著這最后一絲清明,他想要吩咐一些事情,免得稍后他真的昏迷過去會出現混亂,只是阿瀾當時威脅他的模樣幾乎占據了他整個腦海,讓他根本沒有多余的心神去想其他事。 他的情感一向很少,在人生開始的前十幾年更是淡漠得不像個正常人,直到那次無意間走進冷宮,對上那道怯怯的目光。 幾歲的孩子瘦瘦小小的一個,身上穿著不太合身的舊衣裳,她好像是從來沒有見過生人,小心地扒在門框上,懵懂的幼獸一樣謹慎地探著腦袋往外看。 她那時候連話都還不太會說,應該是沒有人認真教導的緣故,那時候的劉安氣質比現在還要陰郁,仍舊沉浸在皇后死去的氛圍中,根本沒有太多心思來管這個小公主,只把她當成一份責任。 已經過去這么多年,靖王卻還能清晰地記起當時的情景。 他鬼使神差地,蹲下身沖她展開了懷抱,她試探著、謹慎地、跌跌撞撞地沖過來,撞進他懷里,對著他露出一個缺了顆牙的傻兮兮的笑容,從此他多了一個牽掛。 他遇見她是個意外,可是他從不覺得那是個意外,一直有種是命運讓他們相遇、他本該就那樣寵愛她的錯覺。 他教會她各種東西,陪著她長大,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站在另一個男人身邊,為那人站在他的對立面,用冰冷的刀鋒靠近他的脖子,以此來威脅他。 看著她和洛長天相攜著遠去的背影,他有種心臟被挖空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