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蘇皖笑道:“不要緊的,你別太擔心,我懷小寶時,頭三個月都不知道懷孕了,該干什么干什么,連馬都騎過,不一樣沒事?” 蘇妍認真道:“小寶是小男娃,身子骨結實,怎么折騰都不怕,小女娃多矜貴啊,jiejie還是多注意點才好?!?/br> 這話竟篤定她肚子里是懷了個小女娃。 蘇皖好笑地搖頭,不知道為何,大概跟蘇寶的那個夢有關,連蘇皖也覺得她八成懷了個小女娃。 她摸了一下平坦的小腹,心中竟然涌起了說不出的歡喜,知道蘇寶的到來時,是她生命中最艱難的時刻。 爹娘雙雙離去,外祖母又徹底糊涂了,哥哥和三叔遠在邊疆,她又慘遭舅母的算計,那個時候,她甚至沒有留下蘇寶的打算,若非夜深人靜時,突然感受到了他的存在,她說不得就喝了墮胎藥。 如今爹爹洗刷了冤屈,哥哥和三叔也就要回京了,蘇寶還這么期待meimei的到來,她只覺得心境完全發(fā)生了變化,心底軟得一塌糊涂。 回到凌霄堂后,因楚宴還沒回來,蘇皖便讓佳禾尋了一些衣料過來,她打算從今日起,著手為小姑娘繡個小衣服出來,爭取趕在她出生前,做個幾身,到時夠她穿的。 佳禾剛將布料尋來,就見端芯回來了,端芯原本在照顧薛落卿,昨日事情塵埃落定后,薛落卿才回家,恰好柳娘那兒需要她幫忙,她便在鋪子里留了一日。 蘇妍怕其他丫鬟伺候的不盡力,便讓人給柳娘遞了個信,將端芯喊了回來,端芯瞧到蘇皖時,眼睛都不由紅了。 等佳禾退下去,她才握著蘇皖的手感慨道:“老爺跟夫人若泉下有知,肯定高興壞了?!?/br> 見她雙目通紅,蘇皖心中也百感交集,不由點了點她的鼻子,“妍妍都跟柳娘說了?都還沒確定呢,你們也是,柳娘不是說需要你幫著照看一下鋪子?” “鋪子再重要,也比不上您一根頭發(fā)絲重要,萬一若是懷了呢,府里的丫鬟,您也沒個用得慣得,平日里湊合一兩日也就算了,這緊要關頭,還是得奴婢照顧您來的放心?!?/br> 有她在,蘇皖確實放心不少,就沒有再提讓她回去的事,而是道:“懷沒懷上都還沒確定,你們也不要大驚小怪的,免得讓人提前聽到了風聲?!?/br> 端芯點頭,見蘇皖要做小衣服,她笑道:“這個奴婢來做就行,天都要黑了,王妃可不能傷了眼睛,您若實在想做,白天再弄不遲?!?/br> 蘇皖有些無奈,眼睜睜看著她將布料收走了,她想到晚上做衣服確實對眼睛不好,她也沒再堅持。 楚宴晚飯竟也沒回來用,只是派人傳了話回來,說會晚點回,讓她提前休息,晚飯也不必等他,蘇皖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就沒再管他,與蘇寶用了飯,便沐浴去了。 她退掉衣物,才發(fā)現不僅脖頸上有紅痕,腰間竟也有些青紫,蘇皖腦袋隱隱跳出一個畫面,臉頰火辣辣燒了起來,她撩起水,怕打了一下臉頰,才堪堪冷靜下來。 他不在正好,躺到被窩里,她臉上火辣辣的熱意才退去些,她有些累了,很快便睡著了,晚上甚至不知道楚宴什么時候回來的。 她睡前喝了不少水,想起夜時,才發(fā)現楚宴將她摟在懷里,手臂也壓在她腹部,她頓時清醒了,見他已經睡著了,她也沒敢吵醒他,只是小心翼翼移動了一下他的手臂,想將他的手臂從她小腹上移開。 然而隨著她的動作,男人卻又收緊了力道,他的腦袋也埋在她頸部,手臂攬住了她的腰肢,這下總算沒有壓在她腹部,蘇皖松口氣,怕吵醒他,也沒有大幅度掙扎。 她又等了一會兒,見他實在沒有松手的意思,才抿了下唇,她喝了不少水,總不能一直等到天亮。 她不由晃了晃楚宴的手臂,見他沒有動彈的意思,白皙修長的手才來到了他臉上,戳了一下楚宴的臉頰,“王爺、楚宴?!?