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主子,有一人肯定知!”小嬋道。“冷宮的妍嬪娘娘!” 這一句話提醒了慕長安,妍嬪已經(jīng)被從宗人府帶到了冷宮,她自然是知道的。 “住嘴,冷宮可以隨意去的?”青鸞撐著傘催促道?!爸髯?,我們快些回去吧。仔細別傷風(fēng)了。” 慕長安攏了攏裙擺轉(zhuǎn)身繼續(xù)往前走。研嬪的陷害她可以想通,然而紫心的事情在她心里成了一個結(jié),相比沉穩(wěn)的青鸞,其實自己與紫心相處得更好,她性子活潑,為人直率,怎么就在那種時候倒戈相向了呢。 晚膳過后,她編了個出去遛彎消失的借口,帶著小嬋找去了冷宮。她一定要當(dāng)面問一問宋妍,為何她能收買紫心。 冷宮是坐落在皇宮最東南角的一處清冷宮殿,夜晚無人看守,她輕而易舉地推門而入,小嬋提著燈籠跟在她身邊“主子,這里頭會不會鬧鬼???” 這一句話使得慕長安又害怕了幾分,早知道不用躲著青鸞,自己白天過來就好了。院內(nèi)是一片漆黑,月黑風(fēng)高,天冷人少,這可不就是鬧鬼的時候嗎? “有琴聲!”小嬋警覺道。 “有琴聲怎么了?鬧鬼?” “妍嬪不是擅長彈琴么?”小嬋提醒道。 對,慕長安仔細聽了聽,那調(diào)子是宋妍平日里很愛彈奏的一首曲子,環(huán)顧了四周,琴聲自一排屋子中亮著燈的房間中傳來,。 “你等在這,本宮自己過去就好?!蹦介L安道。 走過去,門未關(guān)緊,慕長安輕輕一推便開了。坐著彈琴的人,可不就是宋妍嗎,抬頭見是她,宋妍雙手按住琴弦,悠揚的琴聲瞬間停下,兩人對視須臾,皆沉默。 自從進宮以來,宋妍與德妃娘娘皆善待她,然而娘娘事忙,自己平日里還是多與宋妍在一塊的,許多規(guī)矩也都是她教的,如今這樣的情勢,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你還敢來?”宋妍眼神中帶著一絲怨恨。這屋子里清冷破敗,可她的穿衣打扮一絲不茍,完全不像是個身陷囫圇之人。 慕長安斟酌了一會,“我從未愧對于你你,為何不敢來?!?/br> “無愧?那德妃呢?娘娘對你那么好,你卻能狠下心來毒死她。心里真的一點愧疚都沒有嗎?”宋妍質(zhì)問她。 “我沒有?!蹦介L安道。 “你還狡辯?那碗藥不是你端去的?” 她知道? “自娘娘被禁足之后,你便與貴妃走的那么近,倒戈相向,娘娘有了身孕,韓容兒她怕德妃娘娘先她一步母憑子貴登上后位,便讓你毒害了娘娘,你以為這些事情我們都不知道嗎?”每說一句宋妍便更激動一分。 來之前滿腹的疑問,慕長安如今是一個都問不出口。宋妍似是積怨已久,將話都攤開來說。 慕長安張了張嘴,無力地問道“既然你懷疑是我毒害了娘娘,為何不如實告訴皇上呢?” “我何來的證據(jù)!”宋妍沖著她喊道“紫心在你屋子里翻找了很久都沒找到毒藥。我只能偽造一個??墒乾F(xiàn)在我才明白,皇上從一開始就選擇站在韓容兒和你那邊。” “那碗藥是我端給娘娘的,可、” 她不知道這樣的解釋有有沒有用,人都已經(jīng)不在了,她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重要么? 宋妍從古琴邊起身,一步一步走近她“你終于承認了?” 慕長安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可我不知道那是一碗毒藥?!?/br> 宋妍 “那你說,藥是何處出來的?” “是、” “是韓容兒給你的?” “不是!是皇上”情急之下,慕長脫口而出 滿臉憤怒的宋妍卻突然笑了,“皇上讓你端藥給德妃娘娘,你絲毫不懷疑嗎?” “皇上說是墮胎藥?!?/br> “所以你也乖乖送過去了是吧?