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jié)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人人都道戲子多情,但也道戲子無情。年少俊朗的吳重在遇上阮英之前只知道戲大過人生,遇上阮英之后他覺得,世間的種種美好都藏在她那雙明眸里,一笑一顰一走一頓都是風(fēng)情,尤其是阮英一身行衣,水袖抬起微微遮住鼻尖,那雙眼就勾了全部的掠影浮華。 一個是演員,一個是梨園的戲子。 兩個都是在演繹別人的人生,可就在親王府相遇的瞬間,兩人各自的人生軌跡也就定格了。 是癡情,是相守。 同時,也是一場無妄之災(zāi)。 “吳重是我父親?!?/br> 這是阮琦在接受警方盤問后說的第一句話。 沒浪費(fèi)太多口舌,甚至是直截了當(dāng)。 而夏晝后來所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也都是出自阮琦留在警局里的供詞,還有,當(dāng)阮琦從警局里出來后,也終究告訴了她一些她想知道的事。 阮琦沒逃避警方,這讓夏晝對她另眼相看,畢竟在親王府里裝神弄鬼、掀起輿論是小,企圖殺害邰國強(qiáng)是大。 她在警局將當(dāng)年事逐字逐句地說了出來,那些事曾經(jīng)一度讓負(fù)責(zé)此案的許隊(duì)驚訝和停筆?!拔腋赣H被出賣不得不回到劇組,他剛走沒多久我母親就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阮琦在說當(dāng)年事時眼神很薄涼,提到邰家更是臉色陰沉,只有談及母親,她的眼里才會流露悲痛。 那樣的一個年代,一個女人背井離鄉(xiāng)孤苦無依,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即將誕生的小生命上。以至于后來吳重死后,阮英硬是一生沒有改嫁,咬著牙只身一人將阮琦養(yǎng)大。 姓阮,是因?yàn)槿钣⒉幌胱屓铉捞噙^往的事,關(guān)于當(dāng)年的情和當(dāng)年的孽,阮琦都是在阮英的一封封情信里得知的,那些都是寫給吳重的信,卻一封都沒能寄出去。 “那個邰家兒子就是邰國強(qiáng),就是他害得我父母陰陽相隔?!比铉鶎秸f,“他貪慕虛榮,是踩著我父親的血發(fā)家致富的?!毕氩楫?dāng)年事對阮琦來說不算太難,畢竟順著邰家這根線總能找出端倪來。邰家的兒子出賣摯友攀附富貴,無非就是沖著當(dāng)年那家投資商女兒去的,怎么就那么巧,她的丈夫就姓邰?“親王府是父母的定情地,對母親的意義很大,我藏身在王府只不過是為了緬懷我父母。誰知道邰國強(qiáng)夫婦接二連三來擾,還嚇得昏迷的昏迷住院的住院,這不是做賊心虛是什么?”翌日,饒尊將阮琦帶出警局的時候,夏晝已經(jīng)在警局外等候多時了。車子停在一株上了年歲的梧桐樹下,陸東深親自開車,夏晝坐在副駕駛,見他們出來了,將車窗落下大半。 阮琦的一張臉?biāo)貎舻煤埽樕€是一如既往的白,眉間有憂心,沒往對面瞧,倒是饒尊一眼瞧見了陸東深的車,又作視而不見,一把就將阮琦的手腕給箍住。 阮琦先是嚇了一跳,緊跟著就開始掙扎,奈何沒掙開饒尊的手,干脆低頭就咬。 看得出是拼了力氣,但饒尊就任她去咬,連扯帶拽地就將她推進(jìn)車?yán)铩?/br> 這一幕落在陸東深眼里,權(quán)當(dāng)看戲,笑道,“不愧是尊少,能這么快就把人給撈出來?!?/br> 對于饒尊的本事夏晝自然知曉,京城雖偌大,但知道他尊少的誰不給幾分薄面,所以見慣不怪。