/br> 楚宴才剛回來沒多久,這會兒根本沒睡著,只是懶得動彈,本以為她是不想被他抱,才故意沒有松手,見她是想起床,才翻身坐了起來,幫她將帷幔拉了起來,柔和的光線灑了進來。 楚宴又倒回了床上,他今日神情格外疲倦,也不知這一日都做了什么,盡管氣色還算可以,卻從骨子里透出股疲倦來。 蘇皖不由多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王爺?你晚上回來后上藥了嗎?” 楚宴沒動彈,他這個神情說明了一切,蘇皖便將他拉了起來,為他上了藥。 蘇皖洗完手,從他腿上越過爬到了里側,見他閉著眼,一副懶得動彈的模樣,又伸著手臂小心將帷幔拉了下來,光線一下子暗淡了下來。 她這才躺了回去,楚宴長臂一勾又將人樓到了懷里,蘇皖已經習慣了他的懷抱,也沒再掙扎,只是提醒了一下,“你摟就摟,不要壓我肚子。” 說著她還伸手摸了一下腹部,楚宴睜開了眼睛,察覺到她什么什么后,不由又笑了一下,故意將手臂壓在了她肚子上,“怎么不許壓,難道懷了寶寶不成?” 他言語中滿滿的戲謔。 蘇皖腦袋中又跳出她抱著他脖頸不撒手的畫面,臉頰瞬間紅得滴血,她拍了一下他的手,羞惱道:“你還笑,萬一懷了怎么辦?” 楚宴再次低笑出聲,他胸膛起伏了幾下,因被他抱在懷里,蘇皖的身體都跟著震了震,她被他笑得臉頰愈發(fā)guntang了起來。 楚宴伸手刮了一下她的脖頸,語氣親昵,“前段時間不是還不想生?現在又期待寶寶的到來了?” 蘇皖揉了揉鼻尖,不好意思地嘟囔了一句,“要你管?!?/br> 楚宴笑著湊近她耳邊道:“怎么不要我管?我是孩子的父親,我不管誰管?沒有我哪來的孩子?” 蘇皖的臉又燙了起來,盡管昨晚的事基本都記不得了,想到坦誠相待時,他肯定沒少這樣欺負她,她不由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你怎么這么討厭啊?!?/br> 她的聲音柔似水,又帶著平日里沒有的嬌氣,楚宴心中微蕩,算了一下徹底解毒的日子才沒那么沮喪,總歸是等不了太久了。 第94章 承諾 又過了兩日,邊疆才收到京城傳來的消息,被流放到此處的人,基本一輩子也就這樣了,極少能等到被釋放的機會,除非趕上圣上大赦天下,這種好事卻百年難遇。 見蘇翼和蘇沉洲竟然被無罪釋放了,在場的人都極為震驚,十分后悔平日里做工時沒有與他們打好關系,這個時候就算再湊上去,也有些晚了。 有幾個聰慧的卻早就察覺到了異常,畢竟流放到此處的人,皆是有罪在身,牢頭和官兵不隨意欺凌也就算了,自然不可能好言相待,然而這些官兵們卻對二人甚為禮遇。 他們待在邊疆的這幾年,看似是在受苦受累,實際上卻從未干過重活,時不時還能被牢頭喊走,偷偷開個小灶,當真是讓他們羨慕不已,說到底也是他們家人打點的好,羨慕也羨慕不來。 誰讓他們早就被當成棄子,被放棄了? 蘇翼和蘇沉洲前幾日便收到了蘇皖讓人傳來的口信,哪怕清楚事情很快就塵埃落定了,真正被釋放的這一刻,兩人依然有些熱淚盈眶,想到含冤而去的至親,步伐才有些沉重。 趕路的日子無疑是枯燥的,想到遠在京城的家人,兩人一顆心才火熱起來。 蘇皖和蘇妍每日都算著時間,清楚他們此刻應該已經啟程返京了,都有些激動,若非考慮到蘇皖肚子里可能有了寶寶,不適合舟車勞頓,她們都想親自離京去迎接他們。 蘇妍這幾日時不時就要往凌霄堂跑一趟,一是問問蘇皖身體如何,二是一起坐下說一下家人的事,一想到大哥和爹爹就要回京了,她就有些不安,唯恐自己會讓他們失望。 之前她就曾憂心過一次,如今隨著他們的回京,又有種無形的惶恐籠罩著她,讓她最近連睡眠都少了些。 她本不是愛憂心的性子,對家人的在乎卻讓她有些患得患失。畢竟,就算她被安王買走后,沒與他同房過,也無法掩蓋她從小都學了什么。 