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寧咬緊嘴唇，沒回話。

    沈沉淵本意就是逗弄逗弄顧寧，這會見這人不上他的當(dāng)，怎么能死心，擺出一副好商量的腔調(diào)道：“這事我聽你的，你說怎么就怎么，若你不準(zhǔn)，我就不這么叫，若你準(zhǔn)了，我以后就光明正大地管你叫‘寧兒’，在長平侯面前也這么叫，在顧夫人也這么叫……”

    “其他人若是問起你是誰來，我就這么回他：‘是綏遠(yuǎn)侯府沈沉淵的寧兒’……”

    眼見這人越說越離譜，顧寧終于忍不住了，拉拉沈沉淵的袖子，壓低聲音道：“別說了。”

    沈沉淵雖癮還沒過夠，但好歹還是住了嘴，沒再編些離譜的場景故意臊顧寧，只含著抹淺笑問她：“那你到底準(zhǔn)不準(zhǔn)我叫你寧兒？”

    他這句話其實(shí)沒多少亂七八糟的心思，純粹是接著上頭再問這么一句而已，沒想到顧寧聽了這話，把心橫了一橫，強(qiáng)忍著恥意道：“準(zhǔn)的?！?/br>
    這聲說得太低，簡直跟蚊蠅扇翅差不多，顧寧怕沈沉淵聽不到，又低著頭提高聲音重復(fù)了一遍，“我準(zhǔn)的?！?/br>
    沈沉淵難耐地閉了閉眼，“你要是再這樣，我以后真的不能保證什么了?！?/br>
    跟顧夫人說好的話，他怕他忍不住毀諾。

    沈沉淵難得有點(diǎn)良心，在心頭連念了兩遍清心咒，這才把腦子里那頭畜生趕了出去。

    偏偏這個時候顧寧抬起頭，一雙圓圓杏眼試探地看著他，“你……不叫我寧兒？”

    去他媽的清心咒！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今天短更，萬分抱歉

    第31章

    這時候還能當(dāng)個君子？！

    沈沉淵隨手把兆兒放在廊子旁的長椅上，這小家伙臉胖乎乎的，被他爹橫放著趴在木椅上，臉上軟rou都被擠了一點(diǎn)出來，不太舒服地嘟噥了幾聲，也是睡意太重，被他爹這么折騰一番，還是沒醒。

    沈沉淵一手?jǐn)堊☆檶幖?xì)長的脖頸，一手橫過她的腰肢，沒用多大勁，只輕輕一拉，顧寧整個人就被他抱了個滿懷。

    沈沉淵低垂著眼看顧寧，寬大的手掌撫著她的后頸，顧寧只覺得兩個人接觸到的那塊皮膚隱隱發(fā)燙，那股子熱意簡直要順著脖頸傳到四肢百骸。

    顧寧腦子昏昏沉沉的，雙手緊緊抓著沈沉淵的衣襟，像是要把他推開，又像是要把這人牢牢抓在手中。

    沈沉淵微微低下頭，漆黑的眸子像塊化開的墨，就那么靜靜地看了片刻后，他突然輕輕笑了一聲。

    顧寧不懂他這笑是什么意思，嘴唇抿得死緊，雙手用力到指尖都泛白。

    沈沉淵就那么笑了幾聲，瞧著顧寧一動不動，像是怎么都看不夠，又或者是從來沒看得這么清楚過。

    顧寧實(shí)在難耐，埋在沈沉淵懷中，悶聲道：“你……到底想不想做點(diǎn)什么？”

    她問的不是你到底想干什么，而是你到底想不想做點(diǎn)社么，差不多的兩句話，換了幾個詞，里頭的意思就完全不同了。

    沈沉淵沉沉看著顧寧，舔了舔嘴唇，扶著顧寧的側(cè)臉，薄唇越來越近，離顧寧只有一指距離的時候，她突然聽見悶悶的幾聲笑聲，有股熱氣拂到她臉上。

    顧寧聽見沈沉淵嘶啞著嗓音道：“……不急在這一時?！?/br>
    顧寧抬頭，正對上那雙黝黑的眼眸，這一瞬間，她覺得里頭有什么她看不懂的東西。

    沈沉、難以琢磨。

    但是卻不傷人。

    誰都沒有說話，顧寧和沈沉淵就這么靜靜對視著，片刻后，不遠(yuǎn)處傳來幾聲響亮的咳嗽聲，只是那聲音中氣十足，怎么聽怎么不像病人。

    沈沉淵側(cè)頭往那兒看了一眼，皺了皺眉，留在顧寧脖頸上的手收了回去。

    顧寧默不作聲地看著他的動作，眼神沉沉的。

    沈沉淵不期然看到她這個目光，愣了一下，回過神來在顧寧耳垂上捏了一下，這個動作的□□意味不重，倒更像是哄小孩似的。

    他輕輕扯了下嘴角，“顧寧，你還太小了……”

