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節(jié)
寧恒拍拍他緊張的小臂,笑道:“別緊張啊,我有法子?!?/br> 他笑得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孩童,偏偏有長者般的關(guān)切與憐惜。 “等我半個月,回來就教你習(xí)武吧?!?/br> …… 寧恒從未食言過。 等他回來,幫他調(diào)養(yǎng)了不過一個月,冉蒼就開始習(xí)武了。 “馬步蹲深一點?!?/br> “出拳。有力!有力!” “腿提高,好,上步?!?/br> 畫面變得迷離而模糊,變成了一片耀眼而溫暖的驚慌,在那片溫暖里,有人微笑著向他伸出手—— “阿蒼。” 冉蒼突然感受到極致的慌亂,他瘋了似的向前跑,卻抓不住明明近在咫尺地手,那虛空中的金色,那站在那里的人,明明一如從前,卻越來越遠。 “寧、” “阿恒——!” 他猛地從夢中驚醒,抓住了身邊人的手,白皙嬌嫩的肌膚立刻被按出了紅印子,應(yīng)該是很疼的,但是被抓住的人一聲不吭,就像泥塑傀儡。 冉蒼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將手指纖長的手死死抓在手中,然后一遍遍地親吻。 “阿恒,阿恒……” 依舊沒有回應(yīng)。 冉蒼驚魂未定,喘著粗氣有些詫異地抬頭看去,看見寧恒看向他的方向,目光冷冷,像是看著他,又像是看著虛空。 不對!這不是阿恒! 阿恒明明那么愛笑,像是陽光似的生機勃勃,他從來沒對自己露出過這樣厭惡的表情! 他看著鎖在瘦弱四肢上粗重的黑色玄鐵鎖鏈,看著被鎖住的蒼白的人,頭開始有些發(fā)暈。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冉蒼一把抓住了穿上人的衣領(lǐng),他肩膀瘦弱得比女子更甚,像是兩葉蝶翅,讓人疑心會不會一不小心就折斷了。 掌下這人……完全被自己控制在手里…… 一閃而過的念頭。 冉蒼幾乎要將這人的肩膀捏碎,“阿恒在哪里?我的阿恒在哪里?!” “咔咔”的聲音自兩肩傳來,骨骼不堪重負地呻、吟。 終于抬起頭來,蒼白的人抬起頭來,目光終于完全地定焦在了冉蒼的臉上,可是他的瞳孔中沒有冉蒼的倒影。 “阿蒼?!?/br> “我就是寧恒啊?!?/br> “把我變成現(xiàn)在這幅樣子的……” “不就是你嗎?” 倒映在冉蒼驟縮的瞳孔中的,是仰頭的寧恒的臉,那雙好看的眼睛,緩緩淌下兩行血淚來。 蝴蝶的翅膀,被他親手折斷了。 …… “阿恒!” 冉蒼猛地自床上坐起,目光空洞地喘息,四下張望,沒有看見想見到的人,手心緊緊抓著的鐐銬,已經(jīng)被體溫捂地有些發(fā)燙了。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石楠花味道,冉蒼靜靜坐著,漸漸回神。 “阿恒……” 他撫摸著鐐銬,就像是在撫摸一片細嫩的肌膚。想起夢中的場景,那握在手中將人完完全全掌控的感覺漸漸發(fā)酵,那死死握住雙肩的觸感真實而又細膩。 冉蒼發(fā)現(xiàn)自己又有感覺了。 他將鐐銬握在手中,輕輕一吻,就像是親吻著夢中的手,神情癡狂而令人毛骨悚然。 “你跑不了的?!?/br> “你最喜歡的‘岸綠’在我這里,你怎么會走呢?” …… 出來暗室,已經(jīng)是晚霞滿天了。 竟然足足睡了一個下午。 冉蒼皺皺眉,但是隨后又想起了什么,露出了一個微笑。 侵略而危險。 “阿恒啊……” 他做了一個決定。 “這天下之大,” 他早就實行過,卻不曾成功。 “我要你知道——” 卻也埋下了種子。 “只有我——” 只等一日,破土而生。 “是你的歸宿?!?/br> *** 晚飯吃得有些壓抑。 阿荼身上蠱的如何處理難以抉擇,方思遠暈血加上蠱毒的影響又昏迷不醒,那冉蒼的四個部下肯定還有下屬,隱藏在暗處,給阿荼下蠱的人還未找到。 這些事情根本就是一團亂麻,偏偏聽風(fēng)樓還傳來消息,說翻閱以前的記錄,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阿荼身邊可曾出現(xiàn)過什么可疑的人。 聽風(fēng)樓的消息是不會出錯的,這就不得不讓人聯(lián)想到一件事,那一個半月之前,黃不知和蕓娘在表演時的桿子突然斷裂,從而推斷出空中樓閣有內(nèi)鬼。 雖然隨后確實在一個剛剛招進來的小廝身上發(fā)現(xiàn)了異樣,并將人趕了出去,但是一個能在吳曉云的多次查探下對桿子做手腳的人,怎么會這么容易地就被查出來?