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去哪里了?! 心急如焚之際,終于看見十余丈外有個黑影在往下沉。 風(fēng)小雅果然不會游泳! 秋姜雙腿一蹬,朝他游過去,眼看就要能追上,繩索一僵,卻是長度到了極限。秋姜咬牙,索性解開繩索,繼續(xù)游過去。 繩索悠悠蕩蕩,像是某個即將露出水面的真相,慢慢地浮上去了。 而秋姜也終于抓住了風(fēng)小雅。風(fēng)小雅本是閉著眼睛的,至此才睜開來。 水紋讓一切扭曲,扭曲的畫面里,風(fēng)小雅竟似在笑。 秋姜心中涌起一股難言的挫敗感,但此時想不了太多,只能抓著他拼命往上游。 然而,氣息卻是不夠了。 下沉太深,又負(fù)荷了一個男人的重量,秋姜只覺胸口快要爆炸,一口氣終于沒憋住,噴了出去。 她連忙捂住口鼻,狠狠咬牙,咬到了滿口血腥,痛覺一下子令她清醒起來。 她可不是謝長晏,跳水救人做事不顧后果!對于如意門長大的人來說,沒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 她要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正在危急時刻,風(fēng)小雅伸手將一樣?xùn)|西遞給了她——她的佛珠。 秋姜立刻捏動其中一顆珠子,飛彈出那根鑌絲來。 鑌絲疾飛出去,卻沒鉤中什么,蕩了回來。秋姜咬牙再次彈出去,來點(diǎn)什么!來點(diǎn)什么!! 也許是強(qiáng)大的求生欲帶來了幸運(yùn),她依稀感覺鑌絲那頭纏住了什么,當(dāng)即借力抓著風(fēng)小雅游過去。 腦袋終于浮出水面,秋姜拼命呼吸。 就在那時,她看見自己鉤中的東西,是一截掉落的船舷欄桿,足有一人多長。 木制的欄桿飄在水上,剛才害風(fēng)小雅落水,這一刻,卻救了他們。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好心有好報(bào)? 秋姜把風(fēng)小雅平放在欄桿上,抽空喘了口氣。 視線中沒有大船的影子,也不知是他們飄離的太遠(yuǎn),還是船已沉了。他們尚未脫離危險,可趴在欄桿上的風(fēng)小雅,卻仍在笑。 秋姜抹了把臉上的水,“你笑什么?” 風(fēng)小雅收了笑,極為專注地盯著她,問:“為什么救我?” “你還有用,而且我不想被燕王追殺?!?/br> 風(fēng)小雅便又笑了。 秋姜聽著他的笑,覺得惱火得不行。偏偏這時,風(fēng)小雅又問:“我父……真是你殺的?” “說了一萬遍了,是的,是的,是的!” “騙子。” 輕輕兩字,卻讓她的心咯噔一跳。 “我找仵作解剖了我父的尸體,父親五臟衰竭,肺部長滿惡瘤,就算沒被割頭,也活不過一個月。”風(fēng)小雅凝視著上半身趴在欄桿上的秋姜,伸出手將濕漉漉的頭發(fā)從她臉上撥開,動作又輕又柔,“你和我父,是不是達(dá)成了什么交易?” 臉龐完全暴露在對方面前的秋姜再也遮不住表情,海水太冷,凍得她的嘴唇都在抖,而比身體抖得更厲害的,是她的心。 就在這時,一條小船出現(xiàn)在視線中,緊跟著,一根繩索飛過來,卷在了秋姜腰間。 風(fēng)小雅驚呼道:“放開她!” 秋姜只覺身子一輕,再一沉,被扔在了小船的甲板上。 小船上,頤非將繩索慢慢地纏回手間,對著風(fēng)小雅冷冷一笑:“她沒事,有事的好像是你啊,鶴公?!?/br> 秋姜穩(wěn)住心神,定睛一看,小船船尾綁著二人,正是周笑蓮和馬覆,兩人全都閉著眼睛昏死過去,云閃閃正看著他們。 也不知頤非是怎么做到的,竟沒知會她一聲,就真的活擒二人炸了船。 想到這里,她心中又一沉——剩下的,就只有風(fēng)小雅了…… 頤非慢悠悠地從袖子里取出一樣?xùn)|西,秋姜一看,那不是公輸蛙的“袖里乾坤”嗎? “求魯館的火藥真的很好用,那么大的船說沒就沒?,F(xiàn)在,就讓我再試一試這把弩,看看是不是真的那么神乎其神?!鳖U非微笑著,將袖里乾坤對準(zhǔn)了風(fēng)小雅。 秋姜下意識地跳起按住他的手,頤非扭頭,目光至冷,她突然清醒過來,連忙松手。 頤非嗤笑了一聲:“一日夫妻百日恩,女人心思多變,我能理解?!?/br> 秋姜抿了抿唇道:“他可以死,但不能死在你手上?!?/br> “哦?為什么?” “你是要當(dāng)程王的人,如果風(fēng)小雅死于你手,燕王不會善罷甘休?!?/br> “這個理由找的不錯?!鳖U非笑瞇瞇地貼近她的臉,親昵輕佻地說,“可惜……我并不想當(dāng)程王呀?!?/br> 秋姜面色微變。 頤非再次將袖里乾坤對準(zhǔn)風(fēng)小雅,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按鍵。