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悠寧聽到他的承諾莫名心安了，不知道為什么，她就是相信衛(wèi)梟，相信他什么都能做到。

    羅悠寧離開后，衛(wèi)梟掂了掂手里的刀，想要梁帝馬上回宮，勢必要制造出點亂子，趙宣瓊今日注定要被利用一次了。

    他慢慢退后，直到退到窗前，面前這個人不止一次欺辱過他，罵過他野種，嘲笑他娘出身低賤，手里的刀隨著主人的手顫了一下，衛(wèi)梟拿捏著力道，他怕控制不住直接要了趙宣瓊的命。

    他閉了閉眼，嗖的一聲短刀離手，向趙宣瓊飛過去，貼著他的頭皮割斷了布條，趙宣瓊頭頂上的玉冠連著一撮頭發(fā)被削了下去，露出白色的頭皮，衛(wèi)梟的刀在空中轉(zhuǎn)了個彎又回到他手里。

    砰的一聲，巨大的重物落地聲響起，衛(wèi)梟懶得看趙宣瓊掉下來的樣子，順著窗外的橫欄到了隔壁。

    衛(wèi)梟雙腳落地時，聽見了隔壁傳來殺豬般的叫聲。

    “啊啊啊啊，救命，有刺客，我頭發(fā)呢，娘啊，血?！?/br>
    趙宣瓊覺得自己的頭頂涼涼的，一摸上去發(fā)現(xiàn)頭發(fā)不見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他手上居然有血。

    衛(wèi)梟那一刀多多少少還是帶了些戾氣的，否則也不可能失掉準(zhǔn)頭劃傷趙宣瓊的頭皮。

    這一聲喊，三樓四面八方的腳步聲向這邊涌過來，梁帝正聽著琴喝著小酒，此時也慌神了，問道：“怎么回事？有刺客？”

    房里的禁軍都圍在梁帝周圍，其中也包括衛(wèi)梟。

    有人說道：“陛下，好像是隔壁出事了?！?/br>
    梁帝被掃了興，決定去看一眼，他帶著人走出門口就發(fā)現(xiàn)隔壁被圍的水泄不通，有什么人在里面大聲嚎哭，還有相熟的人在安慰他。

    “你看到了嗎？我流血了，我禿了，那刺客定是沖著我來的，我去小解，迷迷糊糊的也不知怎的就被拉到這里了，他想要我的命，快回去告訴我父王，有人要害我。”

    衛(wèi)梟跟在梁帝的身后，在人群中默然低下頭。

    梁帝本來是來看熱鬧的，可是趙宣瓊此時如同驚弓之鳥，眼睛不停在人群里梭巡，一見到梁帝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兩眼淚汪汪的，把什么都忘光了，只知道他堂哥在這里。

    “皇兄，有人要刺殺臣弟，您一定要救我呀！”

    趙宣瓊連滾帶爬往梁帝這里跑，全然沒注意梁帝的臉有多黑。

    他百般掩飾卻被這蠢貨泄露了身份，眼看人群中越來越多的人好奇的打量他，梁帝恨不能以袖掩面，趕緊逃離。

    “回去?！痹谮w宣瓊爬過來抱他的大腿時，梁帝一腳踹開他，帶著禁軍往樓下走。

    趙宣瓊又被踹一腳，終于恢復(fù)了一些記憶，他看著梁帝身后跟著那個熟悉的人，惶然喊道：“衛(wèi)梟，是你！”

    衛(wèi)梟冷冷瞥了他一眼，手指輕輕扣在刀柄上，趙宣瓊頓覺頭皮一涼，識時務(wù)地閉上嘴。

    羅悠寧回到馬車上，只等了一會兒，梁帝就一臉晦氣帶著人出來了，衛(wèi)梟走在最后，隔著一條街目光定定地看著馬車里的小姑娘。

    羅悠寧滿眼笑意，對著他抱拳，看著不豪爽倒有幾分可愛，衛(wèi)梟微不可查的翹了翹嘴角，對她點點頭，跟著梁帝回宮了。

    “李叔，回家?！?/br>
    看著他們走了，羅悠寧才對李叔說要回家，她心中暢快的同時，又想起了衛(wèi)梟向她保證能讓梁帝回宮的樣子。

    他目光那么沉靜深邃，好像在告訴她，我承諾你的，無論如何都會做到。

    羅悠寧揉了揉自己微微發(fā)燙的臉，雙手撐腮笑了起來。

    她的笑一直持續(xù)到靖國公府門口，直到遇見了臉色黑沉守在門口將她抓回正院的靖國公。

    “說說，又跑哪瘋?cè)チ?？要不是你jiejie那邊來人了，說你早就回來了，我還以為你在宮里呢！”

    羅悠寧回來之前撒嬌求著李叔不要把她去群芳閣的事說出去，李叔自然是不會說的，靖國公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他只把女兒揪過來盤問。

