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節(jié)
燒穿鍋底的不僅僅是韶斬一個,方尚清秀了一手烤rou之后,曲青邪不服氣地沖進(jìn)廚房,把鍋炸了一個窟窿,然后被氣急敗壞的大廚們趕了出來。暗搓搓地想去吃點方尚清的烤rou,愕然發(fā)現(xiàn)四師弟蘭追一手握著自己的匕首,匕首上插著一塊烤rou,吃的正歡??粗車膸熜值芸粗约侯拷Y(jié)舌的樣子,帶著白澤面具的蘭追不好意思地解釋,一看見烤rou就想起師父的烤rou,然后就覺得大師兄烤得特別好吃,一不留神就吃多了。 此言一出,幾位師兄弟當(dāng)即臉色一黑,想起了被師父的烤rou支配的恐懼,他們七人中幾乎所有人都掌握了一手下廚絕活,其中緣由洛書功不可沒。至于為什么說是“幾乎”,概因為曲青邪真的完全沒有廚藝天賦,完美地遺傳了洛書的廚藝,兩人在崖底十年就吃了十年的黑暗料理,也難怪曲青邪上崖之后物極必反,嘴挑地厲害。 洛書更慘,方尚清烤rou的手藝沒的說,后來幾乎都是他做飯,等曲青邪來了之后,伙食一朝回到解放前,也難怪曲青邪在詢問自己大師兄的時候,洛書想到的全是烤rou,以至于曲青邪啃著焦炭似的又苦又腥的rou,對素未謀面的大師兄向往不已。 子車籌和子車痕摘下了斗笠,想著rou都開吃了,不如就先吃些墊墊肚子。子車痕拿出一排小刀驚煞眾人,看著某位圣手熟練的動作,頓時身上一涼,子車籌端著小盤子,老老實實地接受投喂。 百骨知看看幾位師兄斯文的動作,又看看烤得外焦里嫩,金黃酥脆的rou,一刀下去砍掉了半條腿,被師兄們追著打,方尚清無奈地?fù)u搖頭,早就料到這群家伙們不安生,幸好他烤了兩頭羊。 方尚清慢慢翻烤著全羊,出了一會神。 不知道三師弟今晚能不能趕過來。 *** 不知道我今晚能不能趕過去。 冉星辰夾起一片魚rou嚼了嚼,心不在焉地看著宮宴中準(zhǔn)備的歌舞,此時宮宴已經(jīng)進(jìn)行了一半。 大臣們推杯換盞,都是淺啄少飲,誰也不敢殿前失儀,但是酒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好像只要你與我喝過酒,就親近了不少,于是宮宴的氣氛越發(fā)熱烈。 這次為了展示冉蒼身體康健,鎮(zhèn)住某些心懷不軌的人,宮宴極為盛大,面前的飯菜精美異常,巴掌大的小碗中沉浮著一朵絨花,放入口中細(xì)細(xì)品味,才愕然發(fā)現(xiàn)這竟然是一塊豆腐。細(xì)嫩的魚rou中的刺幾乎全部剔除,千滾豆腐萬滾魚,聞之即醉。 冉蒼坐在殿上,一身龍紋明黃長袍,上紋九龍騰云,乃是動用了織女閣中九九八十一位繡娘,精心制作了三月才制成,燈光流轉(zhuǎn)之間,龍欲翔于天際,襯得冉蒼如天神一般。他身邊的皇后,從前的德妃,妝容精美,耳上一對帝王綠流光金鳳耳墜乃是前些日子的小國上供,皇上與皇后之間目光流轉(zhuǎn)之間,似皆是情意。 “辰兒,這青蘿酥味道不錯,你多吃些?!?/br> 皇后沖冉星辰微笑點頭,冉星辰回以一禮,真是好一幅母慈子孝的畫面。 半點看不出這慈母數(shù)年前設(shè)計殺了他的母親,將他逼落落仙崖,回來之后處處打壓,設(shè)計下毒無所不用其極,就在前兩天,還送了他一碗摻著慢性毒藥的甜粥。半點看不出,這孝子暗處的力量已經(jīng)破了對方兩處暗哨,不著痕跡地滲入她娘家的勢力。 冉星辰咬了一口青蘿酥,味道倒是不錯,不知道師父會不會喜歡。冉星辰發(fā)了一會呆,又暗自好笑,醉仙樓里又不是沒有御廚,師父想吃什么沒有,哪需要用這種涼透了的點心。 宮宴需要的飯菜很多,自然不能保證每一道菜都是熱的,事實上,在這種天氣,宮宴上的飯菜都已經(jīng)涼透了。 “三哥,我敬你一杯?!?