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4）

    我又氣又急，說出去的話又像是打在一個饅頭上，莫名其妙得不到一個解釋，心里面的火更大了，上前拽他袖子：“我干嘛去了？我去找門路融資，我是要給你和楊總賺錢，你干嘛去了你？！徐冬冬徐冬冬你給我說清楚！我怎么就得罪你了！… … 你，你是要毀了我嗎？！”

    徐冬冬忽然回頭，一下子把我的手甩開，他用了狠勁兒，把我掀倒在沙發(fā)上。

    “對jiejie，我摸你腿了。我不該！我是故意的。我就是要給人看。給你男朋友看的。你那個，老男朋友，我就讓他看的！我告訴你為什么，我爸爸出事被帶走之前，給他打了一天一宿的電話都不接！”

    我愣了一下，不，這背后的事情我并不知道，但念頭一轉(zhuǎn)，馬上就替歐先生辯解：“接了又有什么用？你爸爸的事情通了天，他又不是神仙，他能有什么辦法！你恨他不講情面，不如恨你爸爸自己貪心惹事！”

    “不，我不恨他。我要是他可能也不接電話。我也不恨我爸爸，他自己的事情自己負(fù)責(zé)，沒有波及到我。”冬冬飛快地反駁我，他的道理非常清晰，“我，我，我就是恨我自己，轉(zhuǎn)了那么大一圈，又是低人一頭，又得求他！我，我也，我也恨你！”

    “你有病吧？！”

    “對。我就是有??！我恨你！jiejie我恨你！可是，可是我，我，我也喜歡你！”他氣急敗壞，到底是哭了，

    “我喜歡你，可是你是那個老頭子的女朋友！我想起來都要氣死了氣死了氣死了！”他身上還是t恤衫，只好用胳膊擦滿頭大汗擦眼淚，“對不起jiejie，那天我昏頭了，我不該摸你腿，我太齷齪了，可我沒有別的辦法！我就想要他知道，你是我的！”

    我聽他這話真覺得自己眼珠子氣得都疼了：“那我找個愛馬仕店，我也一個一個摸，那它們就全是我的了！”

    徐冬冬愣了一下才明白我的邏輯，忽然抓住我肩膀，咬牙切齒：“你當(dāng)我開玩笑是嗎？江悅你，我喜歡你你早就知道！你就是裝糊涂！”

    “我沒裝糊涂?！蔽揖妥屗ブ揖椭笨粗难劬?，“我早就知道。你明里暗里沒有一千遍也有八百遍告訴我這個了。不過徐冬冬我問你，你喜歡我，我就得喜歡你嗎？你喜歡我，我就欠了你的嗎？誰… … 不是… … 怎么的… … 誰用你喜歡呀？”

    徐冬冬冷哼一聲：“你不用嘴硬。你心里有我?！?/br>
    “我心里只有歐先生?！蔽荫R上加上一句，死死瞪著他，“還有你不許再說他老！”

    “你心里可以有他，”徐冬冬說，“但你也喜歡我。你會喜歡我越來越多，喜歡他越來越少的?！?/br>
    我看著他，他那張年輕的篤定的臉，那個自以為有道理的硬脖子，好一會兒好一會兒我嘆了一口氣，我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究竟是什么造成了徐冬冬

    這個錯誤的執(zhí)念。我把他的手扒下去，坐一會兒吧冬冬，我給你倒杯水，真是，我一直沒睡好，你這么過來，這么大勁頭，吵得我都缺氧了，頭疼死了… …

    徐冬冬垂手站了一會兒，終于還是坐下來，把我給他倒的水一飲而盡，終于好像xiele氣，靠在沙發(fā)背上半天沒動沒說話。

    “我不喜歡你?！蔽艺f。

    他馬上抬頭，完全難以想象似的，這眼神我見過，外國小孩第一次知道圣誕老人是他爸爸的時候就會這樣：一個人被挑戰(zhàn)了最基本的認(rèn)知。

    “不，不能說不喜歡?！蔽艺f，“喜歡你就像喜歡我表弟一樣。我表弟上初中都流鼻涕，我們見面我就修理他，不過從小到大都是，他在外面被人欺負(fù)了，我都要為他打架給他出頭的。你要是非說我喜歡你，那行，但是跟喜歡他沒有任何區(qū)別。”

