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再求情，顧令寒便冷冷道：“她若留在京城，說不得下一個害的就是綿綿，我沒要她的命已經(jīng)是看著母親和舅舅的面子上，她讓我死去的孩子永遠(yuǎn)無法睜眼看到這個世界，那她的孩子也別看了。舅舅難道也覺得我罰得太狠？”

    他從未說過這么長的話，任誰也聽出了他話中的悲涼。

    張父深深閉了下眼，艱難地?fù)u頭，“令寒做得對，她若留在京城，說不得還會再生事端，我會盡快將她嫁出去?！?/br>
    顧令寒早就讓人備好了絕子藥，讓小廝直接給她灌了下去。顧母這才明白，只怕他最初就打著的就是這個念頭，說去見官只是嚇唬他們罷了。

    張欣哭得凄慘極了，不停地求情，然而在場的眾人卻沒一個同情她的，唯有張母哭了許久。

    他們離開后，顧令寒轉(zhuǎn)身就走了，分明是惱她對張欣的偏袒，顧夫人一顆心又酸又澀，望著他逐漸走遠(yuǎn)的身影，眼淚也不由滑落了下來。

    因顧令寒將鳳新堂圍了起來，沒放外人進(jìn)來，今晚的事并未驚動旁人，幾個知情的又都極為忠心，府外的眾人根本不知曉此事。

    連趙冉桐也被瞞在鼓里。

    第二日，蘇皖又過來陪了陪她，因顧令寒在家呆著，她并未坐太久，離府時才聽珠心小聲說了一句，表小姐昨晚上已經(jīng)被送出了府，還被灌了絕子湯。

    見真是她做的，蘇皖抿了抿唇，半晌才在心中嘆了一句自食惡果，幾日后，她再來看趙冉桐時，趙冉桐的情緒已經(jīng)好了許多。

    她私下還與蘇皖道：“夫君大概是氣婆母竟攔著丫鬟，不讓尋他，最近都冷著一張臉，婆母在時，身上的氣息也格外冷。婆母都快被他嚇?biāo)懒?，瞧到他就渾身不自在，還一直討好我，你是不知道她這幾日，待我有多好。對了，大概是知道我不喜歡張欣，她還讓張欣離開國公府了?！?/br>
    好得讓趙冉桐都有些懷疑她是不是被什么人附身了？

    她嫁入鎮(zhèn)國公府后，顧夫人雖不是很喜歡她，對她倒也不算刻薄，她只是比較喜歡端著，平日里神情總是淡淡的，極少笑一下。

    如今幾乎像變了一個人，不僅對她噓寒問暖，什么好東西都往她這兒從，還整日小心翼翼的。

    蘇皖已經(jīng)知道她都做了什么，聞言，只是道：“她是你婆母，理應(yīng)待你好，你安心養(yǎng)身體就行，旁的不必多想。”

    第107章 刺殺

    雖然婆母的轉(zhuǎn)變，讓趙冉桐有些不知所措，夜深人靜時，想起她那可憐的孩子，她依然會忍不住默默掉眼淚，原本開朗的性格，也好似突然回到了蘇皖出事的那段時間。

    顧令寒不會說什么哄人的話，卻一直默默守在她身旁，這段時間蘇皖也日日往她這兒跑，轉(zhuǎn)眼就到了大年三十這一日，見她上午又來了這兒，趙冉桐有些無奈。

    “我已經(jīng)沒事了，你平日往這兒跑也就算了，大年三十還過來，王爺就沒有意見嗎？”

    最近幾日趙冉桐胃口一直不行，每次都得蘇皖或顧令寒盯著，才能吃下去一點(diǎn)，她一張小臉本就只有巴掌大，如今下巴尖得幾乎能戳破紙張。

    蘇皖心疼她，怕她郁結(jié)于心才每日都來陪她說說話。

    “他能有什么意見？他巴不得我有幾個朋友，最近他也忙，我本以為臨近年關(guān)會清閑些，誰料有不少事是需要年前忙清的，他掛著一個閑職都忙得腳不沾地的，更何況你家這位，他每日能有多半時間留在家中，說起來也是掛念你，你更要盡快好起來才行?！?/br>
    趙冉桐認(rèn)真點(diǎn)頭，“我真的已經(jīng)想開了，左右是與這個孩子無緣，太醫(yī)也說了，我們還年輕，以后多得是懷上的機(jī)會?！?/br>
    見她說著說著眼眶又紅了，蘇皖伸手順了一下她的長發(fā)，將人抱到了懷里，“都過去了，不提這個，今個大年三十，我還給綿綿備了禮物?！?/br>
    說著蘇皖讓外間的端芯走了進(jìn)來，她手里捧著一個盒子。

