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柯推了推眼鏡，“不知道你對我有沒有印象，我也是首都軍事大學……醫(yī)學部的，我是謝柯。”

    顧訓庭搖搖頭，謝柯倒也沒有遺憾。

    當初顧訓庭入學的時候，他已經(jīng)快要畢業(yè)了，加上顧訓庭入學年紀小，他比顧訓庭要大上整整十一歲。

    當年的顧訓庭鋒芒畢露，少年意氣不知遮掩，加上他明明只是貓科獸人，卻能把比他大上許多的象科熊科犬科按在地上打，曾經(jīng)讓明明是小熊貓科，戰(zhàn)斗力卻差的驚人的他羨慕不已。

    但兩人到底沒什么交集，也沒什么特殊的交情，后來顧訓庭出了事，謝柯也只是唏噓兩聲。

    “說起來，當年你還是我的崇拜對象呢?！敝x柯的話半真半假，簡單的寒暄了兩句便進入了正題，“不知道顧先生方不方便把氈帽拿下來？”

    顧訓庭的頓了頓，將帽子摘了下來，露出了那一對黑白色、仿佛被火燎過、近乎全禿、沒辦法控制收回去的耳朵。

    謝柯瞳孔縮了縮，想到之前那些曾經(jīng)受過輻射、送到他這兒來治療過的病人，推了推眼鏡，“后遺癥加輻射？”

    顧訓庭點點頭，他禿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是之前沒有這么嚴重。

    “嗯?！敝x柯點點頭，“顧先生，先檢測一下體能、精神力和精神池吧?！?/br>
    顧訓庭配合著，一個多小時后，謝柯拿到了剛剛出爐的檢測報告，苦笑一聲，“你能活到現(xiàn)在真是個奇跡?！?/br>
    柯柯醫(yī)院開了近百年，雖然比不上首都星一些醫(yī)院，但醫(yī)療也算很不錯，但即便這是樣，受過輻射的獸人，好起來概率也微乎其微。

    運氣好命硬的獸人能活下來，但大都活不了幾年，也更加不可能變成獸形。

    在沒得到良好醫(yī)治的情況下，顧訓庭能活到今日，真的算是一個奇跡了。

    謝柯分析著這些報告，顧訓庭面色蒼白的坐在一邊等待，剛剛的測試和檢查讓他的精神池情況更差了。

    過了一會兒，謝柯才從研究入迷的狀態(tài)中脫離出來，突然想到什么，說，“糟糕，外面的那個雌性知道你的情況嗎？”

    顧訓庭心中有些不妙，搖搖頭又點點頭，語氣冷了下來，“你和她說了什么？”

    謝柯雙手向上做了一個投降的姿勢，“你還是把帽子戴上吧，我剛剛不小心把你的報告和一份可行性千分之七的醫(yī)療方案發(fā)給她了。”

    顧訓庭聞言，一瞬間如臨冰窖，唇緊緊的抿成了一條縫。

    這幾天仿佛被光拯救的日子里，他猜想過無數(shù)種陸晚晚可能會放棄過他的理由，也明白這次的曼斯拉之行可能會是他們聚在一起的最后一站。

    他的情況他很清楚，基本上沒什么治愈的可能，就算有，代價也很高昂，顧訓庭知道自己不應該奢望陸晚晚再為他付出更多，畢竟她也不欠他的。

    這些時日的相處，已經(jīng)足夠溫暖。

    他早就做好了可能會和她分開的準備，也在前幾天將飛船核心設計完成，將方方簡單的改造了一些。

    只是，真的到了要讓陸晚晚徹底弄清他的情況，到了快要分別的時候，他卻還是忍不住自私的不想讓她知道。

    “請問我可以進來了嗎？”門口傳來了陸晚晚的聲音，顧訓庭難得有些慌亂外露，微微睜大了眼，耳朵抖了抖。

    柯柯上前開門的功夫，小公主慌亂的戴上帽子。

    但……

    陸晚晚還是看到了，幾乎掉禿了的耳朵，比報告里寫的還嚴重。

    但她假裝沒看見，如之前一般自然的走上前，“顧先生，累么？”

    顧訓庭眼尾紅了一圈，如同一只炸毛的喵，卻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柯柯醫(yī)生，我們先出去說吧，方方，你就在這?！?/br>
    陸晚晚體貼的沒有去看顧先生的表情，也沒拆穿他帽子沒戴好的事實，只同柯柯一起到了隔壁的房間。

    門合上，謝柯笑了下，“我還以為，你看了報告和千分之七的治愈方案后會選擇放棄他?！?/br>
    陸晚晚避開這個話題，只是投射出一份報告，點了點其中一處，“這里是什么？”

    她剛剛在外面已經(jīng)簡單的看過了小公主的報告，外傷同在小鹿星檢測出的差不多，只是多了一個最嚴重的精神池分析。

    “這里有一團是沒化開的輻射，正是因為這些輻射，他精神池才會裂開。”謝柯指著那一塊說，“一般受到這樣嚴重的輻射，理論上是不可能再變成獸形的，而且，一部分記憶也會被受損遮擋?！?/br>
    謝柯道，“精神池裂開加上長時間的輻射折磨，所以他應該一直處于長期的疼痛之中。”

    陸晚晚聽著他的話，有些內(nèi)疚的捏緊了手。

    她知道他一直精神力暴動，卻不知道他已經(jīng)嚴重到連精神池都裂開了，那些輻射聚集在精神池附近，怪不得每一次她朝小公主體內(nèi)輸送異能，都覺得是在連接黑洞。