    沈沉淵剛說完這句，還沒來得及把“太小了”后面的話補(bǔ)齊，十幾步遠(yuǎn)的地方轉(zhuǎn)過來一個仆役打扮的男子。

    正是沈沉淵的小廝。

    小廝拳頭抵在嘴角處咳了幾聲，眼神躲躲閃閃的，左右后都看了一圈，就是沒往自家主子的方向來，腿腳試探性地動了動，像是不知道該不該過來的樣子。

    顧寧瞬間就明白了剛才的那幾聲咳嗽是怎么回事，兀自強(qiáng)撐著，收斂了在沈沉淵面前的那副神情，端得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模樣。

    那小廝就那么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地站了會，直到聽見一把淡淡的嗓音道：“把人都叫過來，咱們回府了?！?/br>
    小廝如蒙大赦，忙不迭“哎”了一聲，轉(zhuǎn)身欲走，又聽見自家主子在后頭補(bǔ)了一句，那語調(diào)，怎么聽怎么有點(diǎn)不痛快。

    “把兆兒帶過去。”

    小廝一驚，臉上表情都呆了，僵硬地轉(zhuǎn)過頭，這才總算看到了孤零零躺在長椅上的小主子。

    他在心里猛扇了自己兩耳光，怎么能出這種紕漏！在這種事情上壞了主子的事！

    小廝三步并作兩步地跑過來，伸手就去木椅上撈小主子，兆兒睡得正香，冷不丁被人這么拉一下，睡夢中努著嘴就要哭起來，這小廝驚恐地看了沈沉淵一眼，火速抱起兆兒扛在肩上，連滾帶爬地就把人帶走了。

    整個過程，攏共也就眨幾下眼的工夫。

    顧寧：“……”

    沈沉淵這訓(xùn)人的本事不得了??！

    被這么一打岔，沈沉淵后頭的話到底沒能說出來，顧寧也就不知道他那句“太小”后面還要說什么，按說她都已經(jīng)及笄了，換成尋常人家的女子，都是可以嫁的年紀(jì)了。

    沈沉淵的那句太小，到底是想說什么？

    顧寧低頭看了看自己窈窕勻稱的曲線，把那個不靠譜的想法從心里劃去了。

    沈沉淵要真是敢嫌棄她這個，她就……

    還沒想出怎么罰人，顧寧自個先笑了。

    不為什么，她就是想笑。

    顧寧正隨手拿著一本書在看，半天沒翻過一頁，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抬高了聲音往外頭喊道：“阿婧！”

    過了沒一會，阿婧掀簾子進(jìn)來了，把剛泡來的一壺?zé)岵桧樖址旁谧雷由希χ鴳?yīng)道：“小姐，怎么了？”

    顧寧眼神定定地看著虛空中的某處，像是在思索什么似的，緩緩開口道：“咱們府上是不是新進(jìn)了一塊綠松石？”

    阿婧想了一會，“好像是有這么一塊玉料，不過奴婢不是管這個的，也記不大清了?！?/br>
    “怎么了小姐？”阿婧看著顧寧，“是拿去有什么用嗎？要不然奴婢這會就去問問？”

    顧寧緩緩點(diǎn)了點(diǎn)頭。

    阿婧抬步正要走，顧寧又猛地把手中的書放在了幾案上，她站起來道：“還是我跟你一道去吧?！?/br>
    兩人一道出了門，阿婧邊走邊道：“小姐對這些玉啊石啊一向沒什么心思，這會怎么想起那塊綠松石了呢？”

    阿婧是從小伺候著顧寧長大的，兩人名義上雖是主仆，但私下相處起來，倒比顧寧跟她些堂姊妹們更親近些。

    顧寧不知想起什么，兀自笑了一下，“送給一個小孩，綏遠(yuǎn)侯府的那個沈兆，他快過生辰了。”

    顧寧頓了一下，接著道：“好歹也叫我一聲……”