見饒尊啟動了車子,她忙拍拍陸東深的胳膊,“快跟上。” 饒尊的車一路前行,自然是知道陸東深緊跟其后,沒惱羞成怒也沒試圖甩開,就一如既往的速度在車海中穿梭。 直到拐進(jìn)胡同,夏晝恍悟,“饒尊要去親王府?” 陸東深沒驚奇,穩(wěn)穩(wěn)地cao著方向盤,“阮琦的供詞聽著無懈可擊,但仔細(xì)推敲下來,合乎法理但不合乎人情,阮琦出入警局都有饒尊跟著,他心生疑竇也正常不過。” 果真,車子去了親王府。周遭依舊是停工狀態(tài),王府門口挖了一條長長的溝渠方便通水,挖了一半也是放那了,所以車子停靠的時候稍顯費(fèi)勁。但饒尊囂張,方向盤一打直接碾著矮小花壇就停了下來,車頭直沖著王府大門。 陸東深沒他身上的戾氣,先讓夏晝下了車,然后將車穩(wěn)穩(wěn)停在路邊,距離壕溝就只有幾厘米。 饒尊那邊也下了車,又像是揪小雞似的把阮琦揪出來,連看夏晝都沒看,將阮琦拖進(jìn)了王府,夏晝見狀緊跟其后。 兩扇朱漆大門阻了外面的息壤,大門一敞是凡塵,大門一關(guān)就是桃花源。饒尊將阮琦一路扯到戲臺之下,態(tài)度直接,“說吧。” 夏晝和陸東深前后腳也到了戲臺,沒參與其中,距離幾步之遙。 阮琦掃了一眼不遠(yuǎn)處的夏晝,眼神又落在饒尊臉上,用力一掙扎這才甩開了他的禁錮,揉了揉手腕,“你要我說什么?” “你沒對警方說的話?!?/br> “該說的我都說了?!比铉植慌浜?。 饒尊上前一步,忍著肩窩的疼伸手掐住了她的下巴,“別怪我沒給你機(jī)會,我能撈你出來也能給你弄進(jìn)去!” 阮琦這次沒掙扎,任由他把自己的下巴掐紅,眼神很淡,嗓音也很淡,“那你就把我弄進(jìn)去吧?!?/br> 氣得饒尊臉色一青,咬牙,“我弄死你得了。” “你以為我怕死?”阮琦冷笑,“就怕你尊少沒這本事。” “你——” “目的沒達(dá)到你怎么舍得死?”夏晝慢悠悠地開口,“但是阮琦,你這目的經(jīng)過何姿儀一折騰也未必能順理成章了?!比铉D(zhuǎn)頭盯著夏晝,半晌,她走到夏晝跟前,夏晝對上她的目光,不疾不徐繼續(xù)道,“這兩天我就在想你到底想要求我什么事,肯定是跟氣味有關(guān),能是什么氣味?后來知道你是吳重和阮英的女兒后我就明白了,你十有八九是想要一種跟你父親有關(guān)的氣味,然后跟你母親葬在一起,讓她走得安心。” 阮琦微微瞇眼。夏晝則繼續(xù)道,“你被你母親一手拉扯大,你母親一生惹盡相思常年郁郁寡歡,你繼承了你母親的美貌和嗓音,卻沒再從事戲曲行業(yè)。為了照顧你母親的身體,你常年跟藥草打交道。這世上不是從事氣味行業(yè)卻對氣味很熟悉的人就只有研究草藥的人,你經(jīng)常出入深山荒野,自然能尋得太多奇珍異草,所以這也是你營生的手段。別人找不到的珍貴植物你卻如囊中取物,在祈神山出現(xiàn)也是因?yàn)橐獙さ谜滟F藥材吧?!薄俺酥?,祈神山上的那大片相思子應(yīng)該也是你的目標(biāo),可你遇上了難題,你對氣味的確在行,可要想將氣味抽離重組這并不是你的擅長。更重要的是,一般調(diào)香師也調(diào)配不出你想要的氣味。在滄陵,我為邰國強(qiáng)驅(qū)邪一事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所以那個時候你就知道我的本事,到了北京你遲遲不肯跟我照面,原因是我接二連三地替邰國強(qiáng)治病,你在懷疑我跟他的關(guān)系是不是很密切?!?/br> 阮琦看著夏晝,似笑非笑,“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br> “你到底想要什么氣味?”