那些不入流的東西,將跟隨她一生,她甚至以安王侍妾的身份見過方太妃。 盡管jiejie說了,安王府所有見過她的人都被打點好了,哪怕她以定國公府二姑娘的身份出現,也絕不會傳出不好的名聲,她依然擔心,擔心自己的存在會讓家人蒙羞,也擔心自己不夠好,配不上他們的喜歡。 這些時日,越是跟jiejie相處,她越能察覺到自己的不足,她所學的東西,除了各種才藝,便是如何討好男子,如何讓自己顯得楚楚動人,jiejie卻是真正的腹中有書氣自華,什么都不需做,便已經是令人仰望的存在。 等待爹爹和大哥回京的這幾日對蘇妍來說,既充滿了期待又溢滿了焦慮,她唯恐自己太過平庸會讓爹爹失望,也唯恐自己的經歷會讓人瞧不起。 蘇皖自然瞧出了她的異常,這一日,便將身旁的丫鬟全屏退了下去。 蘇皖并未安慰她什么,而是輕聲道:“當年,去了寧遠侯府沒多久,我就被宋氏下了藥,失身那一日,我覺得我整個人生都被毀了,名聲、清白、女子的尊嚴皆離我而去,說實話,如果不是想要尋到你,想要救回哥哥和三叔,想要沈二遭到報應,只怕我早就一根白綾吊死了?!?/br> 蘇妍怔怔看著她,根本沒料到jiejie會跟她談論這個。 楚宴恰好回來,他耳力好,自然聽到了蘇皖的話,本來見兩姐妹在說話,還想去書房,此刻卻不由停住了腳步。他身體僵硬的厲害,根本不曾料到她也曾怕過,甚至有過尋死的念頭。 蘇皖輕笑了一聲,低低道:“那時候我也怕,怕哥哥和三叔知道我的經歷后會痛恨自己沒能護住我,也怕自己糟糕的名聲會連累他們,更怕小寶長大后會因為我遭遇不公,所以我才隱姓埋名,不然一個安王也不至于將我逼得無法露面,再不濟跟他來個魚死網破,他又能奈我何?說到底不過是我怕了跟人打交道。” 她雖然在笑,蘇妍卻心疼的無法呼吸,她不由伸手摟住了她。蘇妍抱得很緊,就仿佛是想透過現在抱住過去那個因遭遇不堪而痛苦的jiejie。 楚宴靠在墻壁上,一雙眼眸幽深地仿佛望不到底,他頭一次有些憎恨過往的自己,如果他能放下驕傲,再多一分耐心,當時就娶了她。 又豈會讓她遭遇這些? 見蘇妍難過極了,蘇皖摸了摸她烏黑的長發(fā),笑道:“我早就沒事了,挺過那段時間后,我便發(fā)現名聲全是虛的,厭惡我的人絕不會同情我的遭遇,心疼我的人也絕不會因此嫌棄我。我又何必在意旁人的厭惡與鄙夷?” 蘇妍拼命搖頭,因太過心疼,眼底都含了一層水霧,她語速極快,“jiejie生得漂亮,又有才華,不僅心性堅韌,還很善良,讓人羨慕向往還來不及,又有誰會嫌棄jiejie?” 蘇皖笑道:“你是我的家人,才只看到我的好,你沒有離開過王府,自然不知道旁人是怎么議論我的,在他們眼底,我早在失身時就該死去,如今活著,也只是令女子蒙羞。” 蘇妍睜大了眼,眼中的淚都不由落了起來,急急辯解道:“不是這樣的,jiejie這么好……” 蘇皖笑著將拇指豎在了她唇上,“妍妍不要急,我早就不在乎他們的看法了,他們再怎么議論我也不會少塊rou,你聽到這些糟糕的評價時,肯定也只會替我氣惱,難道還會跟著他們嫌棄我不成?” “當然不會,jiejie這么厲害,在我心中是仙女一樣的存在,不,仙女都不如jiejie好,jiejie最最厲害,那些個嫌棄jiejie的,連jiejie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蘇皖失笑搖頭。 她伸手撫摸了一下蘇妍的側臉,笑道:“那你還有什么好擔心的?不止jiejie疼愛你,三叔只會更疼愛你,哥哥也一直后悔沒能護住你,知道你被尋了回來,他們倆都快高興瘋了。” 蘇妍羞愧地低下了頭,這才回過味來,jiejie為何突然提起了過去,是她讓jiejie擔憂了。