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小販面色一松,沈沉淵卻突然往顧寧那邊讓了讓,屈起手指在顧寧肩上點了點,“她來也是一樣?!?/br> 小販看了顧寧兩眼,遲疑著道:“這位小姐生得真標志,只是不知道是哪個府上的?!?/br> 顧寧平日里不愛出門,也沒來過花燈節(jié),小販不認識倒也正常。 沈沉淵擺擺手,“這你不用知道,把你的燈謎拿來就是?!?/br> 小販不知想到什么,忽地笑了,向顧寧和沈沉淵二人躬身作了個揖,轉身給忙活著的幫工交代了幾句,自己急行去取了燈謎過來。 小販遞上幾張紙條,斟酌著語氣道:“不知道小姐平日里做的是怎樣的燈謎,小民就丈量著多取了點,這些燈謎紙面里普通的劍走偏鋒的都有,小姐自己選著做。” 沈沉淵取過小販手里捧著的燈謎,展開來看了一眼,兀自笑了。 “是什么?”顧寧湊過去看。 沈沉淵卻折了一下把紙面掩了起來,往旁邊讓了兩步,等確保顧寧看不見后,才重新用食中二指夾著展開。 顧寧蹙眉,“你干什么?” 沈沉淵笑瞇瞇地看著她, “你別急,這個燈謎著實有意思的很,我給你念一遍?!?/br> “厄運當前拋頭顱,魚游左右戲釣鉤,寒燈一點伴小橋,打三個字。” 顧寧從沈沉淵念完第一句就沉了臉,此后每多說一句臉色就更黑一分,沈沉淵話音剛落,顧寧就繃著臉硬邦邦道:“不知道?!?/br> 沈沉淵似笑非笑,“真的不知道?” 小販在一旁不知所措,生怕沖撞了貴人,來來回回把兩人瞧了好幾遍,干笑著道:“這位小姐許是不常玩這種燈謎,沒找到竅門,我這里還有好幾種別樣的,小姐不妨過來來看上一看?!?/br> 沈沉淵悶聲笑了一聲,“沒事兒,不會就不會,正巧我也不知道?!?/br> 小販瞠目結舌,反應了半天才訥訥開口:“不應該啊,沈少將軍去年不是還答過這道燈謎嗎?頭一句‘厄運當前拋頭顱’的謎底是顧字……” “別,”沈沉淵打斷小販,咋舌道:“我是真不知道,你也不用告訴我謎底了,我自己回去再把這三句話琢磨琢磨,說不定哪天就琢磨出來了呢?!?/br> 挑眉看向顧寧,“你說是不是?” 顧寧冷著臉哼了一聲,沒搭他的話。 小販愣愣地站在一邊,茫然地撓了撓頭。 沈沉淵笑夠了,扔給小販一個沉甸甸的布袋,目光在一眾五光十色的燈籠里挑剔地逛了圈,最后停在搭著的木臺中間。 “我記得燈籠是可以出錢買的吧?”見小販忙不迭點頭,沈沉淵指了指剛才那個琉璃燈籠,“那個我要了?!?/br> 顧寧猶在一旁生著悶氣,方才沈沉淵說的那三句話,分明、分明是在拿她先前說的那句顧小辭做文章,明面上是在猜燈謎,實際就是在想著法地捉弄她,跟上一世一樣可惡。 不過…… 那個琉璃燈籠還不錯,要是沈沉淵以此來向她賠罪,給他個臺階下也未嘗不可。 那個燈籠雖是不大,卻是琉璃制的,因此也頗有些重量,小販怕磕著碰著,一路費力地抱了過來,跟喝了幾碗酒似的搖搖晃晃。 顧寧余光悄悄跟著燈籠走,見沈沉淵一只手握住小販懷中燈籠的握柄,輕巧地拎了起來,撥了一下燈籠的籠身后,目光朝顧寧直直看了過來。 顧寧趕緊把頭扭開。 沈沉淵輕笑一聲,“不給你,不說謎底的小孩沒有燈籠?!?/br> 顧寧恨恨地磨著牙,行,你好樣的! 