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他本來就和倩倩是一對平凡的小夫妻。 那些鮮血淋漓的經(jīng)歷,都是在做夢。 都是假的。 他笑著紅著臉拉住倩倩的手,倩倩紅著臉,卻沒有躲開。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長,漸漸融為一體。在路的盡頭,是一座小房子,那是他們的家。 這就是他們的家。 其余的,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br> 凡你見幻,都是假的。 “叔叔,你身上好臭啊。”一聲輕輕落在程虎身后。 程虎若有所覺得轉(zhuǎn)過頭,什么也沒有看見。 他們走過的路崩塌成一片虛無,有什么在陰影里蠢蠢欲動。 那是孩子的眼淚,拼合成苦澀的深潭,陷在泥濘中的魂魄伸出了手。 你有機(jī)會一枕黃粱,但沒資格獨(dú)善其身。 你是加害人,所以我要你的命。 你是受害者,所以我送你場夢。 你的夢將在美好與痛苦之間切換,你將徘徊在懺悔悔恨與幸福美滿之間。 做錯了就是做錯了,惡就是惡,哪怕有再多修辭,再多苦衷,你依舊是惡。 我可憐你,但是不代表我不厭惡你,你沒有將痛苦施加到別人身上的權(quán)利。 你做的事,九死難贖。 第5章 經(jīng)此一事,洛書也沒了把藏衣閣身后之人慢慢吊出來的心情,他走到被金塊打下來的兩人旁邊,被熏得差點(diǎn)翻了個跟頭。 令人作嘔的血?dú)饫p繞在兩人身上,看來平時沒少干傷天害理的事情。洛書捂著鼻子把金塊撿起來,隨手放進(jìn)了儲存空間。本想好好審問一下,卻被被熏得連審訊的心情都沒了,洛書一人一刀給了個痛快,虛弱地走到了巷子口吹風(fēng)。 洛書:你們這些人天天打打殺殺,弄得身上一個比一個臭,就不能有點(diǎn)公德心嗎?! 好在這是個清凈的死巷子,洛書慢慢等著,直到血?dú)馍⒘诵┎挪磺椴辉傅嘏策M(jìn)去。 洛書:加油!我可以的!我是最胖的! 洛書拍了拍自己rou嘟嘟的小臉,做足了心理建設(shè),然后對著躺倒在地的兩人施展了一手熟練的十八摸。 說多了都是淚,在崖底要什么沒什么,久而久之洛書就練就了熟練的摸尸技巧,動作嫻熟,眼光犀利,能夠迅速而準(zhǔn)確地辨別出對方身上有價值的物品,堪稱雁過拔毛,以至于落仙崖底全是裸尸。 對此,洛書非常不好意思地表示:各位前輩你們看,人這一生赤條條來赤條條去,衣服干糧這些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你們也用不著,不如把外衣中衣交給我做報酬,我?guī)湍銈兺趥€家,免得死了還要經(jīng)受風(fēng)吹日曬啊對吧?以后小生必定年年祭拜,多燒紙錢,讓你們在下面花個爽! 然而洛書沒想到商城里沒有紙錢,只好羞答答地打了八十年的欠條。 終于把這兩個人身上的東西搜了個干凈,勉強(qiáng)算是有價值的,只拿到了兩把淬了毒的鋒利匕首,被洛書隨手扔進(jìn)了空間,另外就是洛書拿到的兩塊奇怪的令牌。 令牌是木制的,雕刻的極為精細(xì),仔細(xì)看去,那圍成一圈的花邊竟然是咬著自己尾巴的蛇,鱗片細(xì)膩,栩栩如生,摸在手上竟然給人蛇的陰冷滑膩的錯覺,在圓形的令牌中心,正面各寫著一個數(shù)字,一個是六,一個是十九,洛書猜這是某個組織的編號。在令牌的背面刻的則是一個“黃”字,不知道是何意。 