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箭雨足足持續(xù)了兩盞茶時間,地面上最后甚至已經(jīng)無處落腳,高強度的體力消耗讓不少年幼的弟子有些脫力,甚至有個別的幾個救不迭,以至于負(fù)了傷。 但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果。走廊狹窄,箭矢又密力道又強,沒有出現(xiàn)傷亡已經(jīng)是謝天謝地了。 然而這樣,卻依舊讓人陰沉了臉色。 連面都沒有見,他們就變成了這樣子,看來前面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地面上鋪滿了箭矢,踩在上面要小心地保持平衡,箭矢之間摞成的空隙極易踏空。突然有人發(fā)出了慘叫,眾人以為這又是誰沒注意腳下,本來沒想在意,卻沒有料到慘叫聲接二連三地響了起來,走廊回音,配合著火把,如同無間地獄里惡鬼的慘叫。 “蟲!有好多蟲!” 洛書聞言低頭一看,果然,有蟲自箭矢之間的空隙爬了上來,表面上有一層,那藏在空隙之間的,卻不知道還有多少。 蠱蟲駭人,然而雪教眾人卻松了口氣,他們本就是蠱師,身體相較于尋常的俠士稍弱,刀槍棍棒也大多舞不周全,畢竟術(shù)業(yè)有專攻?,F(xiàn)在變成了他們熟悉的攻擊方法,反而有些親切。 洛書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確定,這后面cao控的應(yīng)該不只是一個人,這樣多的蠱蟲,若是每只都要鮮血喂養(yǎng),一定會被徹底吸干。 可是這些蠱師煉制蠱蟲不應(yīng)該一點動靜都沒有,這些人到底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雪教主,你可知其他的蠱師門派?”雪暮枝本身就是蠱師,知道一些東西也未可知。 雪暮枝斂了眸子,仔細(xì)地回想了一下,搖了搖頭,“現(xiàn)如今蠱師門派只有我雪教,也許是什么門派隱藏地較深?!?/br> 洛書點點頭,想向著徒弟幾人方向去,卻被叫住了。 “書洛,你見過月棲云?” 月棲云?小清清的那朵爛桃花嘛,當(dāng)然認(rèn)識,他還問了周靈為什么要將蠱寄生在月棲云體內(nèi)呢。 說起來他就是雪教弟子…… 洛書的眼睛豁然睜大,抬頭看向雪暮枝,知道對方與自己想到了一處去。 “月棲云是雪教的外門弟子,是我門下弟子月破云的弟弟。他幾乎沒有煉蠱天賦,但是在經(jīng)商方面既有天賦?!?/br> 洛書嗓子有些發(fā)干,“可是我見過他之后,有村民埋伏于路旁,欲將他圍殺。原因是他用村內(nèi)之人煉蠱?!?/br> 雪暮枝面色變得凝重,洛書再問:“那他可有什么異常?” 雪暮枝面色更沉,“并無異常?!?/br> 并無異常。 洛書苦笑,“可是他出言不遜,欲將我先生擄走,我將他們綁在樹上,等遇到村民回去看時,卻只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尸體。尸體千瘡百孔,已經(jīng)被蠱蟲吃透了。至少已經(jīng)寄生了一月有余?!?/br> “當(dāng)然有用了。這樣煉制的人蠱,連同他本身的武功,全都可以直接為我所用!” 洛書又想起了當(dāng)初周靈的話。 人蠱為他所用。 他原本以為只是可以將這個人完全cao控,卻沒想到可能是在保持本人神智的情況下,不動聲色地cao控他的想法,就像洗腦一樣。 若是蠱蟲披著人皮潛入了人群中,平時不顯,無人能發(fā)現(xiàn),在關(guān)鍵時期卻捅人一刀…… 一股寒氣從洛書的脊梁骨竄了上來。 雪暮枝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已經(jīng)有了一個月棲云,那誰能保證雪教里不會有更多的人蠱?到底誰隨時可能將消息泄露,誰又是對雪教衷心之人? 洛書想得更可怕。 既然周靈是施己教之人,而他們煉制了人蠱,月棲云又借著雪教的名頭用人來煉蠱,最重要的,人蠱的一身本領(lǐng)可以為蠱師所用。