作者有話要說: 燈謎非原創(chuàng)哈,網上都有的 第7章 沈沉淵說不給竟也不是開玩笑,不緊不慢地落在顧寧后幾步,晃晃悠悠地拎著燈籠,嘴上還能再時不時地火上澆點油。 “慢點走,火氣別太重,當心撞到人了?!?/br> 顧寧:“……” 沈沉淵刻意逗她,就跟個廟里念經的和尚一般,在顧寧身后念個沒完,顧寧給他吵得沒法,索性一個閃身溜進了人群中,花燈節(jié)人來人往,她這一去就如一滴水匯入湖海之中,霎時不見了蹤影。 顧寧極少做出這種賭氣之舉,上一世她作為辰王手下的幕僚,沒少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最忌諱意氣用事,而她也從未讓自己吃過這種虧。 但對著沈沉淵,不知為什么一腔耐性就都喂了狗。 賭氣歸賭氣,顧寧沒忘了自己此行是來干什么的,她順著人流行了一段路,一個拐彎倒跟在了沈沉淵身后。 沈沉淵莫名其妙丟了個游伴卻不著急,反而提著個燈籠四處閑逛,也不知道先前的花燈節(jié)他究竟是破了多少燈謎,稍稍走幾步就能遇上個小販向他作揖,臉上神情又是敬佩又是惶恐。 見沈沉淵手上已經拎著燈籠,小販們也就沒提送他一個這種話,只簡單地問聲好就去攬客了。 花燈節(jié)除了制燈籠猜燈謎的小攤,還有不少是賣面具的,沈沉淵走著走著停在了一個面具攤前,換成左手拎燈籠,空著的右手去摸掛在木架上的各式各樣的面具。 攤販雖認不識沈沉淵是何許人,但見他衣著不凡,舉手投足更是透著一股貴氣,便極盡能事地向他夸耀自家的面具是如何如何好,跟逮著肥羊的狼一樣,眼中都泛出精光。 沈沉淵也不知是被小販說動了還是怎么,一出手就拿了兩個,一個是最簡單的,幾乎沒什么樣式,另一個則是個半面狐貍面具,頂上露出兩只尖尖的耳朵,耳朵尖被涂成橘紅色。 顧寧“嘖嘖”兩聲。 她實在想象不出沈沉淵戴上這種面具該是怎樣一副光景。 估計得被綏遠侯追著打。 顧寧不過一個晃神,等再抬頭,面具攤前已經沒見了沈沉淵,她心里一驚,也顧不上自己還在生氣了,趕緊疾步過去問沈沉淵去了哪兒。 攤販倒是指了個方向,但人頭攢動,顧寧看疼了眼睛也沒看出哪一個背影是沈沉淵的。 來來回回找了幾遍都沒見著人,顧寧心里越來越涼,正打算尋個高處好好看看時,一個清冽的聲音突然從她身側傳來。 “顧寧,你是不是故意的?” 顧寧趕緊回頭一看,沈沉淵就倚在一個離她不遠的角落,雙手環(huán)抱胸前,兩個面具由他瑩白手指捏著,腳邊還放著那個琉璃燈籠。 沈沉淵本來處的就是暗處,燈籠的光又是從下往上照,以至于眉眼都攏在陰影之下,整個人看起來陰測測的。 莫名還帶了點幽怨。 顧寧走到他面前,還沒問他為什么躲著,沈沉淵就先開了口質問她,“我這么一個大活人就站這兒,你從我面前路過了三次,三次都沒看見,什么意思?” 沈沉淵微瞇著眼,“是不是故意的?” “……”顧寧覺得有必要為自己辯解一下,“我真沒看見,花燈節(jié)人這么多,就算換了你找我也是一樣的?!?/br> 沈沉淵聞言卻定定看了她半晌,“要是我找你,必定一眼就能認出來哪個是你?!?/br> 顧寧隨口應道:“是是是,你肯定能認出我來?!?/br> 又往四下張望了一下,“你還有什么想玩的?” 