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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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叔父叫你顧攤,你卻胡亂送人,仔細他回來罵你個滿頭包?!睔q行云粲然笑開,認真挑了個做工還算精巧的鴛鴦壺,催促李恪昭付錢。 李恪昭問了價格,眉心蹙緊:“這么便宜?” “就地撂攤,自比城中商鋪要便宜的。”小少年答。 ***** 離開碼頭往南城去的途中,歲行云看著手中的鴛鴦壺感嘆不已。 “賣這么便宜,吃一碗扁食都不敢加rou碼子。那小可憐黑痩黑痩的,定是逃難途中沒吃到什么好。瞧著分明是眉清目秀的底子,若養(yǎng)得白白胖胖定是個好看的小子。” 李恪昭古怪地以余光瞥她一眼,扭頭喚了隨行在后的天權(quán)來。 “去告訴衛(wèi)令悅,碼頭的臨時集市因無稅負,物價較低,對城中店鋪、攤販或有影響,讓她自己派人核實看有無整頓定稅的必要?!?/br> 歲行云目瞪口呆:“喂,這位大兄弟,人家逃難途中做點小生意糊口,雁過拔毛不合適吧?” “等那小子賺得多吃得好,養(yǎng)得白白胖胖了,那更不合適?!崩钽≌羊滖姘姿谎?,雙手負在身后,哼聲舉步。 其實想也知這話是鬧著玩的。 如他所言,碼頭臨時集市的物價過于低廉,對城中遵紀守法交稅的本地商販確實有些不公。 歲行云笑笑,倒也不胡亂插嘴政務(wù)之事。 兩人一道去了南城,沿街信步,挨個商鋪、小攤?cè)ピ儐柛黝愇飪r。 若全程光問不買也奇怪,旁的東西歲行云沒什么興致,吃吃喝喝的倒愿花錢。于是正事辦得如游玩,難得做了大半日富貴閑人。 歲行云手里還拿著箬葉蔭米糕,眼見小巷口有個扁食攤子,立刻又來了精神:“那個!我聞著味兒就很對胃口!” “你飯桶成精的吧?”李恪昭沒好氣地揉揉眉心。 歲行云聞言,狠狠咬了一口米糕:“那也好過你醋桶成精!我習(xí)武之人,吃多些怎么了?以往我一氣兒能吃完整條羊腿!” 李恪昭嗤笑:“你就吹吧。” “誰吹了?當(dāng)年整個前哨營……” 李恪昭緩緩放下手,似笑非笑地斜睨她:“前哨營?” “前,我是說,從前,”歲行云立刻抬頭挺胸,目視前方,“從前數(shù)我最能吃,在儀梁時。你又不是沒見識過?!?/br> 果然言多必失。這話圓得,連她自己都覺拙劣無比。 但奇怪的是李恪昭并未追問,只縱容舉步,隨她往扁食攤子去了。 ***** 到了六月上旬,司金枝回報軍府:在屏城東門外十余里處尋到合適屯軍的山地。 葉冉指派衛(wèi)朔望親自去實勘復(fù)核后,又請了歲行云來。 葉冉認真看著她:“屯軍之事最初源自你的提議,雖我這頭反復(fù)推敲了相關(guān)細則,卻還是有些許顧慮,我想再聽聽你的想法。公子也說,你在這事上或有與旁人不同的見解?!?/br> “與旁人同不同的,這我可不敢說死,”歲行云撓頭笑笑,“葉大哥有何疑慮?” “按現(xiàn)今的屯軍方案,無地軍籍者可攜眷屬在屯軍地居住。如此一來,若人人成親,軍府要養(yǎng)的人則無端加倍了。”葉冉惆悵嘆息。 “咳,我當(dāng)多大個事,”歲行云擺擺手,“墾山開荒、春耕秋收時,讓家眷們也一并參與勞作則可。如此他們便不是軍府的負擔(dān),也成了屯軍的一份子。這不就皆大歡喜?” 