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冬日陽光和煦明媚,不剌眼,也不灼人,曬得人全身通暢。 吃過午飯,古初晴從房里抱出工具箱,拿出一刀黃紙,準(zhǔn)備裁些紙出來畫符。 昨天時間緊,她來不急多做符令,只弄出一個玉符。這玉符雖然厲害,但卻殺不死太過兇惡的玩意。 紀(jì)弘修跑到八仙桌前,歪在桌子上,看古初晴忙碌;田昊則木訥坐在院中的石墩子上,猶如丟了魂,眼神渾噩,顯然是還沒從昨晚的驚嚇中回過神。 也對,一個普通人,第一見超出科學(xué)的異生物,又怎會不怕。 他還好,不過是被驚了魂,緩兩天就能回魂。 不過……卻不能再受驚嚇。 他現(xiàn)在神魂不安,倘若再被驚一次,保不準(zhǔn)魂魄會離體而去。 今晚應(yīng)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古初晴都打算好了,入夜后就把田昊放倒,讓他一覺睡到天明。 古初晴見紀(jì)弘修閑得無聊,把裁剪刀遞給:“沒事做嗎?來幫我裁紙吧!” 紀(jì)弘修:“你裁這紙,是要畫符嗎?” 古初晴點頭:“嗯?!?/br> “我走的時候,能送我兩張不?”紀(jì)弘修狹長的鳳眸突兀閃亮,試探著問,順手接過古初晴手里的小刀。 自從能見鬼后,三觀破碎,他愈發(fā)相信這些東西了。 古初晴大戰(zhàn)厲鬼,手上功夫那么厲害,那畫出的符威力肯定也很大,弄張來防身,絕對錯不了。 “行,到時候送你一張平安符?!惫懦跚缰齑胶?,覺得紀(jì)弘修賊精,別的不要,偏問她要符。 她古家的符,威力龐大,一張平安符就能驅(qū)邪避兇,甚至某些時候還能為佩戴者抵擋災(zāi)難。 “謝謝?!奔o(jì)弘修眉宇舒暢,受寵若驚,沒想到古初晴這么好說話。 他接觸過周大師。周大師就不好說話,鼻孔朝天,楞是看不起人。大哥花大價錢把他請來,結(jié)果,他連護身符都舍不得給他。 不過還好,好歹給他指了條明路,讓他來找古家人。 古初晴讓紀(jì)弘修幫忙裁紙,自己則開始調(diào)配朱砂,準(zhǔn)備畫符。 她從工具箱里面拿出一個黑瓶子。瓶子蓋上壓著一張符。這瓶子是用來裝雞血的,而瓶蓋上的符有讓雞血不凝固的功效。 調(diào)配好朱砂,古初晴正準(zhǔn)備開工,一陣優(yōu)美歌聲突然響起。 古初晴垂頭,從羽絨服口袋摸出手機。 見上面來電顯示是大舅,她歡喜一笑,接起手機脆脆地喊了一聲:“大舅?!?/br> 昨天只顧著雕玉符去了,倒是忘記了馬經(jīng)國給她說過,她大舅在找她。 古初晴雖然沒和大舅長期生活過,和大舅卻很親。 小時候,每次大舅從斫市回來,總會大包小包給她帶很多東西。爸媽去世,大舅也沒和她生疏,關(guān)愛反倒是更濃了幾分。 幾乎每過五天就會打一個電話回來,噓寒問暖。她衣柜里的衣服,一大半是大舅給買的。 初晴大舅經(jīng)濟其實不算太好,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以前是某個工廠的司機,后來下崗了,就自己弄了個大貨車,開始跑物流貨運。 跑物流來錢快,但他上有老,下有老,后來還供養(yǎng)了古初晴幾年,錢也沒存下幾個。 不過親情,不是用錢可以衡量的。 “初晴,我明天要回鎮(zhèn)上。我聽你表舅說,你回家了……你那邊沒事吧!”中年男人獨有的磁性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 古初晴眉宇上揚,黑眸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信賴:“沒事,我能有什么事,大舅怎么這個時候回來?” 