/br> 冉星河端著酒杯過來,笑意盈盈,目光遮不住狠厲,冉星辰百無聊賴,還是打起精神沖他笑著點頭,隨手端起酒杯,“五弟客氣?!?/br> 兩人同時飲下,冉星河剜了他一眼,里面遮掩不住的嘲諷,與看好戲的幸災(zāi)樂禍。 他這完全遮不住心里想什么的弟弟,真是全靠他有個好母后,否則免不了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冉星辰?jīng)]什么感情地勾了勾嘴角,看著走上前的六皇子冉星湖,兩人一陣寒暄,又是一杯酒入喉。 他感受著不斷飄過來的七皇子的視線,又看看準(zhǔn)備起身的十二皇子,夾了一片魚片慢慢地嚼著,不動聲色運轉(zhuǎn)內(nèi)力,臉上一片酡紅。 他冉星辰,體弱多病,不勝酒力,怎么能受得了兄弟們一杯一杯的酒。 冉星辰臉上酡紅,目光卻依舊清明,進(jìn)退有度,與十二皇子來往幾次,倒顯得三皇子愛護幼弟,幾個弟弟有些不懂事了。 群臣都是有眼睛的,誰不知道幾個皇子之間的波濤洶涌,心里暗嘆三皇子在有些事情上海市狠不下心來,要是在后宮能有在邊疆的殺伐果斷,也不至于被為難。 但是這么想著,心里的秤卻免不了悄悄傾斜。 一個念舊情又在國家大事上不優(yōu)柔寡斷的皇帝,總比一個想著對付兄弟皇帝要好得多。 忠臣也是人,若不是國臨大難,又有誰想來一次死諫。 “辰兒,多用些菜。”冉蒼看著下面的動作,突然道。 冉星辰行禮道了一聲是,夾了些飯菜,后面果然沒有人再敬酒了。 他畢竟是“備受寵愛”的皇子,他的好父皇,也該出手了。 冉星辰嚼了嚼,也沒嘗出這菊花魚有什么味道來,總覺得還不如醉仙樓劉大廚的雞蛋面勾人。 這段時間宮內(nèi)宮外太嚴(yán),消息傳不出去,他這個經(jīng)常被傳喚去批閱奏折的太子,自然也分身乏術(shù),有些消息,也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在年夜飯前傳到。 比如冉蒼想在外用一切手段抹黑寧恒,然后將寧恒的所在點破,讓他為整個武林所唾棄,讓他百口莫辯,讓他縱使掙脫了鐐銬,也不得不回到他的身邊。 比如冉蒼正在著手收集幽冥令,他與施己教聯(lián)手,好笑的是,在天地玄黃軍里面,居然抓出了施己教的探子。 比如冉蒼到手了一個小樹形狀的木雕,看起來很是寶貝,但是看著也沒什么特別的地方,不知道有沒有什么玄機。 比如他邊疆的探子往回報了消息,殷國似乎在謀劃著什么,蠢蠢欲動,被抓住了一隊有百人的、想潛入穹國的小隊。這消息上報,卻不知道被哪一層官員忘在了腦后。 …… 宮殿之中有千燭齊照,將整個宮殿映地如同白晝,披著輕紗的舞女肢體柔軟如蛇,琴瑟琵琶繞梁不去,威嚴(yán)的皇上時不時含笑為皇后夾菜,皇后暈生雙頰,兩人之間是說不盡的情意。 真是。 沒意思透了。 *** “師父,這是什么?” 百骨知蹲在洛書身邊,洛書手里抱著一個磨盤大的方塊,看起來相當(dāng)壯觀。 “這是煙花?!?/br> 洛書將煙花放下,左右擺了個滿意的角度,拿著香的手躍躍欲試。 “這、這么大!” 百骨知不可置信地盯著煙花,方尚清幾個也不由自主地湊過來。 那是!商城出品,必屬精品。今天商城好容易趁著節(jié)假日打折,他可是狠狠花了一筆積分。 “來來來,都往后退一退,為師點個看看?!?/br> 眾人后退幾步,讓開空地,洛書一手捂著耳朵,伸長了胳膊去點引信,一看上面冒火花,扭頭就跑,等跑到二零八八身邊,那“大方塊”上的引信終于燃燒到了頭,發(fā)出“啾——”的一聲,一道金黃色的流光沖上天邊,一陣“沙沙”聲起,一朵煙花乍開,落了幾日雪的天空突然看見了漫天星河。 金黃的,紅的,草綠的,粉的,銀色的……像是菊花,像是流星,像是星河,像是一場銀色的雨,帶著溫柔的余溫灑落人間。 