葉冉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倘使他們有了孩子,也入軍籍?” “不好吧?萬一人家孩子更適合讀書或者做別的呢?不能一生下來就定了人前程,”歲行云認真道,“若你要問我的意見,我覺可以等孩子們成年后再自行擇定此事?!?/br> “唔,也是。這個可容后再議,倒也不急。眼下全是光棍,總不至于有哪家明日就蹦出個孩子來,”葉冉笑著提筆在竹簡上記了幾句,又道,“還有個麻煩事。我左思右想,或許這重責(zé)只有你能擔(dān)當(dāng)?!?/br> “什么?”歲行云端起茶盞。 葉冉收斂神情,嚴肅道:“軍民混居,除訓(xùn)練與出征外便照常過日子。如此雖合了人之常情,卻易使軍籍者松散了警醒。我需一名心黑手狠又刁鉆的將領(lǐng),單練一支精兵,隨時對他們發(fā)起擬制襲擾?!?/br> 歲行云噗嗤一笑:“別說這么復(fù)雜。就是要個扮黑臉的討厭鬼,平日無事就去找屯軍的茬唄?” 葉冉笑出一口大白牙:“你要這么理解,也未嘗不可?!?/br> 歲行云雖躍躍欲試,卻沒敢一口應(yīng)下。 “這事我倒是愿的,可我得回去問問公子合不合適。我這身份尷尬,你知道的。若招來非議,最終擔(dān)麻煩的還是他?!?/br> ***** 歲行云等到將近日落也沒見李恪昭回后宅。她有些納悶,忍不住踱到前頭府衙看個究竟。 此時大小官員都散得差不多了,前頭較白日里冷清許多。今日隨侍在李恪昭跟前的天樞正在回廊前與一名官員辭禮。 歲行云等那官員離去,這才上前去問天樞:“公子出去了么?” “在書房。無咎大人派人加急送了信回來,公子此刻約莫還在看信,”天樞想了想,笑笑又道,“公子早前吩咐過,若是夫人尋他,不必通秉,您直接進書房去就是。” “好。”歲行云笑瞇了眼,背著慢悠悠往書房去了。 果不其然,李恪昭對她的貿(mào)然到訪并不排斥,眼底噙了點笑。 “來屏城一年,這還是你頭回主動到前頭尋我。說來也巧,我正想著你,你便來了。” “我久等你不回,疑心你是被什么小妖精纏住,就來捉個jian?!?/br> 歲行云吊兒郎當(dāng)?shù)貪M嘴胡謅,笑吟吟走近他,探頭望向他面前那張半卷的羊皮信,“喲,就是這個小妖……” 當(dāng)她看清上面寫的是什么時,笑容頓僵,渾身一陣冰涼。 文福慶才,孝嚴世壽,大道啟元,光義禮傳…… 希夷歲氏字輩排行,這是歲行云上輩子開蒙時母親一字字教著背到滾瓜爛熟的,她再活八輩子都不會忘。 這排行的最后是“秉樸守行”。 “所以,歲行舟,歲行云……嗯?”李恪昭指了指最末的“秉樸守行”四個字,淺淡的笑容里寫滿疑問。 “哈,哈,哈?!睔q行云訕訕干笑,目光滿屋子亂飛,甚至有種奪門而逃的沖動。 捉個鬼的小妖精,她才是被人捉住的那個小妖怪! 這李恪昭耍起心眼兒來,她著實不是對手。 五月里無咎離開屏城的那天清晨,李恪昭曾狀似隨口地問過她“你那位兄長姓甚名誰”。那時她以為他只是瞎吃飛醋,原來竟是套她話! 若他只知“歲行云”這個名字,她只需像從前一樣,咬定是自己胡亂起的就行。左右當(dāng)世女子姓名又不入家譜排行,他便是有疑心,單憑“歲行云”這孤證也難定論什么。 可有了“兄長歲行舟”這旁證,李恪昭就逮住她小辮子了! 眼下希夷山那頭才排到“啟”字輩!就算在同一個輪次排輩里,“行”字輩也晚了八十多輩! 這叫她怎么解釋?! 此刻歲行云不想說話。她只想回到五月里那個清晨,亂拳打死那個嘴上沒把門的自己。 