    蘇皖讓她將盒子放在了趙冉桐的梳妝臺上，盒子里是一雙精致的小手套和貂毛披風(fēng)。

    蘇皖笑道：“孩子們嫌手爐重，不愛抱，在室內(nèi)呆著還好，難免有出門的時候，恰好有剩下的貂毛，我就給她和蘇寶各做了一雙手套?！?/br>
    整塊的貂毛極為難求，縱使有錢也未必能買到，趙冉桐也不過只有一件貂毛披風(fēng)而已，見她竟給綿綿做了一件，她心中不由滑過一股暖流。

    因?yàn)殛P(guān)系極好，她也沒說推辭的話，只是道：“難怪綿綿這丫頭喜歡你，她長到這么大，等閑不會讓旁人抱一下，唯獨(dú)對你例外，這是心中清楚誰真正疼她。”

    蘇皖笑道：“綿綿既乖巧懂事，又有自己的主見，誰不疼她？長大了，肯定是個不得了的人物，我每次瞧到她，都想給她和小寶定個娃娃親?！?/br>
    趙冉桐臉上總算帶了絲笑。

    她生得甜美動人，唇邊泛笑時，縱使臉色蒼白，也難掩麗色，“我也喜歡小寶，不僅懂事，長得的也跟小仙童似的，打一瞧到他，我就喜歡極了，就怕兩個孩子長大后，沒緣分?！?/br>
    “我也是這么想的，才沒敢貿(mào)然提，如果他們能看對眼，到時再定不遲，萬一他們只是把彼此當(dāng)兄妹，咱們瞎摻和，說不得還會造就一對怨侶?！?/br>
    怨侶兩字卻讓趙冉桐有些出神，她不由想到了她與顧令寒。

    他們的親事就是長輩早早定下的，因兩家是世交，她小時候見過顧令寒很多次，印象中的他總是孤身一人，神情也冷冷的，根本不愛說話，就算她主動跟他說了，他反應(yīng)也很冷淡。

    有時她說半天，他要么只是點(diǎn)個頭，要么就是干脆不吭聲，小時候的趙冉桐這才有些不喜歡他，后來長大了，因?yàn)楦鞣N規(guī)矩，不曾再見過。

    成親前，她還偷偷讓人打聽了他一下，私下又偷瞧了他一次，見他依然冷冰冰的，她才想逃婚。

    誰料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兩人依然成了親，趙冉桐曾想過，如果他們沒有定親，他遇到個心愛的姑娘，是不是就會變得話多些？愿意時不時哄她開心？

    哪怕有了綿綿后，沒那么討厭他的沉默寡言了，此刻趙冉桐心中還是有些悵然。

    蘇皖隱隱察覺到了她的心思，不由點(diǎn)了點(diǎn)她的鼻尖，“你呀，快知足吧，他縱然不是你期待的模樣，卻會默默守護(hù)著你，也愿意在你身上花費(fèi)時間，你還有什么不滿的？”

    趙冉桐皺了皺鼻子，心中卻覺得他只是負(fù)責(zé)任而已，如果娶的不是她，他肯定也會默默守護(hù)他的發(fā)妻。

    前兩年，趙冉桐還會因此傷心難過，畢竟，哪個少女不希望能跟夫君情投意合？如今她倒也想開了，只是悵然了一下便收回了思緒。

    畢竟他們都已經(jīng)有了綿綿，總不能還將和離掛在嘴邊？她不希望綿綿沒有父親，也不想跟顧令寒走到那樣可悲的一步。

    蘇皖又坐了會兒，綿綿才被顧茗筱親自送回來，瞧到蘇皖，綿綿漂亮的大眼亮了一下。

    蘇皖沖顧茗筱點(diǎn)了下頭，便朝綿綿招了招手，“快來試試這個披風(fēng)大小合適不？”