醉仙樓的人都跑出來看,歡呼聲不絕于耳,一群人像是一群孩子,爭論著哪朵煙花更好看,為每一朵煙花歡呼雀躍。 洛書悄悄地拉住了二零八八的手,二零八八一愣,反手握緊,掌心溫暖。 煙花放完,再確定這個大方塊終于不會再“啾——”之后,眾人都有些意猶未盡,醉仙樓確實買了不少鞭炮,但是卻沒有這樣的煙花。 洛書笑著放聲喊:“要爆竹的來我這拿,管夠!注意安全,誰要是敢燒了什么,給我去倒三天的泔水!” “哇——!” 人群一擁而上,又老老實實地排好隊,一個一個拿,不多時五彩繽紛花樣繁多的光彩就綻放在了醉仙樓。 “方……兄。”王懿抿了抿唇,想伸手拉方思遠(yuǎn),又收回了手,方思遠(yuǎn)回頭看他,王懿在袖子中的手微微縮了縮。 “新年好?!?/br> 方思遠(yuǎn)笑著點點頭,“新年好,王兄?!?/br> 王懿將手里的東西給他,輕聲道:“你之前說好吃的七寶荷花包。” 油紙包著,平時一盤三個的七寶荷花包,看起來竟然像是有七八個。 方思遠(yuǎn)怔了一下,他想說什么,看看王懿,最終輕輕嘆了口氣。 “那就,謝過王兄了?!?/br> “你不喜歡的話,那我……嗯?” 王懿猛地抬頭又低下頭,他將油紙遞過去,然后再次抬起頭,正對上方思遠(yuǎn)的眼睛。 “新年好?!?/br> …… “散云!散云!” 楊邇在大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下偷偷溜出來,在人群中好容易找到了洛晴,笑得傻乎乎的,“散云,我給你帶了煙花,這東西可難買,放起來很好看!” 楊邇剛說完,就聽見“啾——”的一聲,天空中綻開一大朵煙花,頓時瞠目結(jié)舌,不好意思紅著臉把煙花往身后藏。洛晴嘆了一口氣,“你不打算給我嗎?” 楊邇結(jié)結(jié)巴巴,“可是、可是……” 他說著將煙花拿出來,洛晴笑著接過,盯住他的眼睛,“我很喜歡?!?/br> 喜歡、喜歡…… 也不知道喜歡的是煙花還是什么。 楊邇只覺得頭重腳輕,暈乎乎地也不知道東南西北,“散云、散云……” 洛晴將手里的花朵狀的爆竹遞給他,“這個就給你吧?!?/br> 楊邇連忙接過,明滅的煙火下,微微含笑的洛晴耀得他頭暈?zāi)垦?,下意識地點了一枚,像平時扔爆竹一樣扔遠(yuǎn)—— “等等、那是——” “哪個小兔崽子往后院扔爆竹?!楊邇你給我去倒泔水去!” 蘇大廚的咆哮聲夾雜著煙花聲響徹了后院。 *** 時間還夠不夠? 眾人都以為早已睡下的冉星辰,現(xiàn)在卻奔馳在路上,他只穿著一身單衣,額上卻跑出了一層薄汗。 快點,再快點。 馬不夠快就運起乘云,船不夠快就踏水而行,冉星辰跑過爆竹聲起,跑過香氣繚繞,跑過無人荒野,像一只南飛的孤雁,掠過一家家紅色的燈。 家究竟是什么?難道只有血脈相連的人能夠被稱為家人? 冉星辰拼了命地跑,風(fēng)因加速而愈發(fā)銳利,讓他想起邊疆的刀子似的寒風(fēng),夾雜著雪花,吹在他的臉上。 那個時候他就想,什么時候才能回家。 每個年,他與邊疆的戰(zhàn)士們,最好也不過是點起大鍋,吃了一頓rou飯。 那個時候,所有的將士都在想,什么時候才能回家。 冉星辰跑得發(fā)鬢散亂,衣襟敞開,一向文質(zhì)彬彬的外形早就亂地像是流浪許久的流浪漢,只有那雙眼睛,越跑越亮。 一直到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了醉仙樓的門。 他停下來整理衣襟,束好發(fā)鬢,像是進(jìn)行什么儀式似的緩緩走向大門。 眼中的那兩點明光,在推門時達(dá)到了頂峰。 大堂里熱熱鬧鬧地坐了一堂,說笑聲像精靈在屋中跳躍,所有的桌子排成了一個大長條,聽見推門的聲音,齊齊地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