夏晝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枴?/br> 阮琦的眼神漸漸黯淡下來了,就像是天際那一點(diǎn)的夕陽,慢慢地沉落在黑暗之中。她走到戲臺旁的那株參天古樹旁,抬手細(xì)細(xì)摸著樹干上鐫刻的痕跡。已經(jīng)是上了年頭的劃痕,但仔細(xì)端詳還是能看出來的,是對同心。夏晝之前來親王府時也瞥過一眼,不是沒瞧見,而是當(dāng)時她沒當(dāng)回事。親王府是座鬼宅,城市探險的人也會偶爾出入,保不齊是誰劃上了標(biāo)記。 但看著阮琦這般,夏晝就恍悟了。 那對同心,十有八九就是吳重和阮英劃上去的,正如阮琦所說,這里是她父母的定情地。 暗影漸漸吞落王府。 阮琦能跟饒尊斗氣頂嘴,可未必想瞞夏晝。良久后,她開口,“握手一長歡,淚別為此生。努力愛春華,莫忘歡樂時。生當(dāng)復(fù)來歸,死當(dāng)長相思?!?/br> 周遭似有凝重,從四面八方聚來,又統(tǒng)統(tǒng)凝固在阮琦身上,她的背影看上去單薄又孤獨(dú)?!熬W(wǎng)上的那個關(guān)于吳重和阮英故事的匿名帖是我發(fā)出來的,吳重被出賣被迫回到劇組,黑道老大為了自己女兒試圖綁架阮英,阮英逃跑后不幸身亡,吳重在得知消息后悲痛欲絕便從這戲臺縱身而下?!彼?,“這件事不假,當(dāng)初那伙人的確想要綁架我母親,我母親逃跑被車撞了,那伙人以為我母親死了就匆匆返回報信。母親命大當(dāng)時只是昏迷,被人救了之后才知道自己懷孕了。” 阮琦說到這,抬手按著自己的心口,是對母親心疼的疼?!拔夷赣H又回到了那個村莊,擇了靠近山野的僻靜之地。她不敢離開,生怕一走就跟父親斷了聯(lián)系。日盼夜盼,不曾想盼回的卻是父親的死訊。母親不信,輾轉(zhuǎn)千里,終于找到肯說出父親當(dāng)時事發(fā)情況的劇組工作人員,那人說,父親在得知母親死后萬念俱灰,在臺上念著生來復(fù)來歸,死當(dāng)長相思這句話后就墜臺自殺了。母親當(dāng)時也想一死了之,可那時候有了我……” 阮琦一度聲音哽咽,一手扶著樹干,纖細(xì)的肩頭微微顫抖。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這是吳重在第一次跟阮英分別再相見后念的詩。那時候吳重輾轉(zhuǎn)其他外景去拍攝,一走就走了十多天,頭一次嘗盡了相思。 吳重儒雅,人生得俊又浪漫,阮英珍愛每一首從他嘴里念出來的詩句,他的每一句詩詞都跟相思有關(guān)。 他說,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他說,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他說,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他說,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長…… 在最后,當(dāng)他再無可戀,從戲臺墜落時他說,生來復(fù)來歸,死當(dāng)長相思。 而這最后一句,隔著空氣,隔著千里之外,卻是讓阮英抱著相思苦痛生活了一輩子?!澳赣H最后郁郁而終,臨死之前跟我說,她很想我父親,想得心口疼,疼了一輩子現(xiàn)在終于可以不疼了。她說,如果可能,真想來世再見到我父親?!比铉D(zhuǎn)過身,靠著樹干坐了下來。 