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跟著林善睞一起來的兩個小姑娘不由湊近了些，這仔細(xì)一看，才發(fā)現(xiàn)了些痕跡，驚道：“還果真是上了脂粉，不湊近看真是半點(diǎn)瞧不出來！”

    其他客人聽了，也紛紛湊過去看，林善睞一下子被好幾人圍在了中間，有些靦腆，卻很快又自豪地挺直了腰桿，這是她jiejie做的脂粉！

    那些本來就喜歡這脂粉，卻因?yàn)閮r錢而有些猶豫的客人，見到效果這么好，紛紛定了下來，林善睞的兩個同伴也一起掏出了錢。

    這脂粉這般好，莫說是十二文，便是二十文錢，她們也舍得買。

    這世上大多人都是愛熱鬧的，見這間小小店面里聚了好幾位客人，有一位客人還因?yàn)榈昝嫣〔坏貌徽驹谕膺?，紛紛來瞧熱鬧，這一瞧，便有好些人挪不開步子。

    那墻上掛著的美人圖也太標(biāo)志了，那掛上這樣的好畫，這鋪面雖小，但賣的說不準(zhǔn)真是好東西！

    于是這小小的露華軒，一改剛剛開張時的冷清，霎時間擠滿了人，雖說也有店面太小的緣故，但對于一家開在西街偏僻地段的小店來說，已經(jīng)算是生意極好了。

    阿紅見狀，眼珠子一轉(zhuǎn)，立刻揚(yáng)聲道：“我們露華軒今日開張，凡是買上兩盒的，都饒您兩文錢！”

    這話一出，聚在店里的客人不由發(fā)出了低低的議論聲，這露華軒的脂粉雖說比外頭貴上幾文，但可比外頭那些好太多了，這樣好的脂粉，便是再貴上一兩文錢，買下來也是值當(dāng)?shù)模噘I幾盒帶回去，再轉(zhuǎn)給鄰里，不就能從中賺一點(diǎn)？

    這些人里本就又許多是從其他鄉(xiāng)鎮(zhèn)進(jìn)城來買貨，不少也有在城里進(jìn)了貨回村里賣的，哪里會放過這樣的商機(jī)？現(xiàn)在見能便宜幾文，紛紛要求多拿幾盒。

    新店今日剛剛開張，阿紅出來前少奶奶是說過如果少有人問津，可以斟酌著降些價錢的，阿紅卻覺得這樣好的胭脂，賣個十二文也是便宜了，降個一文兩文她都心疼，眼下見客人多了，她又想著開張圖個吉利，才試探地喊出了那句話，本想著能多賣一盒是一盒，沒想到愿意多帶幾盒的竟然那么多！

    她和另一個丫鬟險些忙不過來……

    轉(zhuǎn)眼間就到了黃昏，店里的生意出乎意料地好，鋪在店里的貨賣掉了大半。阿紅手里數(shù)著錢，眼里放著光，心想今個兒賺了這么多錢，回去后少奶奶肯定高興。這么想著，她忽然記起來一事，不由朝著斜對面那家賭坊看去。

    就是這么巧，把身上銀子全都輸光了的傅家寶從里頭走了出來，蔫頭呆腦，滿身的失意、寂寥與悲傷，還有焦急。

    怎么辦怎么辦？他把錢都輸光了，莫說給娘子買頭面，他連書都沒買到，回去可怎么跟娘子交代？

    傅家寶心里這么想的時候，忽然看到街頭搖頭晃腦走過兩個小混混。

    他頓住了腳步，眼中靈光一閃，突然沖過去對那二人道：“快，你們扯我?guī)紫?，推我一把！最好把我弄得好似被人打劫那般慘！”

    兩個小混混盯著傅大少爺興奮的模樣，不由開始恐慌起來。他們哪里得罪了傅少爺？傅少爺是要找借口玩弄他們？

    兩人害怕地往后退了兩步，而后對視一眼，齊刷刷腳底抹油，跑了。

    傅家寶：……

    他愣了一下，隨即擼起袖子發(fā)力追了上去，一邊追一邊喊道：“別跑！站??！”

