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公子似是察覺到了方尚清的視線,轉(zhuǎn)頭看向了他,方尚清連忙握手成拳,遮住了自己微微翹起的嘴角,上前一步輕輕打在公子繃緊的衣袖上,隔山打牛,將那女子的手直接震得脫了力,就在女子不可置信還未反應(yīng)過來時,方尚清上前一步擋在女子與公子之間,哥倆好地搭在了公子的肩上,帶著他走出了眾人的視線。 方尚清喜周游,喜交友,既然這位公子合了他脾性,方尚清就“蠢蠢欲動”起來,等到了靜謐處,松開手向著公子行了一禮,笑道:“在下方尚清,不知公子如何稱……” “本座倒是不知道,本座什么時候改了姓氏,有了妻子,還有了盟主這個高攀不起的兄弟?” 方尚清話語未落便被眼前人慢悠悠地打斷,邊說邊掀起了擋風(fēng)簾,在不熟悉的聲音之下,是一張讓方尚清咬牙切齒的臉。 “曲、青、邪!” “盟主不用叫得得這樣大聲,本座耳朵好得很?!?/br> 方尚清在這一刻,終于知道了那種讓他渾身不自在的熟悉的煩躁感從何而來。 原來是曲青邪,那就怪不得了。 “方某還不知道教主有扮弱的愛好。”一想起自己浪費(fèi)了和師父逛小吃街的時間就為了這個混賬,而自己的所作所為全部被當(dāng)做雜耍看,方尚清就氣得頭疼。 方尚清為人豪爽大氣,接人待物溫和有禮,很少會發(fā)火,然而曲青邪卻一氣一個準(zhǔn),這也算是一種本事。 若說武林盟主方尚清是正道領(lǐng)袖,那魔教教主曲青邪就是邪道魁首,這兩個人好像天生不對盤,自從坐到現(xiàn)在的位置上,兩人就沒看對方順眼過,簡直是相看兩相厭。 “盟主大善,有了盟主,在下又何必白費(fèi)力氣?”曲青邪懶洋洋地道。雖說說的是“在下”,卻帶著一股子高高在上的嘲諷意味。 說完還不等方尚清開口,曲青邪就揮揮手接著道:“今日如此美景,本座不想用來干別的,先行告辭了?!闭f完竟是再不逗留,運(yùn)起輕功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往日里曲青邪能把方尚清氣到頭疼,方尚清又何嘗不能把曲青邪氣到肝裂,明明旗鼓相當(dāng),這次曲青邪卻說完就溜,完全不給方尚清反擊的機(jī)會,留下方尚清在原地差點(diǎn)原地爆炸。 不過曲青邪的話也提醒了他,今天天氣晴好,要和自己的摯友丹青見面,可不能弄得一身狼狽,相比起曲青邪,當(dāng)然是自己的摯友更加重要。 只是經(jīng)過這一通奔波,也沒有時間再去陪著洛書買吃的了,方尚清在窗邊看看,發(fā)現(xiàn)師父在等糖人,就知會了洛書一聲,一會等丹青來了就叫他。 洛書之前身體不好,極少出門,這還是第一次見到糖人??粗蠣敔敁破鹨粔K糖,不知道怎樣擺弄了幾下,一吹,就吹出了一匹馬,再加以修飾點(diǎn)綴,馬匹就四蹄騰空,栩栩如生了。 洛書看得眼前發(fā)亮,忍不住邊吃邊看,在二零八八一邊念叨著“最后一個”一邊記憶糖人的制作過程時,洛書從花花草草吃到飛蟲走獸,吃完了一整條食物鏈。 咬著一朵糖花,在洛書準(zhǔn)備再接再厲吃出一個生態(tài)圈的時候,突然聽到了方尚清的傳音。 “師父,丹青要來了,我……” “曲青邪!怎么是你?!” 前半句是以深厚內(nèi)力傳音,后半句就是洛書憑借過人的耳力聽見的方尚清壓抑的怒吼。 嗯? 曲青邪? …… 曲青邪! 洛書把剩下的糖花全部咬了下來,拉著二零八八連臺階都來不及上,就直接飛上了二樓。 曲青邪……這不就是曲二青的大名嗎?! 這是他二徒弟啊! 想想剛剛聽見的大徒弟一反常態(tài)的低吼,洛書又是歡喜又是擔(dān)憂,只怕兩人打起來。遙遙看見了屏風(fēng),洛書收勢不止,直直撞了過去,急急抬頭。 “住手!這是你……” 洛書看見自己的大徒弟和二徒弟抱在一起,衣衫不整,氣息凌亂,面色飛紅,大徒弟摸著二徒弟的胸膛,二徒弟的手搭在大徒弟的腰間,兩個人身高相近,離得又極近,仿佛下一秒就要親上。 洛書:…… 洛書僵直著身子拉過了屏風(fēng)。 “抱歉,打擾了,你們繼續(xù)?!?/br> 曲、方【懵逼】:等、等等,師父你聽我解釋?。?! 第61章 “說吧,怎么回事?” 洛書木著臉嚼著桃花酥,香甜的桃花酥現(xiàn)在吃起來卻味同嚼蠟,怪不得以小清清的條件現(xiàn)在還沒有討著媳婦兒,原來桃花全開在二青身上。 他生氣倒不是因?yàn)榉磳?,而是小清清明明有了戀愛對象卻不告訴他。他在各種找徒媳婦,小清清卻早就有了二青,自己的兩個徒弟在一起,他卻不知道,這就讓洛師父很傷心了…… “師父!”方尚清一看洛書的臉就知道師父在想什么,忙不迭地打斷,“師父,我們剛剛是在切磋!”不是你想的那樣,快把你奇怪的腦洞堵上! “切磋個鬼!”洛書本來還在傷感,一聽這話怒了——都現(xiàn)在這樣了還想狡辯?洛書咬牙切齒地想把桃花酥像塊驚堂木似的往桌子上拍,然而快挨到桌面時又舍不得,急急剎了車,把桃花酥一股腦地塞進(jìn)了嘴里,差點(diǎn)被噎個半死,“你以為你們是小孩子?不用內(nèi)功摟在一起rou搏?!” 這么熱烈的氣氛,要是他不在還指不定會發(fā)展到哪一步! 方尚清心里苦,然而現(xiàn)在想想,這事確實(shí)不好解釋,當(dāng)時他只是想著不能把這里弄亂了,以免丹青過來沒處落腳,所以直接上了手威脅,但是沒想到曲青邪不但沒有老老實(shí)實(shí)地走開,反而也不用內(nèi)力和他打在了一起,回想一下,師父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的姿勢確實(shí)有點(diǎn)曖昧……鬼要和這個混賬曖昧啊! 方尚清瞪向曲青邪,卻發(fā)現(xiàn)曲青邪竟然在神游天外,看得方尚清氣不打一處來。 當(dāng)時方尚清上了桌等著丹青來,聽見腳步聲本是一喜,卻看見了在不到一盞茶之前剛剛別過的臉,被強(qiáng)行壓下去的火氣再次冒了出來。 “你怎么到這里來了?”方尚清看著曲青邪面色冷硬,想著一會丹青要來,不能與他糾纏,便沒有就方才的事情繼續(xù),只是語氣依舊生硬得很。 “這話,應(yīng)該是本座問才對吧?”曲青邪面上帶笑,卻聲音沉沉,顯然心情比起方尚清好不到哪里去。 “笑話,”方尚清冷哼,“方某一好友在日前便已經(jīng)定了桌子,哪里是你訂的?” 