雖然不知道這玩意是什么,但是洛書還是把它們放到了空間堆放雜物的一角。 總算把這兩人料理完,被熏得暈頭轉(zhuǎn)向的洛書連忙走出小巷呼吸新鮮空氣。九生神功就這點(diǎn)不好,越練五感越敏感,在他突破第七層的時候,竟然能夠把對血?dú)膺@種無形的東西的感應(yīng)化為實(shí)感。聽起來玄幻,其實(shí)類似于第六感。 在小說中寫過的,“她一見他就汗毛直立”,最后發(fā)現(xiàn)“他”是一名殺人狂,“她”見到殺人狂時的反應(yīng),就是指第六感。人的所作所為會影響周身的磁場,第六感是指的不通過五感對未來的非經(jīng)驗(yàn)預(yù)判。一般情況下,人的第六感十分微弱,只有在某些特定情況下,才會變得強(qiáng)烈,而洛書修煉的《九生神功》,則把第六感放大。 最直接的反應(yīng)是,正常人見到殺人犯會莫名地腿軟,發(fā)毛,不想接近。而洛書見到后會直接引發(fā)身體反應(yīng),感到不適。而血?dú)庖彩堑诹械囊环N感應(yīng),平時所說的血?dú)鉂?,指的是第六感反?yīng)強(qiáng)烈,不是指在嗅覺上的反應(yīng)。 洛書對這個能力又愛又恨,但是這玩意又沒有開關(guān),不能一關(guān)了之,再加上之前在崖底,比較清靜,所以洛書就忘了這個能力,直到糟心的今天…… 血?dú)鉂庖膊灰欢ㄊ菒喝?,江湖上許多俠士,除去武林?jǐn)☆?,自然也沾了一身血?dú)猓菫槿饲逭?,相處時不但不會有不適,反而覺得對方十分可靠。然而……這次碰見的居然全托馬是亡命之徒!這是什么運(yùn)氣! 洛書心疼地抱住了軟乎乎的自己,決定他不痛快,就不能讓藏衣閣的幕后主使痛快,當(dāng)下酒樓也不去了,轉(zhuǎn)身就往來路走。 xxx 天要黑了,洛書站在龐貴面前,有些不好意思似的低下頭,小聲地說:“龐老板,你能收留我這一晚嗎?” 龐貴看著洛書有些尷尬的臉,簡直要把手中的兩顆鐵核桃捏碎。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還能回來?! 雖是心下震驚,但到底是老江湖了,龐貴面上絲毫不顯,略顯為難似的搓著手說:“小兄弟,我們這里也不是客棧啊,您從這兒往南走,左拐,就是一家大客棧?!?/br> 洛書似乎有些沮喪地說:“沒房間了,都訂滿了?!?/br> “怎……”下一個字還未出口,龐貴就猛然想起來了自己得到的消息,若是這樣,那客棧住滿了倒也不是不可能。 龐貴從頭到尾都沒有懷疑過洛書,因?yàn)榫派窆ψ畲蟮奶攸c(diǎn)就是斂去身上氣息,現(xiàn)在的洛書人畜無害,就像不諳世事的富家小公子偷跑了出來,干凈得讓人想要放在心尖兒上呵護(hù)……或者毀掉。 龐貴瞇起被橫rou擠得幾乎要看不見的眼睛,做出為難的樣子,像毒蛇在陰影里探出了獠牙,“小兄弟,你看我們這也不是客棧……”說著右手拇指和食指輕輕地搓動著。暗處的毒蛇垂涎地看著送到嘴邊的嫩rou,控制著自己不要馬上一口吞下。 洛書似乎是恍然大悟的樣子,又有幾分羞惱,“小爺我怎么可能會賴賬!說吧,住一晚多少錢?” 龐貴諂笑著開門,努力吸氣縮著肚子,看起來有幾分可笑,“您說哪里的話,您可是隨手能拿出那么多……的人啊,怎么可能賴賬呢。您看咱們也算是老熟人了,就一晚二百個錢,您看怎么樣?” 洛書皺眉,瞪了龐貴一眼,“一晚二百大板?你怎么不去搶?在‘云來客棧’的中等客房也不過是一晚一百個大板?!?