落日余暉落在她寂寥的眼,沒光亮,像是被數(shù)不盡的塵埃蒙蔽?!澳阏f的沒錯,我的確常年跟藥草打交道,所以我知道很多相生相克的氣味,可要說抽離氣味重新組合我的確不在行?!彼聪蛳臅?,“父親生前送過母親一個香包,那香包日日夜夜戴在母親身上,母親說香包里有父親放進(jìn)去的相思豆,只是戴到最后香包失了氣味,母親說,氣味沒了相思斷了,她怕我父親在黃泉路上喝了孟婆湯把她忘了, 所以,她也去了?!?/br> 夏晝微微皺眉。 相思豆沒什么特殊的氣味,就算有氣味也不會那么持久,那香包里一定是放了其他什么?!澳阍谄砩裆缴峡匆娢业臅r候,我就在找那種氣味,都說祈神山上有大片的相思豆,我在那一住就住了許久,可沒找到那種氣味?!比铉鶉@道,“也算是陰差陽錯,滄陵天際酒店鬧鬼,中邪的人竟然是邰國強(qiáng),他在國外的時候我沒辦法,現(xiàn)在他回了國,這不就是自投羅網(wǎng)嗎?只是沒想到你會替他治病,所以一開始我的確不知道你是善是惡, 人人都說滄陵有巫醫(yī),你闖出了鬼八子氣味陣,我就知道,你不是巫醫(yī),你是深諳氣味的高手?!?/br> 夏晝陷入沉思。 而在這時,始終沉默的陸東深一語中的,“你把你母親葬在哪?” 這話就像是點(diǎn)中了任督二脈,至少是戳中了饒尊的二脈,陸東深這話落下后,阮琦的眉色一顫,饒尊就陡地恍然大悟了,指著她,“你不會是把你媽……埋在王府里了吧?” 用力過猛又牽扯了傷口,他疼得悶哼一聲。阮琦沒理會饒尊,迎上陸東深的目光道,“這親王府是我父母的定情之地,不管路途再遙遠(yuǎn),我都要把我母親的骨灰?guī)Щ貋??!闭f著,她拍了拍身旁的樹干,一字一句,“就在這棵樹下?!?/br> 第235章 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 夏晝一激靈,緊跟著心頭是翻江倒海。她光顧著去想阮琦所求的氣味,卻忘了這么個關(guān)鍵點(diǎn)。 阮琦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親王府? 她在警局的供詞是,因?yàn)榈弥鴱?qiáng)在競標(biāo)親王府項(xiàng)目,所以她伺機(jī)報復(fù),邰國強(qiáng)做賊心虛,必然會一探究竟,因此方便她對邰國強(qiáng)動手。 目的直接動機(jī)明確,無可挑剔的說辭。所謂動手,只不過是她想逼著邰國強(qiáng)承認(rèn)當(dāng)年罪行,并無害命之心。當(dāng)時地下室里的一幕,除了當(dāng)事人外還有陸東深幾位,邰國強(qiáng)被勒得半死,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她是真有心弄死他,但之所以安然無恙,最重要的是,蘇醒后的邰國強(qiáng)對地下室一事閉口不談。 問及脖上勒痕,邰國強(qiáng)也不作回答,問及在親王府發(fā)生的事,他只是說好奇法師招魂,然后不知怎么的就昏過去了。 這說辭聽著漏洞百出,但當(dāng)事人一口咬定就是這么回事,讓警方一時間也無從下手。 邰國強(qiáng)不追究,夏晝他們幾個卻清楚這件事,所以阮琦出現(xiàn)在親王府似乎順理成章。 但這不對。 從時間來看,阮琦是早于邰國強(qiáng)競標(biāo)前就進(jìn)入親王府了,如果她想以吳重或阮英的鬼魂嚇唬邰國強(qiáng),那她為什么不主動出擊?她怎么就敢保證邰國強(qiáng)一定會來親王府? 阮琦沒追著邰國強(qiáng),反倒就是留在親王府,守株待兔?不像。 