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也無所謂，但是不能受傷?！?/br>
    衛(wèi)梟枯死的心被注入了一股活水，他控制不住撫上她的頭發(fā)，下巴輕輕蹭在她肩膀上，喉間愉悅的嗯了一聲。

    羅悠寧頓覺耳朵一麻，手腳并用從他懷里逃離一般鉆出來，衛(wèi)梟猶自怔愣，眼睛里泛著粼粼水光。

    她像被擊中了一般，心里從未有過的柔軟。

    “那什么，大夫還不來？”羅悠寧摸了摸鼻子，第一次感到無所適從。

    張大夫在她的呼喚中終于回來了，手里拿著藥包，交給羅悠寧。

    羅悠寧又問了幾句衛(wèi)梟的傷該注意什么，兩人就一起離開了，街上的人已經(jīng)不如剛才多了，兩人順著原路去找謝奕他們。

    衛(wèi)梟跟在羅悠寧身后走著，路過一個賣糖人的小攤，眼神怔忡了一瞬，腳步也慢下來。

    羅悠寧回過頭，見他盯著糖人看，笑著走回來問那老板糖人怎么賣。

    “喂，你喜歡哪個？”

    衛(wèi)梟怔然許久，選了她左手中的那只雄鷹。

    羅悠寧把糖人放到他手里的時候，忽覺這樣的場景有些熟悉，她腦海里浮現(xiàn)一點畫面，快的一閃而逝，轉(zhuǎn)瞬就抓不住。

    她轉(zhuǎn)了轉(zhuǎn)自己手里那只兔子糖人，又看了眼衛(wèi)梟手里的雄鷹，不滿地搶過來做了個對換。

    轉(zhuǎn)身時，耳邊傳來紛亂的聲音。

    “小啞巴，我請你吃糖人，你跟我說話！”

    “喂，你到底要哪個？”

    “不行，老鷹給我，你拿這個兔子?！?/br>
    羅悠寧晃了晃頭，那些聲音又消失了。

    第19章

    街上的人已經(jīng)不太多了，兩人一前一后走著，很快遇上了找過來的護衛(wèi)，羅悠寧回頭看了看衛(wèi)梟，猶豫著開口：“那個，我今日不是一個人出來的，謝奕他們還在那邊等著?！?/br>
    衛(wèi)梟捏著手里的糖人不說話，黑眸中的光慢慢暗下去，羅悠寧摸了摸頭發(fā)，當即做了個決定。

    “要不我跟他們說一聲，咱們先走?！?/br>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只是看見衛(wèi)梟黯然的樣子她就覺得心里不好受。

    衛(wèi)梟抬眸看向她，平靜的眸中泛起了點點漣漪，他走上前，在羅悠寧錯愕的目光中，拿走了她手上那個咬得只剩一口的糖人，又把自己手上的兔子糖人塞給她，而后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嘴角抿起一絲笑繼續(xù)向前走。

    那時候，兩人在晉王府中認識了一個月，卻一句話也沒有說過，羅悠寧每天使盡各種方法想讓衛(wèi)梟跟她說話，無奈連一個名字都沒問出來。

    她每次送的糖衛(wèi)梟必定收下，但糖收了，人還是冷的，從頭到尾當她不存在，只在從她手里接過糖的時候，涼涼看她一眼。

    衛(wèi)梟從沒想過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人會留下多久，他照舊封閉著自己的心，沒人能進來，就不會被刺傷。

    可是她太暖了，短短一個月，他忍不住想向她靠近。

    那一日，羅悠寧穿著毛茸茸的白狐裘，雪天里一手拿一個糖人笑著朝他走過來，勝過他所見最明亮的光，她紅紅的小手把老鷹糖人遞過來，衛(wèi)梟愣愣接過，她又變了卦，搶回去后把那只兔子給他。

    衛(wèi)梟將糖人拿在手里舍不得吃，眼睛盯久了竟然又酸又熱，他僅剩的脆弱要從眼里溢出來。

    這時，小姑娘把老鷹糖人快要啃完了，就剩一小塊黏在竹簽上，她眼睛靈動的轉(zhuǎn)了轉(zhuǎn)，一把將衛(wèi)梟手里的兔子搶走，威脅道：“喂，小啞巴，你跟我說一句話我就把它還給你?！?/br>
    衛(wèi)梟垂眸不語，手里空了，心中卻并不多生氣，最后，羅悠寧氣鼓鼓地往兔子頭上咬了一口，那脆脆的聲音，兩只腮幫子一鼓一鼓，衛(wèi)梟看了，只覺心里涌上一種無限的妥協(xié)，她說什么就是什么，他什么都想答應。

    “你真不要啊，你就說說你叫什么名字嘛?！?/br>
    小姑娘纏人的功力一流，衛(wèi)梟是挫敗的，他沒能抵得住那種無孔不入的暖意。

    “衛(wèi)梟?！彼f完就后悔了，只因太久不開口，他嗓子啞的厲害，聲音難聽又刺耳。

    羅悠寧追問：“哪個衛(wèi)？哪個梟啊？怎么寫的？”