曲青邪一聽這話,笑容更盛,只是眼底有嘲諷、憤怒,甚至還有焦急,卻獨(dú)獨(dú)沒有笑意,往日的曲青邪早就和方尚清打起來了,今日卻不知為何壓下了火氣。 “本座在三日之前就已經(jīng)定下了桌,堂主親自寫下的名字,領(lǐng)來的憑證。盟主那朋友……該不會是騙了你吧?” 方尚清和曲青邪凡是相遇,必有一架,從嘴仗到直接上手,已經(jīng)練就了面對曲青邪嘲諷不動如山的本領(lǐng),但是這次曲青邪竟然無端揣度他的好友,讓方尚清積壓了許久的火氣終于爆發(fā)了出來。 “曲、青、邪!” 方尚清一步上前拽住了曲青邪的領(lǐng)子,尚且保留的一絲理智讓他沒有用上內(nèi)力,他低吼著瞪向他,讓他明白這是他不能觸碰的底線。 雖說正邪不兩立,但是方尚清與曲青邪之間保持著微妙的平衡,哪怕心里嘔對方要死,卻不會下死手。江湖動蕩不安,武林盟和魔教之間對立,反而剛好能壓住蠢蠢欲動的某些人,若是其中一家獨(dú)大,當(dāng)江湖徹底被占領(lǐng)之日,便是被從內(nèi)部腐蝕之時。 方尚清與曲青邪斗了這么多年,互相也摸清了彼此的性格底細(xì),若是對方退了位,下一個上來的,可不一定能和自己心照不宣。 能保持這種微妙的關(guān)系,兩人自然不會去扯對方的逆鱗。因此方尚清這一扯,雖然在外人看來不可思議,但這其實(shí)是方尚清在向曲青邪表示這件事不能妥協(xié)。 往日遇到這種情況,曲青邪也就不再作妖走開,在下一次對峙中找回場子,但是這次卻一反常態(tài)地回?fù)袅恕?/br> “方盟主,這桌子還真是本座定下的,你若不信,咱們就叫掌柜的上來一次如何?”曲青邪笑著輕輕將手按在了方尚清的腰上,沒有用內(nèi)力,但是目光冷冷絲毫不顯退讓。 方尚清的手抓著曲青邪的領(lǐng)子,向上半寸便是咽喉,曲青邪的手按住方尚清的腰,下移半寸便是大xue,兩人的身高相近,氣勢相當(dāng),一時之間氣氛壓抑緊張,一觸即發(fā)。 ……然后洛書就進(jìn)來了。 方尚清百口莫辯。 當(dāng)時確實(shí)離得太近了,雖說兩人都不肯退讓,但是舉動不但不帶殺氣,更是連內(nèi)力都沒帶上一絲半點(diǎn),被渴望師門脫離“單身狗總部”稱號的洛書一看見,不被誤會才怪。 簡直是越描越亂。方尚清扶額,干脆不再做聲。 洛書熟知大徒弟的本性,見方尚清生無可戀得不再開口,不由得摸摸嗓子,難道真的是誤會他們了?那他門下不就還是一群單身狗? 二零八八把糯米茶放到洛書嘴邊給他順順嗓子,洛書皺著眉頭接過喝了,下一秒就被二零八八的話驚地差點(diǎn)噴出來。 【宿主,你現(xiàn)在和棒打鴛鴦的大老爺好像?!?/br> 洛書瞪大了眼睛回過頭去,在一本正經(jīng)的二零八八和垂頭喪氣并肩坐在他面前的兩人來回看了幾遍,內(nèi)心復(fù)雜地發(fā)現(xiàn)二零八八形容得……好像還挺貼切。 “算了算了,都該干什么干什么去吧?!甭鍟鲋X袋揮手,動作與趕蒼蠅高度同步。 “師父……” 方尚清還想垂死掙扎解釋一下。 “等等,"洛書想起了什么似的坐直了身子,打斷了大徒弟辯白之言,"都是同門師兄弟吵什么,不把你們的矛盾說開了不準(zhǔn)走!” 同門……師、兄、弟?! 