    謝柯嘆息一聲，“而且，他的身體機能很差，長期營養(yǎng)不良，如果直接吃獸rou，大概泛惡心。他報告里的骨齡發(fā)育度只有百分之七十，骨架都還沒長全，獸形估計長得更瘦小?！?/br>
    謝柯說著說著眼神都變了，獸人不能吃rou，不是無毛貓科卻禿了，精神池還毀了，體能下降，真是好慘一只喵。

    第41章

    謝柯噼里啪啦說了一堆，陸晚晚看著那一團濃郁的輻射，想到顧訓庭在她面前似乎并沒有受到絲毫影響的樣子，心口一酸，深吸一口氣，問，“沒有治愈可能更高的治療方案了嗎？”

    謝柯推了推眼睛，本想說幾乎沒有，但他想到了什么，猶豫了一下，試探性的說，“我記得，好像有一個自然雌性和你同名？”

    陸晚晚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你是想問我，我的天賦是什么嗎？”

    謝柯點了點頭——

    將近四個月前，帝國多了一個自然雌性的消息當時可是上了新聞的，當然，并沒有讓陸晚晚露臉，但他也隱約記住了這個名字。

    后來也有一些魚龍混雜的有錢人來他這邊治療過，提到過陸晚晚的事。

    不過，鏡片下的眸子里閃過一抹驚訝，他沒想到陸晚晚會選顧訓庭，畢竟，前元帥大人現(xiàn)在臉上額頭的疤痕都還沒有完全消退呢。

    陸晚晚沒有猶豫，“我的天賦是凈化?！?/br>
    謝柯楞了一下，“凈化？”

    “對?！标懲硗睃c了點頭，視線落在了兩人中間茶幾上一盆看起來像一串葡萄一般的多rou上，伸出手，“就像這樣?！?/br>
    “嗯？”謝柯順著她的手，看見幾縷白色的光。

    那些凈化元素沒入多rou里，幾乎立刻，多rou最上方的部分便溢出了淡淡的黑色雜質(zhì)。

    陸晚晚收回手，對上謝柯驚訝的目光，淡淡笑了一下，“我想，也許我的天賦對治療顧訓庭也有一定的幫助。”

    “或許，謝柯醫(yī)生您可以重新制定一份治療方案。”

    ……

    陸晚晚和謝柯在隔壁的房間里討論了很久很久。

    等待的第一個小時過去后，方方謹記著陸晚晚的囑咐，打開肚肚倒了一杯紫玉果果汁給顧訓庭。

    只不過小公主拒絕了，不知道怎么面對拒絕這種情況的方方只好把果汁又裝進了肚肚里。

    顧訓庭指尖還留著那杯泛著暖意的紫玉果汁的溫度，整只喵從發(fā)絲到耳朵尖都在顫抖。

    等待的時間過于艱難，盡管他很不愿意承認，但……

    他還是丟人的感到了一絲不安。

    明明他沒有立場不安。

    不管陸晚晚和謝柯商量的結果如何，他都沒有什么資格去不安。

    他早已經(jīng)做好準備，告訴過自己，不要抱有奢望不是嗎？

    過去二十幾年的背叛和拋棄，還不足以讓他死心么？

    顧訓庭有些自嘲的彎起唇角，看起來在笑，但影子藏在微灑進來的光里，卻顯得有些凄涼。

    軟軟趴在他面前，抬頭用電子屏看他。

    不知道為什么，顧訓庭現(xiàn)在的樣子，讓它的芯片里有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感覺，它奇妙的覺得——

    小公主好像一只馬上要被棄養(yǎng)的小喵崽啊→_→

    和當初躺在冰冷的倉庫里，等待被人帶走的軟軟一樣呢^w^

    好像……有點可憐。

    軟軟突然就不那么害怕他了，甚至把上次和小公主單獨出去后差點被薅禿的可怕記憶暫時屏蔽了。

    一半光亮照在顧訓庭的臉上，他的唇有些干裂，半闔著鳳眼，瞳孔半明半暗，陰沉又可怕。

    但這些對機器人來講，卻不是那樣的可怕。

    于是小公主的褲腳就被機器貓扒拉了一下。

    “晚晚?！避涇浾f，“不會走的?！?/br>
    顧訓庭怔了怔，眼睛一圈發(fā)酸，他抬手擋住了突然變得刺眼的陽光，抬腳輕輕將軟軟推到一邊。

    “我……”

    “我才不會在意。”

    他一只喵，也可以過的很好。

    軟軟在地上翻了一圈，無力的“喵”了一聲——

    小公主這個樣子，它根本沒辦法跟他交流嘛，晚晚真是辛苦。

    軟軟沒有再提陸晚晚，而是走到一邊，在方方身邊趴下了。

    方方默默坐在一邊，伸出機械臂摸了摸光溜溜的腦袋。

    它之前已經(jīng)被小公主稍微改造過了，精簡了很多線路，耗能減少，原來只夠支撐它活動五到六個小時的電量，現(xiàn)在足夠他活動十幾個小時。

    所以方方出門不需要每次都帶上的充電線了。

    也能夠有更多的時間和晚晚呆在一起了。

    芯片里熱熱的，方方心里產(chǎn)生了一些亂碼。

    方方很喜歡小公主，不想讓小公主離開。

    等待的時間越來越長，方方很懂事，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把果汁端出來企圖給他。

    小公主也不愧是小公主，一直拒絕。

    來來回回兩三次，方方快完全沒辦法，外面的天色也暗淡了下來，門終于被敲響了。

    屋子里的人一下緊張了起來，可惜，傳來的卻不是陸晚晚的聲音。

    可可推開門，臉上帶著笑意，“三位，請跟我一起去貴賓套房休息吧?！?/br>
    顧訓庭抿了抿唇，聲音很冷，“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