    兩個小混混面上露出恐懼來，心想這大少爺難道吃定他們了？腳下不由跑得更快。

    于是坐在店里數(shù)錢的阿紅，就這樣看著那三人一前一后地從她面前奔過。

    阿紅：……

    嗯，又有立功的機(jī)會了！我得趕緊去告訴少奶奶！

    第43章

    “少奶奶，這是今日店里的掙的錢?！卑⒓t將一個有些重的匣子放在了林善舞的桌前，高興道：“今日店里的生意不錯，所有胭脂加起來共賣出了五十八盒?！?/br>
    五十八盒，那也有六百多文錢了。林善舞打開匣子看了一眼，這只不算大的匣子里堆滿了銅錢，有新有舊，有的還有些許磨損，但總歸是錢。

    她做的第一批胭脂，價格是參考如今市面上的胭脂來定的，縣里質(zhì)地粗糙的胭脂一盒要八文錢，品質(zhì)稍好的胭脂價格又要翻一倍，跟縣里其他鋪?zhàn)淤u的胭脂比起來，露華軒這些胭脂的價格并不算貴，甚至可以說是便宜。但她做這些胭脂的成本并不算高，原料加上瓷盒也就五文錢，再算上人工費(fèi)也至多六文錢，一盒就算按十文錢賣，也能凈賺四文錢，利潤不算高，但好在制作起來不費(fèi)勁。

    不過她對自己做的這批胭脂雖然有信心，但是畢竟第一天開張，店鋪又實(shí)在偏僻，她原本想著能今日開張能賣出二三十盒就不錯了，沒想到竟還能賣出五十八盒。當(dāng)下對阿紅道：“你做得很好?！?/br>
    阿紅輕聲道：“都是奴婢的本分?！?/br>
    她嘴上說著本分，其實(shí)面上笑得比吃了蜜還甜，一看就知道這丫頭有多高興。

    林善舞看她笑得見牙不見眼，眼睛也微微彎了彎，“新店剛剛開張，還要辛苦你多多費(fèi)心?！彼鹕韽膬?nèi)室拿出一個匣子打開，只見里頭放著一團(tuán)線、幾枚針以及幾個用油紙包裹著的糖餅。

    她將這匣子?xùn)|西遞給阿紅，說道：“過兩日就是七夕了，這是我娘家送來的，線和針是我meimei準(zhǔn)備的，糖餅是我娘做的，我已經(jīng)用不著這些了，就送給你吧！”

    七月初七雖說也是個節(jié)日，但跟過年、中秋這樣的大節(jié)日還是沒得比，普通人家也就自家過過，只是上回端午傅老爺定了包房邀請了林家人，雖然當(dāng)時鬧得難看，但那事都已經(jīng)過了兩個月了，林家想著要跟親家維系好關(guān)系，這次就主動上門來送過節(jié)的禮物。傅家稍微講究些，也早就準(zhǔn)備好了七夕的節(jié)禮，見到林家二郎親自送東西過來，自然又拉著絮叨了一番，才送了人出去。

    阿紅不善刺繡，但姑娘家若是能有一手刺繡手藝傍身，將來混得再慘，總歸不會餓死。每年七夕，阿紅都是要對著夜空向織女乞巧的，只是今年由于得去露華軒做事，她忙得忘了準(zhǔn)備了，此刻見到這針線還有少奶奶娘家給做的糖餅，頓時驚喜地笑瞇了眼睛，她用力點(diǎn)頭，“謝謝少奶奶！”心里越發(fā)覺得自己受到了少奶奶的重用。

    見阿紅收了那匣子禮物，林善舞微微頷首，正準(zhǔn)備把那匣子銅錢清點(diǎn)一下做賬，就聽阿紅忽然壓得聲音，對她道：“少奶奶，我今日在外頭瞧見了大少爺……”

    而這時，灰頭土臉的傅家寶邁進(jìn)了傅家大門。

    只見他頭發(fā)蓬亂，衣擺破損，臉上和身上都沾了一層灰塵，好似剛剛從地上滾了一圈。

    那看門的下人見大少爺這番模樣，驚訝道：“少爺……”