快近進臘月,按說要回來也是過年才回來,怎這個時候想著回來? “你明天二十歲生日,大舅回來看看你。要不了幾天,你就要期末考試了。我在鎮(zhèn)上等你,等你考試完,今年和我一起回去過年?!?/br> 說這話時,范志偉渾厚的聲音里帶起了一股隱隱的擔(dān)憂緊張。 大舅似乎知道了什么! 古初晴笑意一頓,語調(diào)輕緩,狀是不經(jīng)意地道:“不用,大舅不用特意回來一趟,今年過年我會去斫市看你,順便去看看古耀?!?/br> 她二十年沒有出過富津市,等過了明天后,是該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 ——還有古耀。 自從四年前他和大伯母一起離開后,就再沒有回來過,只偶爾來個電話,還每次都報喜不的憂。 如果不是七星陽靈燈每個月都會竄起烈火,她怕還不知道他的情況。 對于輸渡陽氣的后果,她從小看到大,比誰都清楚渡了陽氣后,古耀身上會發(fā)生什么事。 所以,她很擔(dān)心古耀。 范志偉聽古初晴提起古耀,握著手機的大掌緊了緊,憂心忡忡地道:“我前天在醫(yī)院,遇上古耀了。古耀他說……” 說到這里,范志傳欲言又止,沉默了幾秒才又道:“初晴,你家那盞燈,是不是……” “大舅知道了?” 古初晴聽到古耀又進醫(yī)院,胸口堵得慌,一股說不出的難受在心里泛濫。 是她拖累了古耀。 如果沒有她,古耀定也會和院子中這兩個男子一樣,朝氣蓬勃,張揚肆意。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才二十出頭,就像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三不五時就進醫(yī)院。 不過快了,快了,過了明天一切都會好轉(zhuǎn)。 “怎么會不知道。你爸以前就給我說過,那盞燈,是你續(xù)命燈?!狈吨緜ゾo張道:“古耀告訴我,明天你要破命格,他擔(dān)心你出事,讓我回來看看。我明天回來,你是在古家老宅吧……到時候我直接去老宅找你?!?/br> “大舅你別來老宅,你回鎮(zhèn)上,就去我家等我?!?/br> 古初晴見范志偉主意已定,知道無法說服他,總歸得讓他親眼看見她活蹦亂跳,才能徹底安了他的心。 范志偉:“我不放心?!?/br> 古初晴:“我在老宅起壇,老宅已閉,不能打開。打開了,我的氣息會流露出去。” 范志偉猶豫了一下:“那好 ,我在你家等你。天黑后你要還沒回來,我就去老宅找你?!?/br> 范志偉從一開始就清楚古家是做什么,當(dāng)年范家在知道古家人會英年早逝的情況下,還把古媽嫁進古家,所相中的,就是古家與別家的不同之處。 真要說起來,古媽和古爸其實還是娃娃親,古媽命薄,從小七災(zāi)八難,醫(yī)生都說她活不過十歲。 初晴外公與阿爺相熟,于是就找初晴阿爺幫忙。初晴阿爺想了幾天,就想出個,把古媽名字記入古家祖譜,讓古家先人庇護的辦法。 古家祖譜可不是那好進的,除了是古家人,連收養(yǎng)的孩子都入不了。最后兩人一合計,干脆就給古爸和古媽定了娃娃親。 親事定下來沒多久,初晴阿爺就去了。 這事,在熟人里面并不是什么秘密,范志偉從小就知道古爸是他的妹婿,兩人的關(guān)系,也是從小就交出來的。 對于古初晴,范志偉是愧疚的。 愧疚到無以難當(dāng)。 他不懂陰陽,也不懂什么命格不命格。只知道,他外甥女是因為他的原因,才提前從meimei肚子里爬出來的。 