慕長安是撒謊也找個好一點的理由,皇上會殺了自己的孩子嗎?” “皇上都誅了許家九族了!你覺得他會要這個孩子?” 慕長安的心里滿是委屈,自己就像一個牽線木偶一般被皇帝cao控著,沒有絲毫反抗的余地。如今的德妃娘娘死了,紫心死了,宋妍對她誤會這么深,恨不得她死。 “即使你所言為真,那碗你以為的墮胎藥,終究是奪了娘娘母子二人的命。慕長安,你有罪?!?/br> “我有罪?” 她有罪,她當(dāng)時不該將那碗藥端給德妃,可是當(dāng)日皇帝所那個孩子和德妃娘之間只能活一個,宋妍所言不錯,是她親手殺死了德妃娘娘和那個本該叫她母妃的孩子。 “慕長安,你做了這樣的事,憑什么說自己無愧,連你的貼身宮女紫心都恨你恨得想你死。只不過你走運,是皇帝保下了你,否則你有可能全身而退嗎?現(xiàn)在你尚且還有一絲利用價值,等時候到了,皇上也不會手軟?!?/br> 木然地聽著宋妍說出這些話來,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宋妍和紫心對她的恨已經(jīng)那么深,可是她從未想過要娘娘死啊,她寧愿代替娘娘去死。 自冷宮從來之后,慕長安一路走一路都在想這句話,她有罪,無論她如何辯解,那碗藥是她親自端過去的,是她的手親自端過去的。 “娘娘走快些吧,雪下大了?!毙仍谝贿叴叽俚?,一邊還伸手去為她擋去落雪。露在衣袖外頭的雙手凍得通紅。 慕長安停住腳步,忽得就蹲下來,像她這樣的本就不該進宮來,當(dāng)初真該跟著大哥走,她后悔了,她根本就不喜歡這里。他們一個個的心機都如此之深,將她玩轉(zhuǎn)于鼓掌之上。 “主子怎么了?”小嬋在她身邊蹲下。 慕長安不說話將自己蜷縮起來,紅色披風(fēng)的瞎掰鋪在雪地上,她用膝蓋抵住自己的胸口,有點疼卻實實在在捂暖了,閉著眼睛,想哭又哭不出來。 此處偏僻得很,該是沒有人經(jīng)過的,可以這般放肆一會。 不知過了多久,頭頂有一把傘遮上來,將蹲著的兩人嚴嚴實實遮住。 “你誰?。俊毙仁紫确磻?yīng)過來,立馬站起身。 作者有話要說: 又是隨緣更新的一天~ 第13章 慕長安本將腦袋抵在膝蓋上,聞言也抬頭,一把打開的青色油紙傘為她當(dāng)去了風(fēng)雪。 “紫心?”手執(zhí)油紙傘的人低頭看著她道。 是看守德豐殿的太監(jiān)小海。 “什么紫心?”小嬋的臉色瞬間慘白了些,扭頭看了看四周。 慕長安起身,站在她眼前的不正是德豐殿的看門抱狗小太監(jiān)小海嗎。他一手拿著酒瓶,一手執(zhí)著傘擋在三人的頭上,臉上浮著紅暈,這是。。這是偷喝酒呢??若是讓人看見了肯定是要罰的。 “你在這里做什么?” “你在這里做什么?” 兩人同時問出口。 “怎么,被你主子罰了?”小海指了指她,一副我懂你的樣子。 “。。。嗯”慕長安點頭。 小海搖了搖手里拿著的酒罐子,伸手牽過慕長安冰冷的手,將她從地上拉扯起來“走啊,去我那喝酒去!” “誒????你!”小嬋叫了一聲,慕長安給她使了個眼色,而后機靈的小嬋閉嘴跟了上來。 不知小海從哪里弄來的木炭,很快就燒得屋子里暖融融的,三個人喝著酒,一掃放才在雪地里的寒意。 “謹貴人怎么對你了?她打你了?。俊毙『:茈S意地盤腿坐在床上。 慕長安只點點頭。 “好她個小貴人!不受寵還如此囂張!” 不受寵?這就是宮人們對她的印象?瞥了一眼坐在身邊的小嬋,小丫頭低頭喝著酒不吱聲。 “不是我烏鴉嘴瞎說哦,聽說你家主子之前是依附著德妃娘娘和妍嬪的,現(xiàn)在德妃已薨逝,妍嬪又被打入冷宮此生都沒有翻身的可能。沒了靠山,謹貴人怕也是岌岌可危了?!?/br> 原本悲傷自責(zé)的心情被趕走了幾分,沒想到這么多人等著看她凄慘的下場!這些宮人,每月的例銀得好好削減削減! “這位也是謹貴人宮中的嗎?”小海看了看在慕長安身邊沉默著喝酒的小嬋問道。 “是?!蹦介L安替小嬋回答了,免得她說錯話。 “等謹貴人倒臺了,你們二位不如跟著我來守德豐殿得了,像我這樣沒人管束,多自由自在?!?/br> “你要自由自在,進宮做什么?”小嬋道。 小海長嘆一口氣“為了清凈?!?/br> 燙過的酒暖身最為有效,聊了會天,子時過后兩人才撐著傘回到了芳華軒,打發(fā)了本該守夜的小嬋回自己屋里去睡,慕長安便自行了回到寢宮,微醺的狀態(tài)最宜入睡。 剛進屋便被一股強力握住了手腕壓到墻上。正要尖叫,嘴又被捂住了。借著窗戶里透進來著月光,她才看清對她做這些的人身著黃色刺繡龍袍。 “去哪了?”他問,聲音透著些許微怒。 “德豐殿”慕長安不怕,借著酒意抬頭直視皇帝的目光,眼神中透著些許倔強和執(zhí)拗。 “那里頭都空了,還去做什么?!笔滞蠼K于被松開,皇帝坐到木椅之上。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道“是好茶,可惜已經(jīng)涼了?!?/br> “臣妾是去拜祭,昨夜夢見了娘娘與那個未出世的孩子,想來是問我索命來了?!蹦介L安揉了揉自己的被握得生疼的手腕,眉頭微皺,這人的力氣也太大了。 “德妃服毒自盡,你有何罪?”皇帝道。 他這輕描淡寫的語氣,如同這一切真的與她無關(guān)一般。但德妃是為何而死,她與他是最清楚不過了,為此她背負上了兩條人命。 “不說這些舊事,朕打算明日便將妍嬪放出冷宮來?!?/br> 聞言,慕長安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皇帝“為何?” “朕本就不欲重罰她。宋妍的父親雖然是個兩面討好之人,但也有些才干,這一次只是敲打敲打他們,同時也給宋家吃顆定心丸。況且。。?!?/br> 皇帝瞥了眼慕長安“你不覺得后宮之中,一家獨大顯得很沒有意思嗎?” 慕長安沒有心思去揣摩暴君的話,她只知道紫心和宋妍犯了同樣的錯,前者被亂棍打死現(xiàn)在埋在冰冷的雪地之下,后者很快便會安然無恙。她忍了忍,依舊沒有忍住,抬頭問“臣妾知道紫心為何背叛,皇上想聽嗎?” 皇帝起身微微皺起眉頭,臉色忽然變得不悅,“自德妃死后,你似乎有一番話要對朕說,今日一并說了吧?!?/br> 夜涼如冰,兩個人相對著站的很近,慕長安小小的人兒就這樣仰頭看著比她高出許多的皇帝,白皙纖細的脖子伸得長長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勇氣,“紫心,誤以為我是有意要將那碗毒藥端給德妃娘娘,因此才不惜性命都要幫著宋妍污蔑臣妾,為德妃娘娘報仇。” 皇帝皺著眉頭,臉上的神色不像是惱怒,只是凝視在慕長安臉上“所以呢?她不該死?還是你覺得朕當(dāng)下就該將宋妍家也一并除了?你想要怎樣?” 慕長安被問得發(fā)愣,她想怎么樣?她想德妃活著,想紫心沒有背叛她,想宋妍沒有陷害他。 “為何要滅許家滿門呢?為何偏偏要我去送那碗毒藥呢?”反正皇帝也不懼流言蜚語,何必要繞這條彎路? 皇帝雙手按住他的肩膀,彎下身來與她平視,語氣放緩,“因為、二十多年前許家人做了不可饒恕之事,朕留他們至今已是寬宏大量,這世間作惡之人大多是為了自身的利益。你耿耿于懷的德妃之死,德妃確實是無辜,你將她的死當(dāng)做許家作惡的果,從此不要再提了。” 慕長安怔怔地看著他,有那么一瞬間她發(fā)誓自己在皇帝的眼中看到了淚光??墒撬难凵窈芸炀投汩W開。 “出言不遜,在自己屋內(nèi)面壁兩日?!敝涣粝逻@一句,皇帝沒有留宿便離開了芳華軒。 慕長安忘了行禮,怔怔站在房內(nèi)看著皇帝便就這樣遠去,月色下他的身影像是在逃離一般有些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