    沒等他發(fā)問，傅家寶立刻道：“阿麥，你家少爺我在外頭被人搶了！”

    原來自從上回阿麥偷偷幫傅家寶開祠堂的窗戶后，他就被罰在這里開門。聽了這話，阿麥大吃一驚，“這可了不得，竟然有敢搶少爺？少爺您別怕，小的這就去報(bào)官！”

    傅家寶見狀連忙道：“不必不必。”

    阿麥立刻道：“少爺，這可是大事兒啊，城里出了如此猖獗的匪盜，咱們要是不去報(bào)官，縣太爺會生氣的！”

    傅家寶說不過他，索性一擺手，不高興道：“我說不報(bào)官就不報(bào)官！你聽不懂人話嗎！”說罷還瞪了阿麥一眼。

    阿麥看著大少爺往里走的背影，撓了撓頭，丈二摸不著頭腦。

    傅家說大也大，說不大也不大，傅家寶覺得自己才剛剛進(jìn)大門沒一會兒，就走到了東院。

    他看著面前的東院大門，又扯亂了自個兒的頭發(fā)，才走了進(jìn)去。心道：娘子看我這么慘，肯定就不會仔細(xì)追問那筆錢了。

    他信心滿滿地走進(jìn)了東院，在一眾下人驚異的目光中，把剛才對阿麥說的話對娘子復(fù)述了一遍。

    林善舞當(dāng)時就坐在窗邊挑揀用來提煉香水的鮮花，聞言她抬頭看了一眼傅家寶，目光清清冷冷的，卻叫傅家寶打了個哆嗦。

    林善舞道：“也就是說，我給你的錢都被搶了，你什么都沒買回來？”

    傅家寶硬著頭皮點(diǎn)頭。

    林善舞又道：“搶你的人，你可看清楚了？”

    傅家寶早在路上就想好了說辭，他連忙道：“是兩個人，蒙著臉，一看就是高手，他們沖過來一腳把我踹到墻根，然后就搶走了我的錢袋子！”

    林善舞聽著這和《飲酒江湖》里某個情節(jié)高度相似的說辭，彎了彎嘴角，然而這笑卻不是近來愉悅的笑，而是譏嘲的笑，“原來他們是把你踹到了墻根去？我還以為是他們拉著你進(jìn)賭坊，把你按在賭桌上強(qiáng)迫你把銀子都輸光了。”

    完了！傅家寶聽見這話，哪里還能不明白娘子已經(jīng)知道了，難怪……難怪他一進(jìn)來娘子就用那種怪怪的目光看著他。

    盯著傅家寶呆住的臉，林善舞眼底厲色一閃，猛地抬手拍了下桌子，在這一掌之下，那張厚實(shí)的紅木八仙桌竟然裂開了一條縫！

    傅家寶目瞪口呆，幾乎要嚇得屁滾尿流。眼見娘子抬手去拿搟面杖，他下意識往前沖，想要阻止娘子拔出搟面杖，誰料腳底忽然一滑，他的雙膝就在他驚恐的目光中，砰的一聲跪在了地上。

    林善舞：……

    她有一瞬的無語，“你干什么？”

    傅家寶見狀索性將錯就錯，跪在地上抱住娘子的腿喊道：“娘子我錯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這次就放過我吧！”

    林善舞呵呵一笑，眼神冷漠得很，“這次放過你，那是不是還有下次？”

    傅家寶：“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林善舞問他，“不敢什么？不敢把買書的錢拿去賭博，還是不敢再騙我？”

    傅家寶立刻道：“我再也不敢騙你了！”

    林善舞：“也就是說你下次還會進(jìn)賭坊？”

    傅家寶趕緊道：“我發(fā)誓我以后要是再拿買書的錢去賭坊我就一輩子拿不到月錢！”