方尚清驀然睜大了眼睛猛然轉(zhuǎn)頭看向曲青邪,一直在神游的曲青邪臉上終于露出了其他的表情,比如大難臨頭,比如不出所料,比如shi里有毒…… 對、對啊……如果不是師徒,以曲青邪的性子怎么會會乖乖在這里挨訓(xùn)。怪不得剛剛一直兩眼放空,原來不是神游天外是生無可戀到懷疑人生。 “你們這是什么表情?。 甭鍟粗鴿M臉佛系,似乎馬上就要立地成佛的大徒弟,和想找個地兒死一死的二徒弟再次炸了毛,“曲二青!當(dāng)初知道自己有大師兄的那份興奮勁呢?!你現(xiàn)在一幅身體被掏空的樣子是怎么回事??!” 被點(diǎn)名的曲青邪一哆嗦,連忙撲上去捂住了洛書的嘴,小心翼翼地安撫道:“老……師父,我這就和方、方師兄好好交流交流?!?/br> 一句話說得一停三頓,哪里有負(fù)手立于魔教大殿,一人退萬軍的淡定從容。 突然多出來一個師弟的方尚清看著曲青邪,心里莫名有了扳回一城的感覺—— 雖然多了個便宜同門,但是至少自己多的是師弟不是師兄啊。 洛書嫌棄地?fù)]開曲青邪的手,"無事獻(xiàn)殷勤,非jian即盜。以前怎么不見你乖乖叫師父。還有你一個大男人化什么妝,娘里娘氣的,以前那樣不好嗎?" “死老頭子你什么品味!什么叫娘里娘氣,這明明是溫文爾雅文質(zhì)彬彬!” 方尚清驚訝地睜大眼睛,然后瞇起眼睛笑了起來,簡直像從金毛狗子基因突變成了笑臉狐貍。 師父不愧是師父,連氣人都本事都技高一籌! 曲青邪被洛書拽著耳朵強(qiáng)行壓住,洛書拿了幾個瓷瓶,倒了些藥水胡亂地抹在曲青邪臉上,將易容的藥粉卸了,然后又將臉頰旁似是裝飾的金屬片拿了下來。 曲青邪吱哇亂叫,然而洛書內(nèi)力一轉(zhuǎn),就像是肚子里懷著崽的十頭牛壓在了身上,像被壓住殼的烏龜,怎么滑動四肢都翻不了身,只能屈辱地喊出了自己“盛裝打扮”的原因。 “老頭子別抹了!我一會還要見人!” 洛書冷酷無情手下不停,“別說的你平時好像見不了似的人?!?/br> “那不一樣啊啊啊!”曲青邪慘叫著,然而并不能阻止洛書的手。 慢慢地,曲青邪的真容被顯露了出來。 “好了?!甭鍟c(diǎn)點(diǎn)頭,滿意地看著曲青邪露出來的臉,“這多好,你那一手爛技術(shù)還易什么容,還不如干脆毀個容更快?!?/br> 曲青邪生無可戀。 卸妝前曲青邪面如冠玉,唇色淡淡,折扇輕搖仿若翩翩濁世佳公子。卸妝后曲青邪鬢如鴉羽,劍眉星目,唇上染血,不必點(diǎn)染便帶著自骨子里透出來的邪魅張狂。 雖然五官幾乎未作描改,但是氣質(zhì)卻判若兩人,能不“作弊”認(rèn)出曲青邪的,也就是把曲青邪從小帶大的洛書,和與他懟了幾十年的方尚清了。 只是曲青邪的臉是恢復(fù)了,但是那張仿佛寫著“我是反派”的臉,與身上這一身裝扮又形成了極為強(qiáng)烈的反差,看臉是邪佞反派,看身子是翩翩公子,讓有輕微強(qiáng)迫癥的方尚清恨不得把某人的腦袋擰下來。 “老頭子我還要去見一人,你給我洗什么臉??!”曲青邪在洛書面前和在方尚清面前簡直判若兩人。 “看什么看,這不是見著了嗎?”洛書奇怪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