    “我，我去……”羅悠寧事先沒準(zhǔn)備，支支吾吾答不上來。

    靖國公見此嘆了口氣，戳著她的額頭說：“你啊，且高興吧，你娘如今得知你jiejie的好消息沒空管你吶?！?/br>
    羅悠寧乖巧點頭，直說自己錯了，她知道她爹嘴硬心軟舍不得罵她，果然靖國公一見她認錯了，就把這事揭過去了。

    姚氏雙手合十從門口進來，邊走邊道：“那慈濟寺的高僧真是靈，容兒這就有了，回頭我得去寺里還愿呢。”

    靖國公不耐煩打斷她：“行了，你拜佛的事不急，明日先到宮里去看看容兒，缺什么幫她張羅張羅?！?/br>
    姚氏難得不跟他還嘴，應(yīng)道：“是這個理?！?/br>
    靖國公府歡天喜地，康王府卻是愁云慘霧了，趙宣瓊是被抬回去的，他沒受傷不假，但嚇得腿軟走不動路。

    康王爺和康王妃都嚇壞了，康王爺沒等進宮告狀，梁帝就派身邊的宦官來下旨申斥，讓他們連告狀都不敢，趙宣瓊聽完直接暈過去了，康王妃心里委屈去找女兒訴苦，元嘉郡主聽說這事跟衛(wèi)梟扯上了關(guān)系頓時就炸了。

    晚上衛(wèi)梟回到晉王府，照例往自己偏僻的小院走，卻在路上遇到了滿臉怒氣的元嘉郡主。

    他抬眸看她一眼，沒什么情緒繞過她繼續(xù)走，元嘉郡主一聲怒喝：“站?。∥覇柲?，我弟弟是不是被你害的？”

    衛(wèi)梟充耳不聞，一刻都沒有停下。

    “衛(wèi)梟，你還當(dāng)不當(dāng)我是你的嫡母，來人，給我攔下他?！?/br>
    元嘉郡主不肯丟了這個面子，指使著護院去抓衛(wèi)梟，衛(wèi)梟察覺到身后的護院快要碰到他肩膀，身形微側(cè)躲過去。

    他沒有回頭，手下翻轉(zhuǎn)，短刀出鞘，在元嘉郡主頭頂繞了一圈砍斷了她身側(cè)的一顆大樹，那樹驟然倒下砸在她身前，距離她的腳尖不過一寸。

    護院畏縮著退回來，元嘉郡主臉色雖白卻還維持著清高的傲氣。

    “逆子，早知就該在你出生時一把掐死你?！?/br>
    衛(wèi)梟嘴角緩緩勾起一絲冷笑，提著刀一步一步往前走，那氣勢不像走在王府后院里，更像是踩在尸山血海的戰(zhàn)場上。

    第17章

    衛(wèi)梟瘋起來，元嘉郡主還真的不能將他如何，她能想到的懲戒不過是勒令廚房不許給他送飯，晚膳時間過了半個時辰，衛(wèi)梟不再等待，出去轉(zhuǎn)了一圈，手里提了幾條魚回來，魚不算肥，勝在數(shù)量多，管飽。

    他用那把短刀把魚肚子破開，掏出不能吃的內(nèi)臟，又把院子里的破木板堆了一堆，用火石生火，一根樹枝穿了一串的魚，架在火上烤。

    夜幕來臨時，小院里亮著一簇火光，衛(wèi)梟靠坐在那棵老槐樹上，用一塊黑布擦拭著手里的刀，目光極溫柔。

    衛(wèi)鴻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少年眷戀的看著一把短刀，緩緩擦拭，撫摸刀柄，眼中星輝交映，嘴角微微含笑。

    他感慨，有多久沒見過衛(wèi)梟這么開心了？不，他從未見過他笑。

    一陣烤魚的焦香撲鼻而來，破壞了面前尚算唯美的氣氛，衛(wèi)鴻情不自禁吸了吸鼻子，順著氣味一眼看到了火堆上的魚。

    “喲，開小灶呢?！毙l(wèi)鴻聞著味就往火堆旁走。

    “正好我餓著呢，兒子，你真貼心。”

    衛(wèi)梟懶散的抬眸看他一眼，又專注盯著手里那把刀。

    衛(wèi)鴻上前給魚翻了個面，也不管熟沒熟，撕了一塊rou放進嘴里，嚼了兩下，不滿道：“你好歹放點鹽嘛！沒滋沒味的?！?/br>
    他站起來四處找鹽，衛(wèi)梟不勝其煩，伸手指了指屋里，衛(wèi)鴻一樂，進屋去找鹽去了。

    他拿了一個紙包出來，把魚兩面撒好了鹽，等魚入味的間隙里，他又無聊的找衛(wèi)梟搭話。

    “你今日很開心吶，有什么好事，跟爹說說?！?/br>
    衛(wèi)鴻換了個地方，坐在衛(wèi)梟邊上，看他擦拭短刀，忍不住手癢去摸那刀柄，被少年一巴掌打開。

    “看看也不行？”