她心中又暖又澀,無數次地慶幸找到了家人,這一刻,她甚至不覺得被安王買走是多么糟糕的事了。 如果沒有安王,她根本無法這么快見到jiejie,如今她不僅有了jiejie,哥哥和爹爹也要歸來了,連她被貶的舅舅都要被調回京城了! 這一刻,蘇妍由衷覺得慶幸。 蘇皖又道:“我們又不是為旁人而活,何必在乎他們的看法?過往的遭遇我們無法改變,但是我們可以把握好以后,妍妍生得這般漂亮,又有一顆柔軟的心,以后的日子絕對差不了,jiejie還想給你尋個如意郎君,到時讓我們妍妍風風光光地出嫁呢?!?/br> 蘇妍的臉不由有些發(fā)燙,她賴到了蘇皖懷里,孩子氣的晃了晃她的手臂,“jiejie莫要打趣我了!” 蘇皖的一番話,驅散了她心中的不安和焦慮,是啊,就算她出身不好又怎樣?愛她的人只會心疼她,她又何必在乎外人的看法? 蘇妍頗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她有意調節(jié)氣氛,便恢復了往日的調皮,“我才剛十六歲,jiejie就想讓我出嫁了?好呀,是不是我近日總往凌霄堂跑,礙著你和姐夫培養(yǎng)感情啦?難怪姐夫在時,望著我的神情總是一言難盡?!?/br> 蘇皖又好笑又好氣,伸手點了一下她的鼻尖。 蘇妍眨了眨眼俏皮道:“姐夫嫌棄也沒辦法,誰讓jiejie肚子里有了我的小外甥女呢,我可舍不得讓jiejie往奉水苑跑,反正我每日都要來煩你,讓姐夫做好心理準備吧?!?/br> 清楚這丫頭是想調節(jié)氣氛,楚宴也沒惱。 他站直身體,走了進來,嘖道:“你這丫頭,見了我嘴甜的不得了,一口一個姐夫,背地里竟然跟你jiejie說我壞話?我何時嫌棄你了?你倒是說說?” 蘇妍眨了眨眼,根本沒料到他竟然回來了。 她吐了吐舌一溜煙跑了,走前道:“姐夫雖然表面沒嫌棄,但是我確實妨礙到你跟jiejie相處了呀,你心底肯定犯嘀咕了吧?好啦好啦,你也別嘀咕了,我立馬給你們騰時間?!?/br> 說完,撒腿就跑。 繞過屏風時,她還沖蘇皖眨了眨眼,俏皮極了。 蘇皖又好氣又好笑,只覺得這丫頭真是……然而瞧到楚宴深邃的目光時,她一顆心卻不受控制地收縮了一下,難道剛剛的話,他全聽到了? 蘇皖瞳孔微縮,站起來后,竟莫名有種矮人一頭的感覺。楚宴朝她走了過來,男人臉上頭一次沒了玩世不恭的笑,一直走到她跟前,他才停下。 他目光中的復雜以及guntang的情意,讓蘇皖竟然不敢直視。 她不由別看了目光,下一刻男人就將她摟到了懷里,他摟的同樣很緊,蘇皖只覺得腰肢都要被他摟斷了,甚至有種窒息的感覺。 然而不知為何,她并不討厭他的懷抱,大抵是察覺到了他的歉意,她甚至有些不自在,不由低聲道:“你都聽到了?我剛剛是想安慰妍妍,其實當初我并沒有那么絕望。” 楚宴喉結滾動了一下,見她竟然反過來安慰他,只覺得懷里的姑娘好得讓他自行慚愧,哪怕最初救下她時是出于于心不忍,后來的失控卻也說明了他的卑劣。 楚宴從未考慮過,失身后面臨她的會是什么,隨后他便上了戰(zhàn)場,更無暇顧及她了,哪怕夜深人靜時,想到過她,想起的也只是她的美好與拒絕,從未想到她的生活有多糟糕。 “抱歉?!边@一聲抱歉,包含了他如潮水般涌來的愧疚和歉意。 蘇皖微微怔了怔,根本沒料到他會道歉,他又做錯了什么?如果沒有他,她不是被安王糟蹋就是不堪受辱之下尋了短見,她寧可失身于他。 蘇皖搖頭,低聲道:“你不欠我什么,無需道歉,反而是我欠你良多?!?/br> 楚宴依然緊緊摟著她,他自然欠她的,他欺負了一個姑娘,卻沒能負責,還讓她一個人獨自撫養(yǎng)孩子,一個人面對旁人的非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