    話說到這突然沒音了，阿婧半天沒等到，疑惑地“嗯”了一聲，轉(zhuǎn)頭去看自家小姐。

    卻見到顧寧莫名一臉笑意，見她看過來，這才補(bǔ)足了沒說完的那句話，“好歹也叫我一聲jiejie，怎么也該送這小家伙點(diǎn)東西?！?/br>
    阿婧也是見過沈兆的，想起那個小不點(diǎn)短手短腿跑起來的樣子，她也跟著笑了笑，“小姐是打算用那塊綠松石刻點(diǎn)什么東西？”

    顧寧微微笑了笑，“只是這么想呢，先去看那玉料好不好?！?/br>
    兩人轉(zhuǎn)過一個廊角，再有十幾步就到地方了，阿婧道：“奴婢看沈少爺很黏你呢?！?/br>
    顧寧“啊”了一聲，磕磕巴巴地問道：“有、有嗎？”

    沈沉淵平日里看起來一副浪蕩不羈的樣子，但細(xì)想起來，在她面前好像還真是個撒嬌精。

    顧寧在心底笑罵了一句沒臉沒皮。

    阿婧點(diǎn)點(diǎn)頭，“上次沈少將軍帶著他來咱們府上，我看沈公子坐都還沒坐穩(wěn)，就開始支著腦袋到處找小姐，一聽說小姐在房里，馬上就跳下椅子要去找你呢?！?/br>
    “……兆兒”

    顧寧這時候回過神來了，知道阿婧說的不是沈沉淵那個大禍害。

    她突然覺得自己的臉有點(diǎn)發(fā)熱。

    庫房就在面前了，顧寧清了清嗓子，別過臉沒看阿婧，“進(jìn)、進(jìn)去吧。”

    平日里管庫房的都有好幾個，這會顧寧沒看見其他人，只有一個兩鬢斑白的管家老徐在，一見到顧寧就迎出來了，有點(diǎn)惶恐地行了禮道：“小姐今日怎么想起過來？若是要找什么東西，派個人過來吩咐就是，奴才一定加緊找了人送過去……”

    顧寧伸手?jǐn)r住了他，“不妨事，府上新進(jìn)的好玉都有哪些？拿來給我看看?！?/br>
    老徐拭了拭汗，連應(yīng)了幾聲“哎”，忙不迭地就跑去取東西了。

    顧寧瞧著他的背影，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老徐年紀(jì)大，但手腳還是快的，沒一會就把顧寧要的東西給取來了，長平侯府家大業(yè)大，又常有來往，那些玉料放在幾案上，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財[了一整個桌子。

    顧寧看了一會，擰眉道：“府上不是新進(jìn)了一批綠松石呢？怎么沒看見？”

    “這、這……”老徐支支吾吾了好半天，眼神躲躲閃閃的，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在顧寧的目光下，額頭上漸漸溢出幾滴豆大的汗珠來。

    他猛地伏低了身子，回道：“是陳小姐拿去了？”

    顧寧緩緩道：“陳小姐？”

    這是從哪里跑出來的這么一號人物？

    她正納著悶，管家后頭突然傳來了一道甜膩的聲音：“表姐?！?/br>
    顧寧慢慢把目光挪過去，看見陳嫣從庫房里頭走出來，著了一身湖綠色的衣裳，頭上的發(fā)簪像是隨便找了個地方，圖省事插上去的。

    顧寧也算長見識了，能把湖綠色穿得這么俗氣，陳嫣也是獨(dú)一份。

    她上下打量了陳嫣好一會，眸子里淡淡的沒什么情緒，過了好一會顧寧才開口，面色有點(diǎn)一眼難盡，“陳小姐？”

    她不知笑到了什么，嗤笑了一聲。

    陳嫣咬緊牙根，但還是強(qiáng)撐著堪堪維持住了笑臉，“表姐這是要找綠松石？”

    她攤開手掌，里頭躺了一塊通體瑩綠的玉石，足有巴掌大，陳嫣沖顧寧挑釁地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表姐，我昨日才向姨母討了這塊綠松石來，打算做個墜子呢，姨母也答應(yīng)了的?！?/br>
    顧寧微微瞪大眼睛，“母親說給你做墜子？！”

    陳嫣頓時更得意了，她合攏手掌，將那塊綠松石收了回去，“實(shí)在是對不住，嫣兒不知道表姐也要，既然如此，嫣兒還是忍痛割——”

    陳嫣還沒說完，顧寧擺擺手打斷了她，帶著點(diǎn)心疼道：“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