    衛(wèi)梟神色轉(zhuǎn)冷，站起身說道：“吃完收拾干凈?！闭f完便頭也不回的回屋去了。

    衛(wèi)鴻癟了癟嘴，已經(jīng)數(shù)不清是第幾次吃自家兒子的閉門羹了，他嘆了口氣，委委屈屈的把魚吃光了，吃完砸吧砸吧嘴，道：“哎，這魚在哪買的？挺香啊?！?/br>
    一直沒動靜的屋里飄出衛(wèi)梟涼冰冰的話語，他抵在門后，冷冷道：“后院池塘里撈的?！?/br>
    后院池塘？衛(wèi)鴻打了個飽嗝，臉色卻有些一言難盡，那池子里都是元嘉郡主讓人細心養(yǎng)著的錦鯉，是她的愛寵。

    他笑了笑，往身后的樹上一靠，自言自語道：“真這么開心啊，還學(xué)會耍你老子了?！?/br>
    木板漸漸燒盡了，火光明暗閃爍幾下后歸于沉寂，夜晚的風(fēng)涼涼的，吹在臉上很舒服。

    衛(wèi)鴻閉著眼睛覺得那風(fēng)像極了女子溫柔的雙手，她笑起來也是輕緩的，衛(wèi)梟笑起來的樣子與她如出一轍。

    “鶯歌，梟兒長大了，也有了心儀的姑娘，我只盼自己能撐得久一點，讓他這輩子都順當(dāng)安穩(wěn)?！?/br>
    他說著輕輕咳嗽幾聲，捂著胸口臉色微微泛白。

    “我欠你的，一定還。”衛(wèi)鴻睜開眼睛望著夜空，咧嘴一笑。

    *

    女兒節(jié)這一日傍晚，謝奕與羅悠寧說好了要去夜市看雜耍，他讓下人備了馬車準(zhǔn)備去靖國公府接人，臨出門時在門口遇上了歸來的謝太師。

    “爹？您這是去哪了？”謝太師看起來滿腹心事，謝奕不由多嘴一問。

    謝太師聽見謝奕的問話，才回了神看向他，“哦，去看看你jiejie，你要出去？”

    謝奕忽覺難為情，垂眸回答：“我，隨便逛逛?！?/br>
    謝太師微微搖頭，從謝奕的反應(yīng)里看出了幾分端倪，他不戳破，只說道：“去罷，早些回來。”

    謝奕與他擦肩而過的瞬間，謝太師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奕兒，爹不阻止你，但你要時刻記得，再喜歡也不能沉迷。”

    謝奕微微一怔，隨即點了點頭，謝太師的手便放開了，他走進府里，不放心道：“外頭亂，帶謝良一起去?！?/br>
    謝奕出府上了馬車，先吩咐車夫去了一趟珍寶齋，謝良進店取了一個方形盒子回來，謝奕打開看了看，面露滿意。

    馬車又轉(zhuǎn)了方向往靖國公府去了，到了靖國公府門口，謝奕下車等了一會兒，羅悠寧穿著一身水綠色窄袖留仙裙走出來，她身后的念春拿著一個帷帽追著她，著急道：“姑娘，夫人叫你把這帽子戴上，集市人多?！?/br>
    羅悠寧當(dāng)然不肯聽，大梁民風(fēng)開放，女子也可上街，甚少有人在乎這些虛禮。

    念春無奈，只好拿著帷帽跟上，羅悠寧到了面前，謝奕把準(zhǔn)備好的禮物拿出來，盒子一打開，里面發(fā)出亮閃閃的光。

    只見盒子中間是一把鑲金匕首，上面還嵌著許多寶石，五彩斑斕，十分漂亮。

    “上次聽你說想要一把匕首，我去珍寶齋定制的，用的是上好的寶石?！?/br>
    羅悠寧手指輕彈了一下刀背，有些失望，這匕首華麗有余，但不實用，這么亮閃閃的寶石在夜里沒等接近敵人，就被發(fā)現(xiàn)了。

    “不喜歡嗎？”謝奕緊張問道。

    羅悠寧彎起嘴角一笑，“喜歡，謝啦。”回想起謝奕往年送的禮物，她也就不覺得有什么了，他可能永遠也弄不懂她想要什么。

    兩人沒再坐馬車，走路往集市去了，謝奕帶了謝良還有另兩個身手好的護衛(wèi)，羅悠寧卻只帶了念春一個。

    一路上顯而易見的越靠近集市越熱鬧，等他們到了一看，說句人山人海也不為過，大梁這些年戰(zhàn)亂紛紛，民生凋敝，除了過年，也難得有這樣的盛況了，人們不管是窮是富，臉上都帶著一絲喜氣，婦人緊緊拽著孩童的手，生怕孩子跑丟了被人拐了去。

    年輕的女子結(jié)伴逛著，每個小攤或店里都擠滿了人，雜耍的那一處，圍著的人就更多了，謝良在前面開路，兩個護衛(wèi)留意著周圍，謝奕皺著眉頭，感到微微不適。

    這時一只黏糊糊的手抓住了他的袖子，一個臟兮兮的小男孩似乎是瞅準(zhǔn)了他富家公子的身份，又長得不兇悍，所以大著膽子討錢。

    “公子，給點錢吧，我meimei想吃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