    林善舞瞥他一眼，“所以你的意思是以后會拿別的錢去賭坊?！?/br>
    傅家寶張了張嘴，不敢做保證。畢竟他是真的挺喜歡賭錢的，只好道：“娘子，這次是我手氣不好，下次我要是贏了錢，我就都交給你?！?/br>
    林善舞拿起了搟面杖，對他道：“我不喜歡你賭錢，戒了?！?/br>
    傅家寶震驚地仰頭看她，搖頭懇求道：“娘子，我求你了，你不要如此殘忍?！?/br>
    林善舞：……

    要是外人聽了這話說不準(zhǔn)以為她要當(dāng)場把傅家寶給宰了，不過就是戒賭，至于嗎？

    她就是一句話，說道：“你戒不戒？”

    傅家寶意志堅(jiān)定，甚至開始游說林善舞，“娘子，有錢了去賭一把是何等逍遙快活，你去賭一次就知道了，可好玩了！”

    林善舞仿佛看到了那些沉迷游戲背著父母氪金成千上萬的小學(xué)生，她的怒氣值已經(jīng)被傅家寶這幾句話給激滿了，當(dāng)下二話不說，拿起搟面杖就抽了他一下。

    傅家寶跪在地上沒來得及躲閃，被這一下抽了個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痛得他嗷了一聲。跳起來立刻就要往外跑。

    林善舞冷笑一聲，抬袖一揮，臥房大門被她掌風(fēng)一掃，砰的一聲合上。

    傅家寶眼看就要沖出去了，誰知下一刻大門就在他跟前關(guān)上，慣性之下，他整個身子都撞到了門上，哐的一聲疼得他眼冒金星。

    他絕望地轉(zhuǎn)過身，就看到林善舞森冷一笑，沖他道：“這是我自創(chuàng)的招式，叫關(guān)門打狗！傅家寶，受教吧！”

    “?。　?/br>
    正在掃院子的阿下被這聲慘叫嚇得渾身都哆嗦了一下，心想大少爺又是怎么了。不過他一回身，見大少爺和少奶奶關(guān)在臥房里，便毫不在意地繼續(xù)掃地。

    臥房中，林善舞用搟面杖指著傅家寶，“說，戒不戒賭？”

    傅家寶抱著腦袋縮在桌子底下，要是往常他早就屈服了，可這回卻格外固執(zhí)，“不戒！”

    林善舞一對眸子微微瞇了起來，蹲下身冷冷地盯著傅家寶，“還想找打？”

    傅家寶嚇得身上直打顫，在林善舞的目光下，他弱弱道：“我喜歡賭，你可以打我罵我，但你不能強(qiáng)迫我戒賭！”說著立刻緊張地閉上了眼睛，他原以為自己會被林善舞再打一頓?？傻攘嗽S久，卻遲遲沒等到，不由試探地睜開眼，卻見林善舞收起了搟面杖，正目光復(fù)雜地看著他。

    傅家寶：？？？

    林善舞：“你出來吧！”

    傅家寶警惕地看著她，覺得娘子是要把自己騙出去好打一頓。

    林善舞站起身，道：“我不打你?！?/br>
    傅家寶這下放心了，他高高興興地從桌子底下爬出來，就見娘子打開了桌上的匣子，露出里頭幾百文錢。

    林善舞纖長的手指輕輕撥了撥那些銅錢，說道：“這里頭一共六百五十枚銅錢。換做成色好的銀子也就半兩，為了掙這么點(diǎn)錢，我辛苦了將近兩個月，親自畫了店鋪圖紙、柜子花樣，親自挑揀制作胭脂的藥材和花卉，又貨比三家找了最便宜的瓷器鋪?zhàn)佣搜b胭脂的瓷盒。就算我那鋪?zhàn)尤杖丈馀d隆，也要花上好幾個月才能掙到今日被你輸?shù)舻你y子?！?/br>
    傅家寶愣住了。

    第44章

    林善舞一句一句地?cái)⑹鏊@兩個月為了開店所作的一切，她并沒有過多地形容自己為了開店有多么辛苦，而是將每一個步驟所花費(fèi)的時間、所需要進(jìn)行的繁瑣工序一一同他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