    綿綿乖巧地依偎到了她懷里，粉嫩嫩的小臉略顯靦腆，看到小姑娘羞澀的模樣，顧茗筱瞧得大為驚奇。

    難怪嫂嫂總說綿綿極喜歡蘇皖，綿綿的性子像極了大哥，平日里不僅不太愛說話，神情也總是淡淡的，顧茗筱甚少見到她如此生動的模樣。

    她心中覺得好笑，還忍不住戳了一下綿綿白嫩的小臉，小姑娘不動聲色躲了一下，小臉埋在了蘇皖懷里。

    端芯已經(jīng)取出了披風(fēng)，蘇皖笑著接住，給綿綿穿到了身上。

    蘇皖沒問綿綿的尺寸，自己估著做的，見她穿上后大小正合適，不由笑了笑，隨后又讓她試戴了一下手套。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愛不釋手地摸著小手套，還不忘乖巧地道謝，蘇皖一顆心軟成一團(tuán)，只覺得小姑娘可人疼的模樣讓人心都化了。

    她什么時候也能懷一個？

    蘇皖又坐了會兒，便回了景王府。她回來時，楚宴正教蘇寶扎馬步。剛開始見爹爹要教他習(xí)武時，蘇寶高興懷了，馬步才扎一刻鐘，他就腿軟地有些撐不住了，爹爹卻不許他輕易放棄。

    蘇寶忍得辛苦極了，小腿一直在打顫。

    見娘親回來了，他求助的小眼神瞬間飛到了蘇皖身上，嗚嗚叫道：“娘親娘親，你快來救救我，我撐不住了?！?/br>
    小家伙眼神濕漉漉的。蘇皖瞬間有些心軟了，走過去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對楚宴道：“王爺，他年齡還小，慢慢來吧?！?/br>
    楚宴嘖了一聲，望著蘇寶的眼中溢滿了嫌棄，見蘇皖眼中滿是擔(dān)憂，他心中又有些煩躁，干脆伸手拎起了小家伙的衣襟，對蘇皖道：“下不為例?！?/br>
    蘇皖摸了摸鼻尖，午飯三人依然吃的餃子，蘇皖還讓秦管家給所有的丫鬟小廝多發(fā)了兩個月的月銀。

    晚上，宮里擺了晚宴，楚宴跟蘇皖、蘇寶也入了宮。這一晚的宮宴，宴請的都是皇親國戚，同樣有不少舞者獻(xiàn)舞。

    六皇子還跑到蘇寶跟前，送給他幾顆金豆豆，說是給他的壓歲錢，按輩分，蘇寶確實(shí)該喊他一聲哥哥，蘇寶也給他帶了禮物，是一盒晶瑩剔透的玻璃珠。

    很快宮女們便魚貫而入，將一道道美食擺上了桌。

    觥籌交錯間，皇上突然笑道：“大過年的還是熱熱鬧鬧的好，去年三十，七皇弟就沒有回京，我還以為你是怪朕罰了你舅舅，一氣之下才不愿意回京?！?/br>
    楚宴依然是那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他斜靠在椅背上，腿略微伸展著，手里把玩著白瓷酒杯。

    “怎么會？舅舅戰(zhàn)敗理應(yīng)受罰，何況皇兄也沒怎么罰不是么？只是收回了兵權(quán)而已，算什么懲罰？你若什么都不做，那兩萬慘死的戰(zhàn)士才該死不瞑目?！?/br>
    他聲音淡淡的，并未摻雜過多情緒，縱使如此，因?yàn)橹獣粤税僖爸畱?zhàn)為何戰(zhàn)敗，蘇皖的神經(jīng)依然緊繃著。

    好在皇上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嘴角便蕩出個笑，“七皇弟能理解朕的為難就行?！?/br>
    德妃的目光滑過二人，嬌笑道：“今日可是家宴，皇上卻一味地談?wù)摮?，妾身聽得都快睡著了?！?/br>
    德妃生得貌美，又手段得了，說是寵冠后宮都不為過，也就她敢在皇上與旁人說話時插嘴。