二十年過去,范志偉依舊記得古初晴出生那晚發(fā)生的事。 往事歷歷,到死,他都無法釋懷。 當(dāng)年點那盞燈時,范志偉還曾想讓古爸和古大伯用他的陽氣來點,但古爸和古大伯拒接了。只說,他雖也與古初晴有血緣關(guān)系,但卻不修陰陽……不懂如何輸送陽氣入燈,且他的陽氣根本就堅持不到古初晴長大。 而古耀雖年幼,但已經(jīng)在修習(xí)道法。輸送陽氣入燈,只會讓他體弱,不會要了他的命。只要熬到古初晴長大,便能慢慢恢復(fù)。 范志偉掛掉電話,在沙發(fā)上坐了一會兒,然后沉沉嘆了口氣,轉(zhuǎn)頭往臥室里喊了一聲:“凌香,把家里空著的那間屋子收拾一下?!?/br> “收拾出來?誰要來家里?” 一道女聲從臥室里傳出,緊接著,一個中年女人從房內(nèi)走了出來。 這人是范志偉的妻子周凌香,五十出頭,身形消瘦,臉上化著談?wù)劦膴y容,通身都透著一股干練。 “我明天回老家去一趟,把初晴接來過年?!狈吨緜グ炎约捍蛩愀嬖V周凌香。 周凌香微頓,不自然地一笑,道:“確實該接來過過年,買了房子后,初晴沒還來過我們家,我還是前年回老家上墳見過她,長大了吧!” 周凌香是斫市本地人,年輕時倒是在古宇鎮(zhèn)生活過幾年,后來老家老人先后去逝,便也回了斫市。哪怕再回古宇鎮(zhèn),也不過逢年過節(jié)回去做做客。 “她在讀書,哪有時間來我們家?!狈吨緜ノ逦峨s陳地看了一眼周凌香。 “那你哪天過去接她?”周凌香臉上神情淡淡,看不出喜怒。 “我現(xiàn)在就過去,她明天過生日,正好過去給她過個生?!狈吨緜臒熀欣锍槌鲆桓鶡燑c上。 周凌香見狀,額頭一皺,不虞地道:“在家少抽點煙。這次回去,什么時候回來?” 范志偉看了一眼手里的煙,又看了看周凌香,把剛點的煙摁滅:“老家說要建高速公路,可能會占老房子,我回去要多呆幾天,等初晴考試完了,才回來?!?/br> “那我給你收拾幾件衣服。”周凌香念叨了一句,轉(zhuǎn)身回房給范志偉收拾衣服。 第12章 范志偉坐車離開了斫市,他并沒有去深究周凌香的想法。 他知道她不喜歡古初晴,特別是在他供古初晴上高中那幾年,不喜更嚴(yán)重。他能理解她的心情,但卻做不到拋下古初晴不管。 這情況,一直到古初晴上大學(xué)才得以好轉(zhuǎn)。 不過周凌香這人好面子,雖然在家里和他鬧,卻不會在外詆毀古初晴。當(dāng)著古初晴的面,也從不發(fā)作,面子上還過得去。 也就是看在這一點上,所以范志偉才會一直將就著她。 范志偉出發(fā)去了古宇鎮(zhèn),家里卻因為他這個決定,炸開了鍋。 周凌香還好,畢竟上了年紀(jì),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不管她有多不喜歡古初晴,都能做到面不改色。 再說了,她不喜古初晴,是因為古初晴從小就神神叨叨,她覺得她好的不學(xué),學(xué)她祖上那套封建迷信;后來又因雙親亡故,古初晴的存在,已經(jīng)影響到了她一雙兒女的生活質(zhì)量,所以才會愈發(fā)不喜她。 畢竟家里收入就那么多,家里兩個孩子一個在上大學(xué),一個在上高中,花錢的地方多了去,再加上一個古初晴,那情況…… 但要說有什么深仇大恨,那還真沒有。 自從范志偉不再繼續(xù)填補古初晴那個大窟窿后,她也沒什么好計較的了,現(xiàn)在已然能把古初晴當(dāng)個親戚看待。 周凌香能看開,可她的小女兒卻不成,剛回家,聽到范志偉回老家去接古初晴,當(dāng)即就跳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