    然而衛(wèi)梟無論如何也不肯再說話了，那一天，她在他的小院里玩的歡快，只是最后也沒把咬了一半的兔子糖人還他。

    她傻乎乎的把兔子糖人吃完了，另一只竹簽上粘的一點糖倒忘了，最后兩只竹簽被她扎在雪地里，衛(wèi)梟的目光久久地落在那只剩一點糖的竹簽上，那時的他很想知道，糖人的味道是不是像她的笑一樣甜。

    時隔多年，衛(wèi)梟看著糖人，眼中流露笑意，羅悠寧在身后追著，“衛(wèi)梟，那個我都吃過了?！?/br>
    他順從著自己的心意，將那點細碎的糖含進嘴里，果然很甜。羅悠寧睜大眼睛，驚訝，一點點從未有過的羞澀，復雜難言的感受，她的氣勢瞬間弱了，只是跟在他身后走。

    兩人的位置頃刻間對調(diào)，一路上再沒人說話，衛(wèi)梟始終捏著那根竹簽子，直到遇上謝奕幾人，衛(wèi)梟握刀的手緊了緊，沉默地往旁邊一讓，羅悠寧走了兩步站在他身旁。

    “小寧，沒事吧？”謝奕看了衛(wèi)梟一眼，眸底的冷光一閃而過。

    羅悠寧擺擺手：“沒事，是個小賊，衛(wèi)梟幫我抓住了，很晚了，我就先回去了?！?/br>
    她注意到衛(wèi)梟始終側(cè)耳在聽她跟謝奕說話，頓覺十分好笑。

    謝奕手里提著被踩壞的鳳凰燈，聞言說道：“也好，我讓他們把馬車趕過來。”

    他說罷，謝良已經(jīng)招手讓停在街角的馬車過來，羅悠寧連忙拒絕：“不用啦，咱們也不順路，夜里風涼，你也早些回去。”

    她沒給謝奕再勸說的機會，扯著一旁傻愣愣的念春便走，衛(wèi)梟則抬步跟上。

    看著他們走遠，謝奕眉心微擰，手里的鳳凰燈擠壓變形，沈明珠一臉羞澀期待走過來，嬌聲道：“謝奕哥哥，咱們一起回去吧?！?/br>
    謝奕溫雅一笑，語氣卻堅定：“對不住，不順路?！?/br>
    鎮(zhèn)國公府和謝府其實只隔了一條街，沈明珠完全懵了，待她回過神，卻發(fā)現(xiàn)謝奕已經(jīng)上了馬車離開了。

    謝奕掀開了簾子，隔著一座橋看見羅悠寧和衛(wèi)梟并肩走著，他說不清那種感覺，只知道與她在自己身邊時不一樣，巨大的恐慌包圍了他，時隔七年，夢魘再次降臨，她沒有猶豫就選擇了衛(wèi)梟。

    鳳凰燈上的細桿扎的他手心生疼，謝奕陰沉著臉揮手將燈扔到了河邊，冷眼看它順著水流漂走。

    送羅悠寧回去的路上，小姑娘嘴里嘰嘰喳喳停不下來，她努力想擺脫那種在衛(wèi)梟面前不自然的狀態(tài)，反倒顯得刻意。

    衛(wèi)梟靜靜聽著，只想這條路再長一些，不過靖國公府的大門已在眼前，終是到了盡頭。

    羅悠寧從念春手上拿來藥包交給他，“大夫說了每日早晚服一次，傷口記得上藥，還有……”

    她撓撓頭，自出生起就沒用心記過什么東西，今日也算開了先例。

    “還有……不能喝酒，忌食辛辣?！?/br>
    衛(wèi)梟點頭，他摸摸懷里的荷包，想還給她又很抗拒。羅悠寧轉(zhuǎn)身要進去，他掙扎了片刻拉住了她的衣袖。

    未及開口，大門口傳來了一陣故意的咳嗽聲，兩人同時看過去，只見姚氏面色不善，領著兩個丫鬟在門口等。

    “去哪了，這時才回來?！?/br>
    姚氏瞪了羅悠寧一眼，眼神只落在衛(wèi)梟身上一瞬，就驚懼地看向他抓著女兒衣袖的手。

    “你……”她氣得指著衛(wèi)梟說不出話來，衛(wèi)梟手一松，后退了一步，羅悠寧有些尷尬，說道：“娘，我今日遇到賊了，多虧了衛(wèi)梟?！?/br>
    姚氏一聽到她遇賊，也就沒有心思追究別的了，上前圍著她看了一圈，數(shù)落道：“都說了不讓你出去，非不聽，還，還跟他一起回來了?！?/br>
    后一句話姚氏是在羅悠寧耳邊說的，只有母女兩個能聽見，羅悠寧不好意思地看著衛(wèi)梟，跟他道別，一句話沒說完又被姚氏拉走了。

    衛(wèi)梟的手向懷里伸了一半，到最后還是沒把那荷包還給她，他在靖國公府門口站了一會兒，才轉(zhuǎn)身離開。

    第20章

    皇后有孕，若是誕下皇子，既是嫡子又是長子，必定為儲君的不二人選，靖國公府在勛貴之中可謂風頭無兩，近幾日，不時有人上門巴結(jié)，或是媒人上門給世子羅長鋒和府里的幾位姑娘說媒，就連年紀最小的羅悠寧也沒能逃掉。