    他緊緊看著我。

    “但是我跟歐先生不一樣。我對他是另外一種。”我說，“沒有任何人能跟他比。你知道嗎？我覺得你肯定不知道，從情感上來講，女的幾乎是不可能一腳踩多船的，哪怕一個最愛玩的女郎，跟很多人約會，跟很多人在一起… … 但是她喜歡的，她心里面的，只能有一個?！蔽铱纯此难劬σ徽２徽?，我說，“這事情很難接受嗎？男的不是這樣是嗎？男人可以腳踩多條船的，從心里面也可以喜歡很多人的，是嗎？你呢？冬冬

    ，在我之外，有沒有其它的女孩兒讓你喜歡呢？”

    “有?！彼c點頭。

    “哦?！蔽乙颤c點頭，“誰？我認(rèn)識嗎？”

    “肯定有。你要是喜歡歐先生，我也應(yīng)該喜歡別人?！?/br>
    “… … ”

    我們都沉默了一會兒。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出這個孩子在思考消化著我說的話，并力求反駁。

    “你也有過別的男朋友?！彼f。

    “有呀?！蔽艺f，“我初戀不就是被你開瓢的那個?！?/br>
    “那怎么算？”他歪了歪頭。

    “是我的表達(dá)有誤嗎？”我說，“腳踩多船是說不能同時喜歡很多人，可是韓冰在那個時候是我的男朋友呀，我喜歡他跟現(xiàn)在喜歡歐先生是一樣的，只不過，”我搔了搔頭發(fā)，眼睛落在那個大袋子上，那里面裝著我剛收拾起來的歐先生放在我這里的東西，“我喜歡歐先生更深。我跟他在一起更快樂。他走了我更想念他。他要是背叛我或者離開我，我會更難過。”我不想再說下去了，我在徐冬冬面前保持著一個說教的姿態(tài)，我不想讓他看見我掉眼淚。

    “你這是愛他。”

    “你剛明白？我一直在跟你說什么呢？”

    “可他也會變成前男友?！?/br>
    “拜你所賜，也許已經(jīng)是了。”我轉(zhuǎn)過頭，一時沒說話，使勁兒瞪眼睛，想把眼眶里的淚水給倒回去。有用。這邊徐冬冬有他自己頑固的邏輯，任何人的道理都能被他推導(dǎo)出只有利于徐冬冬本人的結(jié)論。把

    這樣一個人放在老鹵湯中熬上九九八十一天也不會進(jìn)一點兒咸味兒。我再轉(zhuǎn)過來就推了推他肩膀，“快走吧，冬冬。我還要看電視呢。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投資的事兒我反正是盡力了，老楊的項目能不能做下去，你的錢會不會打水漂，從此以后全看天命。”

    第十一章（5）

    “好?！彼彩歉纱啵鹕硗庾?。

    “還有，你不要再來找我了?！蔽艺f。

    徐冬冬開了門，沒動地方，也沒回頭看我。

    “我剛才心平氣和地跟你說了這么多，是想咱們之間別有什么誤會。不是我原諒了你。不是我不記恨你了。以后我也不想再見到你。就這樣吧?！?/br>
    他不置可否，離開，關(guān)門。

    第二天有人把郵件送到銀行里來，我打開看，里面是一本外國小說。翻舊了的痕跡，包著透明的書皮，仍能看出來被精心地保存。我想了半天終于回憶起來，是知道徐冬冬要出國的時候，我送給他的這本原文小說，我怕他那么驕蠻在美國會挨打，告訴他好好讀一讀這本書，學(xué)習(xí)怎么尊重別人。數(shù)年之后，當(dāng)年的小胖子徐冬冬現(xiàn)在成了修理別人的行家，可是他還是沒有學(xué)會怎么尊重人。不過我想他把這本書還給我，至少證明我說的一件事情他記住了。我們不會再見面了。

    為了能夠讓自己堅持住不去找歐先生，不去跟他聯(lián)系，我開始在筆記本上寫“正”字兒，熬過一天我就添上一筆。雖然沒能把楊總的項目跟下去，但是我在銀行的其他工作都運轉(zhuǎn)正常，股災(zāi)的影響正在漸漸退潮，我過手的好幾個項目都拿到了銀行的貸款，歐先生說得對，熱錢就跟地鼠一樣，總要冒出頭兒來的，哎，我又想起他來了… …工作之余為了分分心，朋友間的聚

    會我有局必到，我又見到了之前見過的故人，聚會上別人都有伴，只有我們兩個單獨來的，就被湊成了對兒唱歌，之后他給我倒了一杯酒，問我記不記得他了，我說我看上去有那么糊涂嗎羅文？我不是在你的錄音室唱過歌兒嗎？

    “那也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彼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