所以空中樓閣之內(nèi),一定還有釘子。 甚至可能不止一個。 世錦那邊的人,想要空中樓閣身敗名裂,施己教那邊的人,目的不明,卻毀了阿荼。 真是…… 在一桌上還有胃口的,估計也只有洛書了。 “公子,別只吃梅子rou,吃點炒油菜?!?/br> 二零八八看著對帶著甜味菜虎視眈眈的洛書,嘆著氣給洛書夾了一筷子綠油油的炒油菜。 葷素要搭配,甜咸也要搭配才行。 洛書看著“天降橫菜”睜大了眼睛,控訴地看向二零八八,在二零八八面無表情的注視中敗下陣來。 當(dāng)初在崖底,洛書經(jīng)受商城內(nèi)吃食的荼毒之后,毅然決然地自己動手做飯,然而洛書的手藝大家都知道,在不知多少次把rou烤地與商城相媲美之后,洛書只好選擇野菜之類能直接吃的東西,野菜微苦回甘,鮮嫩多汁,味道確實不錯,但是再不錯也不能十年如一日地吃……這就導(dǎo)致了洛書雖然不挑食,但是在rou菜與素菜同時上桌的時候,筷子毫不猶豫而穩(wěn)準(zhǔn)狠地奔向rou菜。 洛書吃完了碗里的油菜,回味了一下,覺得味道還不錯,又夾了一筷子。洛書吃飯的時候很認(rèn)真,眉眼微彎,說不出的愜意滿足,好像他吃的不是家常小菜,而是蟠桃盛宴,喝的不是茶水,而是玉露瓊漿。 有這樣的人在飯桌上,總能極大地調(diào)動人的食欲,吳曉云本來沒什么胃口,也不由自主地夾了一塊梅子燒rou,被酸甜鮮香的味道一刺激味蕾,饑餓感頓時升起。 韶斬看看上桌之后除了她夾的幾筷子菜之外就再沒有吃別的東西,一直喝悶酒的雷世蒼,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復(fù)雜的情緒自從在大廳中,見到了那個叫阿荼的女孩,聽見了她等雷世蒼等了一夜的事情之后,就一直縈繞在心頭,讓無法無天的小妖女也有些不解,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不過韶斬向來愛恨隨心,想到什么就去做,也不在乎旁人的眼光,見雷世蒼一直喝悶酒,想起洛書多次告誡她的,只喝酒對身體不好,左右看看,學(xué)著二零八八的樣子,狠狠給雷世蒼夾了一筷子炒油菜。 “大個子吃點菜,不準(zhǔn)喝酒了?!?/br> 雷世蒼比韶斬高了一個半的頭,坐著也要低頭才能看到韶斬,他低頭的時候,看見韶斬睜著一對流光的金瞳看向他,就像是貓兒的眼睛,他心里就像是被誰輕輕撞了一下,愁悶被一下子沖淡了不少。 韶斬的眼睛里倒映著燭光,星星點點,像是藏了一把金色的陽光碎片。 雷世蒼笑著道:“好,聽阿斬姑娘的?!?/br> 說著果真放下了酒壇,開始動筷子,韶斬看著雷世蒼碗里的飯菜快速地下去,不由得彎起了眼睛,心里的讓她又難受又擔(dān)心又開心的情緒,也像是混進了飯里,被全部吃掉了。 吳曉云止住了筷子,看向韶斬的方向,目光中的擔(dān)心與苦澀再也掩藏不住,身旁的相公趙柯給她夾了一筷子白斬雞,問道:“小云,怎么了?” 吳曉云咬了咬下唇,筷子在白斬雞上戳了戳,搖了搖頭。 阿荼那么喜歡雷大俠,可是這傻孩子,這件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雷大俠嗜酒如命,她與他相識這些年,還從未見過有誰能將酒從他手里勸下來。 趙柯見吳曉云搖頭,也不在意,又夾了一塊紅燒rou給她,“小云多吃點,可別餓壞了?!?/br> 吳曉云看向自己的相公,阿荼明明是他的妹子,明明他更難過一點,但是卻依舊強顏歡笑,掩住憂愁安慰她,當(dāng)即心里一暖。 “嗯,柯哥,你也吃。” 路過的洛晴摸摸鼻子,感覺自己什么也沒吃就吃飽了。 思遠現(xiàn)在還在昏迷著,飯菜是用不下去了,把飯菜饅頭蓋在籠屜里溫著,要是他夜里醒了也不至于餓肚子。 洛晴想著,將飯菜放到了鍋上。 只是他不曾料到,今夜,方思遠這頓飯,注定是吃不上了。 …… 醉仙樓中眾人各懷心事,而醉仙樓外卻早早就等了幾個人,為首的兩人,一人一身錦衣,一人一身白袍,不是楊邇與王懿是誰? “王二,說真的,你真的沒有鬼上身嗎?還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次我說要蹲夜你居然沒勸我?!?/br> 馬車空間寬敞,內(nèi)壁嵌著溫暖的皮毛,小幾上放著茶水和點心,暖意融融,全然不是馬車外的寒冷。楊邇咬了一口云朵糕,嫌棄地皺了皺眉。 這味道,比起醉仙樓的差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