那么有沒有可能,這漫山遍野的蠱蟲,控制他們的人呢,就是雪教弟子? 雪暮枝對蠱蟲的存在極為敏感,那么可以保證他身邊幾人沒有問題,但是那些沒有被他待在身邊的弟子呢?那些基本不會見到的弟子呢? 雪暮枝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深吸一口氣,那只白色的小蜘蛛跳到了他的指尖,張開嘴發(fā)出了一聲人類無法聽見的尖叫,滿地的蠱蟲就像被凍住了一樣,僵在了原地 這些蠱蟲只是最簡單的低級蠱蟲,雪暮枝的蜘蛛雖然不是蠱王,卻對它們有著天然壓制。小蜘蛛震懾之后,似乎變得極為疲倦,雪暮枝心疼地將小蜘蛛收了起來。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用這種使阿朱疲勞的方法的,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由不得他遲疑。 蠱蟲有雪教弟子,機關(guān)有隱門,有洛書與雪暮枝在前方帶隊,整支隊伍的速度都變得快了起來,同時一股緊張的氣氛彌漫開來。 終于,他們到了走廊的盡頭。雪暮枝頓了一下,率先前進,進到了一處大廳,接著,就看到了滿廳的蠱蟲。 第88章 這是一處向下凹的大廳,就像是一只水桶,他們在桶底,而對方坐在桶沿上向下看。 不,與其說是像水桶,不如說是像煉蠱的瓦罐。他們是就是瓦罐中的蠱。 洛書仰頭看去,坐在正對著他們方向的,是一個身著黑袍的人,其上繡著血色佛蓮,只是看不清他是否佩戴了葫蘆。而在“桶沿”周圍,坐了一圈的黑袍人,袍子是不加任何修飾的黑。乍得看上去只見人影幢幢,配上滿地的蠱,如同身處煉獄。 在這里的豪杰,哪一個不是武功高強之人,哪怕如五虎,縱使人品敗壞,那一身武藝卻是實實在在的。可是他們打得過千軍萬馬,卻不代表能殺出蟲圍。此時見了人,哪怕是cao縱著蠱蟲的蠱師,也恨不得現(xiàn)在就沖上去好好打一架。 “你就是血蠱師?” 華山弟子忍不住率先開口喝道。 華山功法講究的就是一個銳字,以攻為守,招招進攻,可是這一路上不得不防守了一路,心里又是憋屈,又是暴躁,早已經(jīng)憋不住火氣。 那身著黑紅袍子的人聽了,卻也沒有回答,“好一群不請自來的無理之人?!?/br> 他的語氣中帶著被打擾的不耐與火氣,倒顯得他們沒了禮數(shù)。 “呵呵,無理之人?你這種草菅人命的家伙也會講究一個‘禮’字嗎?” 峨眉的女俠出言譏諷,因為一路上被蟲子圍繞,哪怕是再溫柔的性子,也不免想將眼前人千刀萬剮。 “草菅人命?我只是讓他們的更有價值。”血蠱師理了理自己的帽檐,將一縷長發(fā)攏進了兜帽,慢條斯理地道:“若是我此次成功,便是能煉制出一種新蠱,他們將自己貢獻給了我,難道不是比庸庸碌碌地活著更為有價值嗎?” 這是什么歪理? 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將要人命說的如此理直氣壯,聽語氣甚至覺得對方應(yīng)該謝謝他? 洛書一腔怒火總算有了發(fā)泄的地方,嬉笑著道:“大叔,我看你的身體也不錯,我還沒用人當(dāng)過蠱皿呢,要是將我的寶貝們養(yǎng)好了你也是功勞一件,不如我將你當(dāng)蠱皿可好?” 黑紅袍將頭轉(zhuǎn)向洛書,似乎是仔細(xì)地看了一下,“我能煉制出足以改變武林的蠱蟲,價值可高得多,反倒是你,資質(zhì)不錯,當(dāng)我寶貝的飼料剛好。” 洛書搖頭,“這可不是你說的算呀大叔。你看我長得這么好看,哪怕是站在這里都賞心悅目。你再看看你,連臉都不敢露出來,肯定是個丑八怪。你長得難看也就算了,人還這么惡心,真是活著浪費糧食,死了浪費土地。像你這樣的資質(zhì)哪怕喂給我的蠱,大概他們也不會吃,但是如果是我喂的話,他們沒準(zhǔn)會賞臉吃兩口,也算是你積德了?!?/br> 洛書說的沒錯,他現(xiàn)在易容的臉雖然遠(yuǎn)不如原本的容貌,然而也算是清俊可愛,哪怕是他像是無奈極了似的,搖著腦袋左搖右晃,也是賞心悅目得很,看得韶斬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隔著老遠(yuǎn),也能想象到對方黑如鍋底的臉色。 