從前后幾次撞鬼事件來看,阮琦更多的似乎是不想讓外界人來打擾,偶有闖入者,她便裝神弄鬼達(dá)到將其嚇唬走的目的。這么一推算夏晝就豁然明朗了,親王府長期以來都流傳著王爺小妾貪戀戲子、而后被王爺生生分離的故事,小妾和戲子一墻之隔,生死都不能見面,所以親王府成了鬼宅,也所以,市政才下了決心對外招募商家謀求開發(fā)。 可就在《浮生》那部戲重拍了,親王府的鬧鬼傳言就愈發(fā)重了,甚至有人聲稱生生見鬼。 很顯然,這是阮琦的行徑。 她的目的是想讓眾人對親王府敬而遠(yuǎn)之,甚至在得知政府要開發(fā)那片地后,將鬧鬼傳言愈演愈烈。 這么一分析才別過勁來。想來陸東深還真是一顆看客心,從親王府事件開始到現(xiàn)在,線索多頭紛雜無序,扯出個線頭來就很容易把人的理性給牽走了。就如她和饒尊,被阮琦給帶偏,只有陸東深,頭腦冷靜得超出常人,置身紛雜之外,一針見血尋得事情關(guān)鍵。阮英就埋在親王府,只有這么一個原因才會讓阮琦想盡辦法把外人趕走,拼盡全力保住阮英在這里的一席之地,而報復(fù)邰國強(qiáng)不過是她捎帶手的事,如果能替父母報仇, 她何樂而不為?阮琦說,“我母親郁郁而終,臨死前還一直念叨著曾經(jīng)在親王府里的時光,等她去了之后我就在想,無論如何都要帶我母親回到親王府?!彼氖猪樦鴺涓蓳岬綐涓?,輕輕捻著泥土。 “可是市政要開發(fā)這里,一旦經(jīng)過大肆翻修就再也沒我母親的容身之地了?!?/br> 饒尊雙手插兜佇立,沒說話,臉色沉沉的。 這也好理解,費(fèi)盡心思把這片地弄到手,結(jié)果老樹之下還埋了骨灰,這件事一旦傳出去還怎么開發(fā)? 陸東深不疾不徐,抽了支煙出來,叼在嘴里,打火機(jī)一打,他微微一偏頭,火光將他的側(cè)臉映亮。吐了口煙霧出來,才開口,“埋在這里始終不是辦法,違反規(guī)定。”面對饒尊時阮琦很是囂張,甚至一副硬拼硬的架勢,看得出此女性格剛烈倔強(qiáng)。但很顯然陸東深風(fēng)輕云淡地就捏住了她的軟肋,讓她就像是被抽去骨頭的動物似的癱軟無力。 阮琦的手在微顫,稍許,她驀地看向饒尊,眼神里多了懇請之意。饒尊還沒等說話,陸東深緩緩道,“尊少未必有那么大的能耐拍板。” 阮琦一肚子的請求就卡在了嗓子眼里。 饒尊面色沉冷,看著陸東深的目光薄涼得很,“陸東深,你什么意思?” 陸東深吞吐了一口煙霧,大半截?zé)熅腿恿?,光亮的皮鞋一踩,然后走到饒尊面前?/br> 周遭是暗沉沉的天。云色都裹著一股子戾氣沁在空氣里,盤旋在兩個男人之間。他和他身高相等,身材也同是頎長遒勁,于暗空之下、于陰云之間,就似神祇間的對決,周身都散發(fā)著寒洌之氣。 阮琦離得較遠(yuǎn),夏晝離得二人近,所以,她聽得到陸東深的嗓音。 低沉的、緩慢中藏著鋒利,“尊少這陣子沒少吞能源股吧?”他嘴角輕輕一挑,似笑非笑,“華力有那么大的胃嗎?小心消化不良?!?/br> 饒尊與他對視,微微瞇眼時,眼里藏了一絲殺氣,但很快也煙消云散了,冷笑,“明知道是我的手筆,陸總非但沒狙擊反而退讓,看來是打算放長線釣大魚了。” “尊少在京城只手遮天,我總要給尊少幾分薄面才是?!标憱|深笑得清淺。 饒尊眉一挑,“薄面?恐怕還不夠,我可沒譚耀明那么好對付?!薄案鹕龠^招自然要小心再小心,否則長盛現(xiàn)在的際遇就是陸門的下場,畢竟是要做中國市場的,我可不想出師未捷身先死?!标憱|深說到這,話鋒一轉(zhuǎn),“可話又說回來, 中國是片神奇的土地不假,政府的力量可以干預(yù)市場力量,但資金鏈一旦癱瘓……” 剩下的話他就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