/br> 龐貴點(diǎn)頭哈腰地賠笑著道:“他們不過是住一晚,咱們還提供晚飯,三菜一湯,加上一份甜點(diǎn),包您滿意?!?/br> 單這頓飯,也值個一百大板了。洛書聞言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舉步走進(jìn)了藏衣閣。 月色下的客棧隱沒在黑夜中,開著的門扉像是巨獸張開的血盆大口,欲擇人而噬。 只是結(jié)局誰吃誰……倒還不一定呢。 · 洛書落座,美貌女婢來往布菜,清秀小廝侍立于一旁,三菜一湯一甜點(diǎn),道道精致,引得人食指大動。 豐腴貌美的女子坐于洛書身旁,香風(fēng)陣陣,纖纖十指上涂了一抹朱紅,來往之間,玉白朱紅籠著淡淡燭光,顏色竟絲毫不遜于桌上的佳肴。女子微微一笑,臉邊露出一個甜甜的小梨渦,她玉手輕移,一筷子rou絲便被送到了洛書唇邊,嬌笑著道:“小郎君,來?!?/br> 洛書小臉緋紅,水汪汪的眼神茫然而無措。 洛書: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過!寶寶只有六歲?。∧?、你、你……你放馬過來吧~(*/w\*) 洛書內(nèi)心的小人故作嬌羞,雙手捂在胸前大叫“亞美爹”,面上眼神游弋,像是英雄就義一樣,一閉眼吃了下去,許是吃得太急。洛書低低咳了起來,立在一旁的小廝連忙遞上杯子,由女子端了湊到他唇邊,洛書接過一飲而下。接著臉上就更紅了幾分,看看女子,遲疑著說:“姐、jiejie,你、你怎么有三個頭啊?” 似乎是發(fā)生的情況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又轉(zhuǎn)過頭,看看一旁侍立的小廝,顯然也是看見了重影,小孩反應(yīng)遲鈍了許多,來回看著,頭突然往桌子上一砸,接著就傳出了平穩(wěn)的呼吸聲。 “小郎君,您還沒吃多少呢,怎么就睡了?”女子的聲音溫柔似水,面上卻盡是嘲諷。 “吱呀”一聲,門開了,一胖一瘦兩個身影走了進(jìn)來。 “怎么樣,睡死了嗎?”龐貴出聲,絲毫沒有白天看著彌勒佛似的喜人,倒有幾分兇狠。 “切,你們這么大動干戈地叫老娘過來,我還以為是什么人呢,原來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娃娃?!迸右环粗暗臏厝崦膽B(tài),神色冷漠語帶嘲諷。 “這小崽子著實(shí)奇怪,今天木十九和木十六前去跟蹤,到現(xiàn)在竟然還沒見人?!备吒魂庩幊雎?,帶著一股子寒氣,加上他干癟的身子,像是索命的骷髏伸出了白骨森森的手。 “許是中間發(fā)現(xiàn)了那件事的線索吧,”女子的聲音帶上了些許嘲諷,“銀四,你什么時候膽子這么小了?” “你倒是膽大,什么時候死的都不一定知道?!备吒焕浜咭宦暎浜现歉弊饦s,倒真像是索命的厲鬼。 女子沒被他嚇到,反而低低笑出了聲,“老娘什么時候死,自己還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要是再撬不開密室那兩個家伙的嘴,三日之后便是你的死期。” “你!”高富霍然起身,一旁的龐貴見形勢不免,連忙將銀四攔住。 “銀三,到底是小心為妙,現(xiàn)在那消息一出來,什么牛鬼蛇神都出來了,晚上撞鬼也未可知。”龐貴低低勸著,又道:“不如先看看這個小崽子身上帶了什么。” “再奇怪不也是個小娃娃,還不是栽倒了老娘的手里?!