    姚氏忙著照看長女，一時倒沒心思關心這些，這一日，她從宮里回來，神色匆匆，臉上罕見的沒了笑容，進了正院，看靖國公羅桓在陰涼處喝茶，手里拿著一個話本，看得津津有味，她臉色又黑了一層。

    “整日不著調(diào)，兒女都被你帶壞了！”姚氏數(shù)落著，把靖國公手里的話本抽走，扔在一旁。

    靖國公一臉莫名其妙，平日他看話本，姚氏也沒管過他，怎么今日就生氣了？

    “這是怎么了？不是從皇宮出來嗎，容兒那邊有事？”

    姚氏揮退了下人，坐在靖國公身邊，氣的胸口發(fā)堵，“有事，有大事，今日在宮里聽說那謝氏懷孕了?！?/br>
    靖國公笑了笑：“這值得你生這么大氣？”

    姚氏拍了拍桌子：“你是真傻啊，這腳前腳后的，容兒剛懷上，她就有了，萬一生在容兒前面，豈不處處壓了我女兒一頭?！?/br>
    靖國公不說話了，姚氏更加憤憤不平：“謝家那丫頭，我從前對她多么好，憐惜她從小沒了母親，可是后來她是怎么對我的容兒的，借著進宮見容兒的機會，勾得皇上還在孝期就與她……”

    她說不下去了，氣的端起茶喝了一口壓下火氣。

    “她是貴妃，若真生個皇子必定會威脅容兒的地位，且皇上對她還真算得上有情有義了！”

    姚氏給自己打著扇子，說到激動時臉上都冒了汗，靖國公小心勸說：“也未必就會如此，你別想的太多了?！?/br>
    姚氏著急：“我不想，我是她娘，我不替她想這世上誰還心疼她，可惜當初看錯了人，讓我的容兒白白蹉跎了大好的年華?！?/br>
    靖國公本來便聽邊附和，聽到這一句立刻捂她的嘴，“小聲點，你當你在議論誰？”

    姚氏雙手擰著帕子，委屈的紅了眼，“女子嫁人是一輩子的事，容兒已經(jīng)吃了這么多苦，我的寧兒決不能再這般了。”

    靖國公無奈，拍了拍姚氏的肩膀安慰道：“寧兒還小，且她那性子也不是個任人欺負的，你也不必太過擔心?！?/br>
    姚氏嘆了口氣，想起那天晚上衛(wèi)梟送女兒回來，心又堵了堵。

    “無論如何，那衛(wèi)梟都不行。咱們女兒脾氣直，非得要一個能忍讓她的，本來謝奕最為合適的，只是我心里想起謝婉柔就膈應?！?/br>
    姚氏把金陵所有合適的人家想了一遍，最后還是覺得謝奕最好，她發(fā)愁道：“謝奕知根知底的，謝家是書香世家，謝太師也是不納妾的，謝夫人早逝，他連個續(xù)弦都沒娶，可見家風好，寧兒嫁過去不用受婆母的氣，謝奕又自小寵著她?！?/br>
    靖國公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打斷她道：“快別說了，寧兒如今還小，便是真要定親，也要她自己看得上。”

    姚氏白了他一眼，繼續(xù)說道：“我這不是未雨綢繆嗎？”

    “現(xiàn)在倒是先不用cao心寧兒，長鋒今年都二十五了，前幾年他總想拖著，如今再不定下親事可真不成了?！?/br>
    姚氏一邊發(fā)愁一邊盤算著各家適齡的姑娘，她心里倒是有幾個人選，可也得讓兒子見一見，然后再請人上門說親。

    姚氏性子急，轉(zhuǎn)頭就給寧王妃送了一封信，請她幫著牽個線，再給掌掌眼，寧王妃與她也是老交情了，看了信二話不說就回信答應了，正好寧王府新建了馬場，又添了好幾匹名貴的馬，便以此為由，邀請各家公子和千金去王府作客，姚氏心里屬意那幾家的女兒都在其中。

    到了日子，姚氏百般叮囑羅長鋒，讓他下了朝千萬別忘記去寧王府，等羅長鋒答應了，她才心滿意足地帶上兩個庶女和羅悠寧趕往寧王府。

    幾人坐在一架寬敞的馬車上，一路上羅含芊和羅映芙對著姚氏大氣也不敢喘，十分乖覺，她們的婚事都掌控在姚氏手里，讓她不喜對她們沒有任何好處。

    羅悠寧撐著下巴犯困，臨下車時才被姚氏拍醒，她咳嗽一聲，趕緊坐直身子。

    幾人下了馬車便被王府的管家引著進了寧王府的大門，一直走到后院的園子里，與各家的女眷互相見了禮，又拜會了寧王妃，才聚在一起吃茶。

    各府的夫人坐在一起聊兒女的瑣事，年輕的姑娘們則幾人坐在一處閑談笑鬧，羅悠寧到現(xiàn)在也不待見她二姐羅含芊，只與三姐羅映芙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