第62章 從日落到月升,歲行云始終沉默。 仿佛有亂雷持續(xù)劈在她的天靈蓋上, 兩耳嗡嗡嗡, 腦中好似想了許多事,卻又像什么都沒想。 兩世為人, 還是頭回知道什么叫“六神無主、舉棋不定”。 機緣之下死而復(fù)生,倒溯兩千多年的光陰, 續(xù)命在自家某位懸梁自絕的先祖身上,重活了第二世。 瞧, 這事總結(jié)起來就是如此簡單,幾句話就能說清??扇舢?dāng)真將這幾句話說出口, 事情會是個什么結(jié)果?天曉得。 歲行云心慌意亂地懵著,木偶似的由人擺布著吃飯、沐浴,呆愣愣被牽回寢房,默默上榻蜷進被中。 待到枕畔多了熟悉的氣息與溫度,那種困擾她多時的紛亂恍惚才漸漸淡去, 游離的心魂總算重歸了實處。 燭火搖曳一室, 溫暖昏黃的光暈中,李恪昭的神情看上去與以往并無太大不同。 他如常側(cè)臥,展臂輕擁住她, 卸下白日在外人面前的冷靜威嚴,神色疏懶平寧。 他的眸中映著個心虛倉皇的歲行云, 眉梢輕揚, 漫不經(jīng)心地開口:“不肯說?” 歲行云輕垂眼睫避開他專注的目光?!罢f什么?” 語畢, 她輕嚙唇角, 心中微微懊惱。 情情愛愛果然不是好東西,比世間任何詭藥都更能腐蝕人的意志,無聲無息間就摧毀了她的自律防線。 此刻細細回想自蔡歸縉后這一年多里,她在李恪昭面前的言行一日比一日大意,根本就是破綻百出。 而她竟還一直沾沾自喜于每回臨場機變的小聰明,以為自己將所有事圓得滴水不漏呢。 這人精得很,想必早就對她的異樣有所揣測,才會在月余前就不動聲色套了她的話,再命無咎去打聽歲氏族譜以作驗證。 他是個極有主張定見之人,此刻心中大約已有明確結(jié)論。其實不管她是選擇坦白真相還是虛言糊弄,都無法撼動他心里那個答案。 思及此,歲行云徹底閉上了眼,頗有幾分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你想問什么?天道自有其不言明之法,人應(yīng)始終懷有敬畏,我能告訴你的不多。” 李恪昭應(yīng)了一聲后,才語帶試探地發(fā)問:“歲氏神巫曾說過,你見過我夢寐以求的盛世。在儀梁時你告訴我,那是指你在夢里過了短短十八載的一生。其實不是夢,可對?” “嗯?!睔q行云不敢睜眼,甚至不敢啟唇,只發(fā)出了這枯燥單音。 她感覺枕邊人動了動,旋即有溫?zé)嶷吔深~角相抵,呼吸相聞的親密之姿。 “呵,八十幾輩后的歲氏小姑娘。”他話音低柔含笑,有著淡淡不可思議。 歲行云忍不住也跟著微彎了唇,先前還恨不能蜷成球的身軀周身已松弛稍許。 他又問:“那時,女子起名也入族譜排行,同樣讀書受教?” 閉上雙眼聽人說話時能摒棄一些無謂干擾,更易聽出對方真正的心緒。 方才見他神色貌似平靜,她疑心是裝出的。 可此刻閉目再聽,他語氣、聲調(diào)竟與先前神色大致契合,只是多出點好奇,顯然方才并非強撐著裝出的鎮(zhèn)定給她看。 “嗯?!彼俣容p應(yīng),感受到有修長手指滑進自己的指縫間,便微微松了松,任他與自己十指相扣。 “女子同樣能為官、為將?” 今夜的李恪昭似個好奇稚子。問題很多,卻都是些雞零狗碎的細枝末節(jié)而已。 歲行云笑意更深,咕噥道:“若其資質(zhì)確是族中翹楚,有本事在同輩中脫穎而出,為天下之主都可?!?/br> “嗬,”李恪昭發(fā)出驚訝低呼,“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