便y三這么抱怨著,卻也沒有再說什么,顯然對洛書身上的銀子更感興趣。 “好,那么就先看看……”龐貴伸出手去拉洛書的手臂,卻驚愕地看見了一雙笑意盎然的眼睛。 清醒明亮,沒有絲毫倦意。 第6章 “你、你!”龐貴反應(yīng)極快,在一愣之后立馬反掌拍出,可惜他快,洛書比他更快,在場三個人竟無一人看到那一只rou乎乎的小手是如何擊出。下一刻,兩人內(nèi)力對撞,洛書輕松自在地接力翻身坐起,龐貴卻被可怖的反彈力生生撞入墻里,生死不知,看來竟是對洛書下了十成的殺手。 洛書沒有給剩下兩人反應(yīng)的時間,在桌子上借力一蹬,狠狠彈向離他比較近的高富,以肘為頭,整個人像一個小炮彈似的撞了過去,聽見骨裂聲響起,洛書并不戀戰(zhàn),深吸一口氣凌空翻了個跟頭,落在了門旁,也落在了要逃走的銀三面前。 洛書沖還有意識的兩個人呲牙一笑,“我已經(jīng)把門焊死了,誰都別想下車!” 說罷一掌拍在門上,門絲毫未動,卻聽門外傳來了輕微的“咔”的一聲,洛書用內(nèi)力震動門插,把門從外面插上了插銷。 銀三一驚之后面色漸漸變得狠厲,慢慢把腰帶解了下來,一抖一收,便是能要人命的白綾。高富面色陰沉,嘴角流下細(xì)細(xì)的血絲,每咳嗽一下都會帶出血沫,看向洛書的眼神如同厲鬼,欲拉他同入地獄。 銀三沉聲問:“我喂你的你都沒有吃?你使詐?” 洛書被銀三的不要臉震驚了——你往菜里下毒,竟然說我使詐?! 銀三身子輕輕一顫,竟然就落下淚來,一張俏臉哭得梨花帶雨,淚眼汪汪惹人心憐。 “奴家、奴家到底哪里惹到了小郎君,竟然憐奴家的東西都未曾下肚……” 洛書再次被銀三的不要臉震驚了,懶得管她,靠在門上涼涼地說:“大嬸,你的東西我可吃不起?!?/br> “大、大嬸……”看來無論在哪個時空,年齡都是女性的死xue。被喊了一聲“大嬸”的銀三,眼淚也不流了,身子也不抖了,也不弱柳扶風(fēng)梨花帶雨了,把白綾一收,便向著洛書攻了過來,盡顯女流氓本色。 洛書身子微微一側(cè),躲過白綾向著肩膀的一擊,銀三皓腕一動,白綾就追了過來,洛書提氣,輕輕在白綾上一踩,運(yùn)起輕功順著白綾劃向銀三,銀三見洛書撞過來也不慌亂,竟然自雙峰之間抽出一把小巧匕首,反手向洛書刺去,便是等著洛書自己撞上來! 洛書正欲再次提氣,耳邊忽聞風(fēng)聲,高富不知何時溜到了洛書的身后,甩出三道暗器,成“品”字型直取洛書上下三路,暗器上藍(lán)光熠熠,顯然是淬了毒。 如今洛書向前有匕首,往后有暗器,腳下踩白綾,上天無處入地?zé)o門,銀三面色猙獰,就要將這個不知死活的小崽子一舉拿下! 但是當(dāng)暗器將要碰到洛書的那一剎那,洛書突然消失了。 那么大一個活人,怎么可能憑空消失? 銀三來不及多想,因?yàn)槟谴懔藙《镜陌灯饕呀?jīng)到了她的面前! 銀三連忙后退,同時左手白綾輕卷,右手匕首阻隔,打掉了兩枚,還有一枚銀三正欲退后避開,卻發(fā)現(xiàn)不知什么阻在了她的身后,只好眼睜睜看著暗器入rou。 暗器入rou,一片黑色自傷口處蔓延,轉(zhuǎn)眼就彌漫了大半個手臂,銀三慌亂地將右手往身后一揮,好像刺中了什么東西,便不再去管,連忙在懷中掏取,拿出了一個小巧的白色瓷瓶,不過幾息之間,黑色便已經(jīng)遍布了整條手臂,銀三的手輕輕顫抖著,自小瓶中拿了一粒藥丸,哆嗦著往口中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