顧寧就等著沈沉淵說沒有,然后各自回府,他還能安全些。 沈沉淵卻完全沒感受到顧寧的良苦用心,掂了掂手中的面具,“待會等天再黑些,可以去河邊放花燈,花燈節(jié)別的都不重要,只有這個才是重頭戲。” 顧寧不太懂這些,只“嗯”了一聲。 沈沉淵把他先前買的那個狐貍面具遞給顧寧,道:“送你的?!?/br> “……這個?”顧寧點點狐貍面具上那兩只小巧玲瓏的耳朵,挑了挑眉,“送我?” 沈沉淵微微一笑,把狐貍面具塞到了顧寧的手中,“跟你簡直一模一樣?!?/br> 顧寧:“……” 沈沉淵這是變著法的罵自己是狐貍精? 顧寧正琢磨著怎么證明自己宜室宜家的良家婦女品性,一個極小的力道突然扯住了她的衣袖,清脆婉轉的女聲低低喊她: “表姐?!?/br> 顧寧下意識地抬眼去看沈沉淵,這人變臉如翻書,幾乎瞬間就收起了在她面前那副沒臉沒皮的樣,整個人顯得冷淡又疏離,只眉眼處還透出些許未來得及藏起的笑意。 倒還真有那么點一見誤終身的意思。 顧寧無聲地嘆了口氣,轉過身,對著面前的女子喊道:“陳嫣?!?/br> 陳嫣著一身絳紫色襦裙,額間描著梅花妝,臉上也施了薄薄一層脂粉,露出的脖頸修長白皙,著實是一副我見猶憐之態(tài)。 只是臉頰處還泛著點點紅暈,明明睫毛都已經抖如蟬翼,眼神還是忍不住偷偷往沈沉淵那邊瞟。 明顯就是對沈沉淵上了心。 明明已經錯開都沒能阻止陳嫣對沈沉淵一見鐘情,顧寧越想越氣,忍不住就狠狠剜了沈沉淵一眼。 沈沉淵受了這平白無故的一眼,當下就一愣。 顧寧沒心思管他,她正猶豫著怎么脫身,好不動聲色地把兩人錯開,陳嫣卻忽地期期艾艾開口道:“這位公子……就是表姐說的同窗么?” 顧寧冷淡地“嗯”了一聲,卻沒順勢向陳嫣介紹沈沉淵的姓名。 說到底,他二人連孽緣都算不上,從頭至尾只是陳嫣一頭熱,顧寧著實不愿意再眼睜睜看著陳嫣泥足深陷。 陳嫣慣是個會看眼色的,一見自家表姐一副不愿多說的樣子,馬上就把滾到嘴邊的未竟之言吞了回去,垂著頭恭敬地行了個禮,順眉順眼道:“那嫣兒就不打擾表姐先行告退了,祝表姐玩得盡興。” 顧寧“嗯”了一聲,點點頭,“去吧。” 陳嫣馬上領著自己的隨侍丫鬟走遠了。 從頭至尾,沈沉淵一句話都沒能說。 顧寧滿意極了。 沈沉淵走近兩步,在顧寧身側問道:“剛才那是你表妹?” 顧寧警覺之心頓起,狐疑地看著沈沉淵,“你別打她主意。” “沒有,”沈沉淵臉上露出點笑意,“我就是想跟你說,剛才我沒看她,你大可放心?!?/br> 顧寧上下掃了他一通,沒好氣道:“那最好?!?/br> 過了一會又覺得不對勁,自己是重活一世,不愿在看著陳嫣再和沈沉淵糾纏,因此才不愿意他倆打照面。 但沈沉淵又不清楚其中糾葛,他說的放心…… 是放心什么? 然而沈沉淵馬上就把這一茬略過去了,把剛才沒能送出去的狐貍面具又遞出去,“真的不戴?” 顧寧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不戴。” 顧寧做好一切準備應付沈沉淵的來招,卻沒想到沈沉淵壓根不堅持,一下子把狐貍面具扣在自己的臉上,“那我戴,你戴另一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