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節(jié)
他飲下一口酒,看著暗淡的天地,突然想起了方才的二零八八,那一身白袍,細細繡著一輪圓月。 …… 二零八八回到院子的時候,發(fā)現(xiàn)洛書不在床上,當即將視野展開,擴展擴展,最終看到了屋頂。 看到洛書的時候,二零八八暗暗松了一口氣,長身而起,踏上屋檐,洛書松松垮垮地系著外衣,腳邊散落著酒壇,目光迷離,臉頰酡紅,分明是已經(jīng)醉了。 二零八八嘴巴張合幾次,最終微不可察地嘆了一聲。 洛書歪著腦袋看過來,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令他極為欣喜的,踉蹌著就要起身過來,二零八八連忙快走兩步,將洛書扶住。 真好看。 洛書眨眨眼睛,笑得眉眼彎彎。 他的眼光最好了,當時一看,就覺得這件衣服特別適合小八。 “太好啦……” 洛書往二零八八頸窩蹭過去,把頭垂下來,去看他為他選的那一身披風,上面的月,仿若有光。 誰說今夜無月…… 這不就有了嗎? 比天上的月亮,還要好,還要亮,還要暖。 洛書滿足地蹭了蹭,已經(jīng)醉地分不清東西南北,難為他居然還記得醉前在想些什么。 “暖和?!?/br> 洛書往二零八八懷里擠了擠,唇齒間帶著淡淡的酒香,二零八八緊緊抿著唇,臉頰也帶上了淡淡的紅,好像也大醉了一場。 “宿主,不是說晚上不要喝酒,明早起來會頭痛?!?/br> 二零八八摸了摸洛書的手,冰涼涼的,暗惱這人也是心大,為求一醉不運內(nèi)力,沒了內(nèi)力護體,手腳都是冰涼的。 洛書迷迷糊糊地“唔”了一聲,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他像是突然驚醒似的,把自己從二零八八懷里拔出來,非常驚慌地說了些什么,動作太大,差點滾下去。 二零八八一把將洛書拉住,背上驚起一身冷汗,洛書又突然安靜下來,似乎是看出了二零八八的氣憤,老老實實地縮成一團。 二零八八按按額角,看見洛書又捧起酒壇子,連忙起身去奪,洛書乖乖叫他奪了過去,又想去抓一旁的酒壇子,二零八八連忙將糕點往他手里一塞,洛書抱著云片糕,總算是老實了下來。 二零八八嘆了口氣,從空間里拿出一件披風,身子過去要給洛書披上。 洛書突然回過了頭。 二零八八感受著唇上的冰涼,整個人僵在了原地,云片糕絲絲的甜漸漸彌漫。 洛書往后蹭了蹭,歪著頭看了看二零八八,突然很開心地笑了起來, “小八?!?/br> 二零八八僵在原地,像是看著停在肩旁的蝴蝶,生怕驚飛了它。 洛書湊過去舔了舔二零八八的唇瓣,“好甜。” 二零八八屏住了呼吸。 洛書仰起頭,看著二零八八,眨了眨眼睛。 “子無……” 二零八八渾身一震。 洛書像是吃到了糖似的,笑著用自己的,蹭上了他的唇。 “我的?!?/br> 第202章 百骨知是連夜趕過來的。 他沒想到自己不過是出去了一趟,承陽城的分部就給他出了這么大一個紕漏,趕來后天還未亮,估算著師父也還沒醒來,就干脆去了醉仙樓的后院,也顧不上休息,連夜審問,盛怒之下的百骨知將世錦查了一個底朝天,一時之間氣勢無匹,無人敢與之對視,只覺得被那一雙眼睛看過,心都要被看透了。 以至于洛書起身吃早飯的時候,百骨知氣勢未散,看見洛書的剎那不經(jīng)大腦擔心地脫口而出—— “師父你嘴怎么腫了?” 飯桌頓時一靜,洛書感受著齊刷刷向自己這邊看過來的目光,想把小徒弟捉來揍一頓的心思都有了。 偏偏蘭追還很認真地看了看洛書的嘴巴,擔心地問:“師父,是中毒了嗎?” 頓了頓,欲言又止雪上加霜地道:“師父,有醉仙樓在,你就不要下廚了吧?!?/br> 洛書嘴角微抽,青筋直跳,咬牙道:“為師這是被蚊子咬了!還有為師已經(jīng)有很久沒有把酸麻草認作辣椒了!” 蘭追下意識地看向子車籌和百骨知。 現(xiàn)在的天氣還有蚊子嗎? 師父真的能分清鹽和糖了? 兩個師弟下意識地避開了單純四師兄充滿疑問的目光。 百骨知瑟瑟發(fā)縮成一團:我是不是說破了什么不該說的? 子車籌:都這個季節(jié)了,絕對不會有蚊子了吧…… 子車痕:別看我,不是中毒。 洛書看著座下徒兒們瘋狂的眼神交流,臉頰微紅,差點捏斷了筷子。 “吃!飯!” 腦電波存在的空間里瞬間安靜,看著乖乖吃飯的一群徒兒,洛書心累地夾起了一只小籠包。 剛剛那破借口,能騙過這群小東西才有鬼…… 小八你就覺得我這么好騙嗎??。?! 洛書一喝酒就斷片,早上迷迷糊糊地起床,只記得自己抱著酒壇子上了屋頂,有些口干,舔了舔嘴唇,登時一疼,脫口而出,“小八,我嘴怎么腫了?” 在問出口的剎那,昨夜的事情如潮水卷來,一幕一幕展現(xiàn)于眼前,洛書摸著自己嘴唇的動作瞬間僵住,一層胭脂色從兩頰一直蔓延到脖頸,正想說些什么,就聽見一旁的小八聲音響起。 “蚊子咬的?!?/br> 洛書猛地抬頭,看見某系統(tǒng)目光微微偏移,不去看洛書,耳朵微紅,甚至還試圖補充細節(jié),“宿主,昨夜你上屋頂,醉在上面,我上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有蚊子剛、剛咬過你?!?/br> “挺、挺大的?!?/br> 洛書傻眼地看著二零八八,被自家系統(tǒng)睜眼說瞎話的本領(lǐng)震驚了。 昨晚對著我的嘴巴又舔又親又蹭又咬的原來是只大蚊子哦? 能把我咬成這樣的蚊子,那還真是好大?。?/br> 洛書一喝醉就斷片,這件事二零八八也知道,十有八九是二零八八以為昨晚是他在撒酒瘋,為了避免他尷尬,才會這么說,畢竟確實是洛書先動嘴的,二零八八可以說是非常貼心了。 但是洛書很想掀桌。 本來可以水到渠成的事情,你說一句我先動嘴的,我回一句我就是喜歡你了,這不就完事了嗎?現(xiàn)在…… 想到這里,洛書終究還是沒忍住,生生捏斷了一雙筷子。 然而這還真不能怪小八,要怪,就怪自己當時慫得一逼,居然傻愣愣地點了點頭,還回了一句,“哦,那我一會去抹點藥膏?!?/br> 洛書恨不能穿越回去,一巴掌將自己打醒。 吃過了飯,洛書借口支開自家系統(tǒng),自己爬到偏僻屋頂上,看著陰沉沉的云朵思考人生。 想起來自己昨晚的事情,就忍不住捂臉長嘆。 他昨晚確實喝了酒,但是并沒有像與寧恒一起喝的那次一樣,喝得爛醉,畢竟是多事之秋,想要放松也不敢如此。他保持著有人來犯能迅速逼出酒液的狀態(tài),加上昨夜留下的印象太深,這才沒有斷片,但是小八不知道啊! 洛書仰面而倒,想起昨夜所見,沒了聲音。 往往常見的反而不易讓人注意,就比方說,小八日日陪伴中所蘊含的情意,就比方說,小八天下罕見的容顏。 直到那次小八回廠,他才發(fā)覺有什么變得不一樣了,直到這次他為小八換上披風,他才第一次被小八的容顏所震撼。 不同于洛書喜歡各式各樣漂亮的衣服,小八總是一身黑色勁裝,默默不語,大概就是如此,他看見小八披上那身白色披風的時候,才會怔住。 小八永遠都不會知道,昨夜他上了屋頂,看見天地蒼茫一色,暗淡無光,無風無月,有多想看見云破月出的樣子。 烈酒入喉,原本的閃念便成了執(zhí)念。 他在朦朧間,只覺天地如囚籠,眾生皆苦,呼吸都被壓抑地苦澀,想這天下之大,不知施己教何日才能除盡,不知有多少孩子還在受苦,就覺得放眼所及之處都是黑暗。 仿若前世,他不知何日將死,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被身體禁錮于一方純白空間,不能外出。在臨死之前,明明呼救鈴就在咫尺之間,手伸過去,卻偏偏就是差了這毫厘之遠。在房間之外,有他的摯友,有活下去的希望,可是他就在這里靜靜死去,無人發(fā)覺。 初到崖底的時候,他甚至不敢入睡,那時候還很死板的小八,認認真真地說;【宿主,我會一直守著你的?!?/br> 自此之后,他就當真一直守著他,守他神功初成脫胎換骨,守他歷盡艱辛歡笑如初。 拉他度過漆黑夢魘,陪他放馬無限輪回。 青梅竹馬之間的感情最難發(fā)覺,因為多年的相伴,已經(jīng)分不清是親情友情還是執(zhí)念。他與小八相伴許久,他看他從死板系統(tǒng)精神體變?yōu)轷r活人形;他看他從百病纏身病弱不堪到身體強健睥睨江湖,期間種種,不足為外人道也。 已經(jīng)習(xí)慣了親情的體貼入微,習(xí)慣了摯友的無話不說,習(xí)慣了兄弟的肝膽相照,便難以從中剝離出早已變了質(zhì)的絲絲情意。 直到那次小八返廠,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對小八的依賴甚至于眷戀已經(jīng)超過了一般的兄弟。 后來,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已經(jīng)不復(fù)最初的單純,卻無法確認,是否已經(jīng)發(fā)酵成他所想的樣子。 直到昨夜。 那踽踽獨行的凄冷寒風中,那陰云密布的暗淡天色里,出現(xiàn)了一輪明月。 云破而銀光泄,風靜而明月出。 那積攢許久,連主人都未曾發(fā)覺的心悸在心頭猛然炸裂,那一剎那天地皆暗,玉兔東升,頭暈眼花,心花怒放—— 怦然心動。 借酒壯膽總歸是有些道理,他情不自禁地吻上去的剎那,過往的所有都化作了唇齒相接時絲絲縷縷的甜,他從未如現(xiàn)在一樣感激過系統(tǒng)的命名功能。 子無。 洛子無。 左邊手臂壓住眼睛,右手卻不自禁地抓住了心口的衣襟,在袖子下掩藏的臉頰已經(jīng)紅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