而事實上也是如此,不知道洛書的話哪里戳到了他的痛腳,明明之前看起來淡定至極,卻豁然起身,聲音都因為怒意帶上了顫音。 “沒教養(yǎng)的東西!出門在外不懂得尊重長輩,就別怪我代你父親教訓(xùn)你!” “沒教養(yǎng)?說這話的人才是沒教養(yǎng)。言不及父母,這個道理你不懂嗎?”洛書聲音幾不可查地壓了下來,“話又說回來,你這種廢物有什么資格稱為我的‘長輩’呢?” 眾人看看洛書的身量,不過是十二三歲,再看看對方,至少已經(jīng)到了而立之年。然而蠱道不同于武道,向來是以蠱論高低,年歲大的若是論蠱論不過,自然也要向年歲小的道一聲‘前輩’。 雖然現(xiàn)在不知道如何,但是再往后十年,還真的不一定誰是誰的前輩。 這樣想著,面上不免帶出了些許端倪,雪暮枝更是直言道:“你除了年歲長于書洛,沒什么擔(dān)得起這一聲‘長輩’的?!?/br> 雪暮枝聲音清冷,說這話時又是一貫的面無表情,更加上了幾分說服力,若不是洛書的臉實在是太嫩,大概眾人便十足地信了。 洛書: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年齡可以當(dāng)你爺爺——然而我并不想要你這種孫子。 雪暮枝的話就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豁然起身,咬著牙狠狠地道:“敬酒不吃,那你看來是想吃罰酒了。” 你也沒給我們敬酒啊…… 洛書看著他眼神死,不知道對方逼格突然就下降了這么多,感覺就是從反派大boss降到了炮灰的級別。 然而不管對方的“逼格”怎么降,該發(fā)動的攻擊依舊發(fā)動了,甚至比之前的幾次還要讓人頭疼——側(cè)對著他們的地方,也就是那些一直沉默著的人之下正對著的地方,那“桶壁”緩緩打開,竟然是一扇扇門。 而門后,則是比人身體還要大的蠱蟲。 本來不是像潮水一樣的蠱,眾人還松了口氣,然而一看這蠱的體積,卻是連笑都笑不出來了。 怎么會有這樣大的蠱蟲?!明明蠱是以隱蔽為佳,殺人控人于無形之間,可是這些蠱已經(jīng)完全成了rou碰rou的坦克! ‘小八,你老實說,這個世界真的是純粹的武俠世界嗎?這怎么看怎么像蟲族亂入啊我去!’ 【宿主放心,這確實是這個世界的產(chǎn)物,宿主可以看做是基因突變的產(chǎn)物?!?/br> ‘他們到底喂它們吃了什么玩意?。∫粐嵔鹂览瑔幔?!’ 原本不足人的小指的蟲,現(xiàn)在被放大了成百上千倍,顯得陌生而可怖。蛇蠱足足有碗口粗,不必用毒,單單是用纏的,便足以將人的肋骨寸寸勒斷,令人窒息而死。 洛書與雪暮枝對視一眼,剎時間已經(jīng)明白了對方的想法——老老實實和這些大蟲子打才有鬼,當(dāng)然是擒賊先擒王! 雪暮枝掏出蠱皿,帶著眾弟子盡可能地抵御蠱蟲,而洛書一躍而上,生生拔高七八丈,直取那人的狗頭! 乘云步,登云梯,平地千丈起,隨風(fēng)萬里易。 大概是沒想到洛書的輕功竟然高到如此地步,那人慌亂了一瞬,隨之袖子一揚,一條渾身翠綠的蛇蠱射向了洛書! 然而高手過招不過分毫,這一瞬便足夠了。 洛書眸色一沉,便要干脆地將此人斬下,電光火石之間,目光卻在觸及蛇蠱的剎那一愣。 翠綠色的……蛇蠱? 機會稍縱即逝,洛書沉著臉低頭掃過,這人腰間依舊沒有葫蘆。 假的? 洛書落回地上,面色難看得要滴出水來。 雪暮枝只當(dāng)做他是沒有一擊得手故而不悅,然而洛書卻是在在意那條蛇蠱。 翠綠色的蛇蠱。 翠綠色的,蛇蠱。 怎么會這樣? 雪暮枝一面抵擋著蠱蟲,一面低聲道:“你用蠱蟲試試,不要硬來?!笔聦嵣下鍟p功如此高明已經(jīng)是出乎了他的預(yù)料。 二零八八看著笑得勉強的洛書,抿了抿唇,走到了他身邊。 旁人可能看不分明,但是他卻看得真切,洛書本是有機會將對方一舉拿下,卻因為愣神而錯過了機會。 洛書是屬于對手越強自身越強的那種人,外界壓力越大,己身的發(fā)揮越強,斷斷不可能會出現(xiàn)這種失誤。 所以在他的視覺死角,洛書到底看見了什么? 二零八八是這樣想的,便這樣問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