    皇上并不惱，反而笑著道：“就你矯情，算了，朕不說就是?！?/br>
    晚宴一直到很晚才散。

    楚宴也沒拘著自己，大抵是想到了死去的戰(zhàn)士們，他一杯接一杯喝了不少酒，因?yàn)槿硕嘌垭s，蘇皖也不好總是勸，離開時，他身上滿是酒味，歪歪斜斜的，靠在蘇皖身上，一副站不住的模樣。

    皇上瞧他醉成這樣，眼中劃過一抹異樣的情緒。

    他出聲道：“七皇弟醉成這樣，今晚就留在宮里吧，恰好皇后與景王妃投緣，今晚讓王妃跟小寶住在坤寧宮，你就住在朕的養(yǎng)心殿?！?/br>
    見楚宴沒有開口的意思，蘇皖不由道：“謝皇上體恤，不過幾步的距離，就不留了，王爺早已成年，真留在后宮著實(shí)不像樣，臣妾知道皇上是信任王爺，才額外開恩，我們卻不好破了規(guī)矩?！?/br>
    皇上也沒勉強(qiáng)，干脆讓人抬了步攆，出了宮后，楚宴才也沒有坐直身體，依然賴在蘇皖身上。

    蘇寶伸手捏了捏爹爹的鼻子，小臉上滿是笑意，覺得爹爹喝醉的模樣有些好玩，楚宴卻嘖了一聲，拍開了他的小手。

    蘇寶這才意識到，爹爹并不是醉得不省人事了，蘇皖蹙眉道：“王爺喝這么多酒作甚？”

    “不喝多點(diǎn)，怎么對得起他的計劃？”

    說完，他便噓了一聲，“來了?！?/br>
    一陣腳步聲涌來，楚宴也人也跳了出來，將馬車團(tuán)團(tuán)護(hù)了起來，聽到外面的打斗聲，蘇皖一顆心不由緊繃了起來。

    這是刺殺？

    她心中慌成一團(tuán)，楚宴握住了她的手，“別怕，有我在，不會讓你們出事。”

    邊說他邊捂住了蘇寶的耳朵。

    第108章 處死

    有他在，蘇皖劇烈跳動的心逐漸恢復(fù)了正常，突然就想起了當(dāng)初蘇彤家的那場打斗，他始終將她護(hù)在懷里，哪怕對方人多勢眾，也不曾讓她受一絲傷。

    這次他分明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蘇皖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來，就好像外面哪怕有千軍萬馬，只要他在，他們母子就會沒事。

    打斗聲持續(xù)了將近半個時辰才結(jié)束，放在以往街上出現(xiàn)大規(guī)模打斗時，巡邏的禁軍用不了多久就會趕來維護(hù)秩序，今日一直到打斗結(jié)束，他們才慌慌張張地跑過來。

    連顧令寒和蘇翼的人聽到動靜都趕來幫了一把。他們卻遲遲不現(xiàn)身，若說其中沒鬼，誰信？

    禁軍頭領(lǐng)趕來時，才發(fā)現(xiàn)竟是楚宴的人取得了勝利，頭領(lǐng)眼神微閃了一下，便跪了下來，“末將救駕來遲，望王爺恕罪?！?/br>
    楚宴已經(jīng)下了馬車，他沒有理，先對顧令寒和蘇翼拱手道了謝。

    顧令寒其實(shí)也沒幫什么忙，來了后才發(fā)現(xiàn)一切盡在他掌控中，見他的人已經(jīng)完全控制住了局面，便策馬離去了。

    蘇翼擔(dān)心蘇皖和蘇寶，不由分說上了馬車，蘇寶瞧到舅舅，臉上還帶了笑，脆生生喊了聲舅舅，見他沒有受到驚嚇，蘇翼才松口氣。

    蘇皖道：“哥哥不必?fù)?dān)心，夜色已深，哥哥也快回去吧，初二我就回娘家了，有什么話咱們到時再說?！?/br>
    蘇翼點(diǎn)頭，下車前摸了一下蘇寶的小腦袋，笑容明朗，“舅舅和姨母都給小寶準(zhǔn)備了大紅包，都等著你給我們拜年呢?！?/br>
    蘇寶也笑了，“我后天就去了，讓外祖父也給我準(zhǔn)備大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