這一瞬間極短,但看在秋姜眼中卻極長,長得足夠?qū)⒑芏嗍虑槎枷肫稹?/br> “我一直想見你?!?/br> “我想救你?!?/br> “姜花開時,如你所愿?!?/br> “我只后悔一件事……十年前的十二月十一日,沒能干干脆脆地走?!?/br> “活下去,我試試?!?/br> 一幕幕,都是他說這些話的樣子。 秋姜絕望地閉了閉眼睛,再次出手,而這一次,她從頤非手上奪走了袖里乾坤,然后將黑漆漆的箭孔對準(zhǔn)了頤非。 頤非挑眉道:“你果然臨陣倒戈?!?/br> 秋姜臉色素白,并不說話。 “說什么程國的事程國人自己解決。說什么要回如意門當(dāng)如意夫人。這就是你所謂的合作?”頤非朝她走了一步,索性將衣襟一扯,露出赤裸的胸膛,“來啊!動手!往這射!” 秋姜依舊不說話,也不動。 頤非再次冷笑:“原來你既不舍得殺他,也不舍得殺我呀?!?/br> 秋姜沉聲道:“不要逼我?!?/br> 頤非則用比她更低沉的聲音道:“我就逼你!要不他,要不我。今天,只能活一個!” 秋姜只覺原本就咬破了的口腔再次溢出血來,腥甜的氣息令得她煩躁難安,偏偏頤非又朝她走過來,隨之同來的是巨大的威壓。 殺風(fēng)小雅,還是殺他? 頤非自然比風(fēng)小雅有用的多。只有頤非才能幫她順利回程,奪回如意門的權(quán)杖,成為如意夫人。他如果死了,一切就要重頭開始,會更加艱難。 而且殺了他,就得殺云閃閃滅口,否則云笛追究起來,后患無窮。還有周笑蓮和馬覆,怎么處理?她現(xiàn)在孤身一人,沒有幫手怎么成事? 不!不行!不能殺頤非! 秋姜腦中波濤起伏,劇烈碰撞,但手指卻堅(jiān)定地按了下去——她的洞口,對準(zhǔn)的是頤非。 “咔擦”一聲。 機(jī)關(guān)扳動了,但箭,并沒有飛出來。 秋姜連忙再次按動按鍵,咔咔咔,只有聲音,沒有箭。 她頓時明白,自己上當(dāng)了。 立在前方的頤非臉上有一種很古怪的表情,竟不知是解脫,還是失落,但他很快輕笑了一聲,手中繩索飛出去,這一次,卷住風(fēng)小雅的腰,將他拉回了船上。 風(fēng)小雅定定地看著秋姜,神色卻是難得一見的激動。 頤非親自扶著他站穩(wěn):“恭喜啊,鶴公。她選了救你?!?/br> 秋姜的手一松,袖里乾坤啪嗒落地,她的心,也似跟著落到了地上,變得說不出的疲憊:“這是對我的,又一次考驗(yàn)么?” 她早該知道,頤非和風(fēng)小雅才是一伙的。 風(fēng)小雅不停地試探她,頤非也不停地試探她,然后這一次,他們兩個聯(lián)起手來試探她。 逼得她,終于露出了原型。 海面上的太陽很曬,她只覺熱得不行,衣服已經(jīng)蒸干了,熱汗源源不斷地涌出來,順著頭發(fā)往下淌,像是誰在替她哭一般。 然而秋姜眼中一滴眼淚都沒有,有的只是憤怒。 眼看著一點(diǎn)點(diǎn)重新變得冷靜冷酷的秋姜,頤非心頭一陣亂跳,忙道:“你別胡思亂想,我這一次,可是真的為你好?!?/br> 秋姜用一種平靜的、陌生的眼神看著他。 頤非苦笑起來:“算了,還是讓鶴公來說吧?!闭f罷,他轉(zhuǎn)身叫上云閃閃,把周笑蓮和馬覆抬進(jìn)了船艙。 船艙很小,塞了四個人后就沒剩下多少空地。 云閃閃嘀咕道:“我哥怎么還不來?。俊?/br> “不是說好了看見黑焰就趕緊趕來的么?” “這小船上的食物我看了,只夠我們幾個吃三天的。大海這么大,可別彼此錯過了……” 他說了半天,發(fā)現(xiàn)無人應(yīng)答,不禁回頭看向頤非:“喂,問你話呢!” 頤非盤膝坐在角落里,背對著他,低著頭,不知在想什么。 云閃閃湊過去問道:“你怎么了?” 頤非的目光閃了閃,揉了揉自己的臉道:“沒什么?!?/br> 云閃閃卻輕笑起來,朝他眨了眨眼:“我知道,你心里失望對吧?人家為了救前夫,可是選擇殺你哦?!?/br> 頤非驚訝地看著云閃閃。 云閃閃覺得自己猜中了,當(dāng)即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正所謂一日夫妻百日恩,她救風(fēng)小雅不是正常的嘛!你也別難過,女人世上多得很,只要你跟著我和我哥,事成之后,要錢有錢,要權(quán)有權(quán),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女人?!痹崎W閃目前還不知頤非的真實(shí)身份,還當(dāng)他是丁三三,只不過是被他哥收買了,替他家做事,因此如此安慰。 頤非看著這張一無所知的臉,輕嘆了口氣:“真是個有福氣的人啊?!?/br> “你說我嗎?那是當(dāng)然,小爺?shù)母庾匀皇且坏纫坏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