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節(jié)
人活一世,誘惑百生。有人扛過去了,但大多數(shù)人扛不過去。邰國強就是大多數(shù)人中的一個,為了利益蒙蔽良心,著實現(xiàn)在說起來挺可恨,但從香囊的保存程度和他遲遲未忘的氣味來看,在他心里,的確最愛的人就只有阮英。 阮琦的眼眶有點紅,但生扛著沒外漏太多情感,她仍舊看著那只香囊,說,“人都不在了,他再找回那氣味有什么用?” 夏晝看著她,借著她的話反問,“沒錯,人都不在了,那你還找那個氣味有什么用?” 阮琦驀地抬眼看她,眼里還有一絲沒來及收回的悲傷。“向邰國強報復(fù)是其次,重要的就是重現(xiàn)香囊里的氣味吧,這應(yīng)該是你母親最遺憾的事,所以無論有多艱難,你都要實現(xiàn)你母親的遺愿?!毕臅兊目谖蔷徛届o,可字字都在點上,“當(dāng)初你說有一事相求,也是想讓我?guī)湍阒刈鱿隳覛馕栋?。你千里迢迢,從滄陵到北京,不就是抱著這個目的嗎?”“是?!比铉姓J(rèn),“我能找到珍奇主料,卻做不出我母親想要的氣味,在祈神山尋找主料的時候我看見了你,我知道你一定能幫我,只是后來我才知道你跟邰國強有交集?!?/br> “但你后來沒再找我,也沒跟我說香囊的事,為什么?”阮琦輕嘆一聲,良久后說,“我母親一直以為父親死了,相思癡念了一輩子,臨死前還握著香囊不放??赡莻€男人還活著,我母親如果泉下有知會怎樣?我母親的相思錯托了人,我還有必要尋回她想要的氣味嗎?” 夏晝看著她,她的臉看似平靜,可眼里是化不開的痛,凝固成霧。良久后,她將香囊放回盒子里,細(xì)細(xì)看著上面的圖紋,“你真心愛過一個人嗎?” 阮琦沒料到她會這么問,“什么?” 夏晝笑看著她,“如果你真心愛過一個人就會知道,哪怕他再有萬般不好,在你心里他都是最好的?!?/br> 阮琦怔住。 “我想你父親當(dāng)初是真的找過你母親,但陰差陽錯,兩人也就錯過一生?!毕臅冋f,“我想如果要你母親選擇的話,她寧可你父親像現(xiàn)在這樣?!?/br> “怎么會?” “怎么不會?”夏晝道,“愛著他,就希望他過得好,不希望他生死漂泊自毀前程,也不希望看著他喪了性命再無活下來的機(jī)會。” 阮琦咬著唇,半晌后說,“愛一個人,不就應(yīng)該生死不離嗎?”“那是理想狀態(tài),可現(xiàn)實太復(fù)雜,誘惑太多,誰又能保證所有的愛情都能生死不離呢?”夏晝暗嘆,“心里念著一人,盼著一人,相思一人,便是最好的了吧。這個道理,我想你母親最明白。有關(guān)長盛的新聞滿天飛,有關(guān)邰國強的消息也不少,你母親對邰國強的名字不陌生,漫長一生來想明白一些事也很容易,想想看,她為什么不讓你報復(fù)邰國強?” 阮琦的手一抖,緊跟著呼吸急促。 夏晝也知道她是想到了。據(jù)阮琦自己說,她知道的一切都是通過阮英的筆記,阮英活著的時候并沒告訴阮琦太多事,臨死之前更沒交代讓阮琦報復(fù)。一個女人心心念念的男人被人間接害死,導(dǎo)致兩人陰陽相隔,就算是不能手刃仇家,至少在提及這個人也是咬牙切齒,但阮英沒有。 是不恨嗎? 也許是不恨,但更也許,阮英早就知道邰國強就是吳重。吳重,曾經(jīng)的白面小生,時光荏苒,再加上出道太早,他以邰國強身份示人,別人認(rèn)不出也正常,但阮英是跟吳重生活過的人,哪怕是看著滿天飛的報道照片也能看出端倪了。 想到這,夏晝深深嘆息一聲。 這份感情何嘗深重。念了一輩子的人,就算知道是欺騙,也不愿去驚擾他活著的機(jī)會。 第267章 你嫌我礙事的話 阮琦眼眶紅了,雙手一直在抖,然后緊攥成拳?!凹热荒隳赣H都選擇原諒了,你也釋懷吧?!毕臅冋f,“當(dāng)然,我沒資格開導(dǎo)你,你母親的痛你是看在眼里的,一時間接受不了也是正常。我只想提醒你一句,你父親的身體很不好?!?/br> 阮琦緊抿著唇。 “你母親有詳細(xì)跟你說過香囊里的氣味嗎?”夏晝問。阮琦半天才開口,看得出是在努力壓抑情緒,“偶爾倒是有說,其中像是有茉莉的氣味,聞起來很溫暖,但又有清冷的香氣,很淡,略有澀氣,聞起來就像是初戀的味道?!?/br> 夏晝思慮,“你父親描述的氣味也都大同小異,但他沒說有茉莉花的香氣,說氣味聞著很淺的香甜,大多數(shù)清冷?!薄跋隳疑嫌邢嗨级?,我最開始以為香氣來自相思樹的花蕊,但守著相思樹開花后讓母親聞了也不對?!比铉?,“后來我也想過是不是當(dāng)初制作香囊的人沒分清相思豆和相思子呢,但相思子的氣味也不對?!?/br> “你父親說,當(dāng)時香囊是從一個集市手藝人那買的,所以香囊在氣味制作的流程上不會太復(fù)雜和講究?!?/br> 阮琦點頭,她也聽說了香囊的來歷,唯一那么一對的香囊被父母買走,一人一只隨身帶著,是他們兩人的定情之物??涩F(xiàn)如今,再想找到那個手藝人絕對不可能了?!凹热焕L有相思,那一定跟相思豆有關(guān)?!毕臅儗⑾隳夷闷饋碜屑?xì)去聞,可再怎么聞都只能聞到楠木的氣味,裝在盒子里,染上氣味在所難免,想從中找到曾經(jīng)氣味的影子,已經(jīng)是不可能的事了。 阮琦抬頭看她,“連你都覺得困難,這個氣味估計是找不到了。”“倒是還有一個辦法?!毕臅兯妓鳎皩⑾隳壹糸_抽絲,用儀器做成分分析,但凡香囊都要經(jīng)過原料熏制,里面肯定會先放有氣味的前身主料,就看看會不會有殘余留在細(xì)小的絲織成分里,可是,一來你父親不希望毀了這香囊,二來這種辦法也不是百分百管用?!?/br> 阮琦輕聲說,“我知道這很難?!?/br> “總會有辦法?!毕臅冋f。 這些年不是沒遇上過“疑難雜癥”,破解一道氣味就跟查案一樣,只要找到關(guān)鍵點抽絲剝繭就能找到答案。 兩人陷入安靜。 阮琦掐了煙后在默默喝茶,夏晝還在摘薄荷,等摘完最后一葉后,阮琦問她,“他還有多久時間?” 夏晝明白她話中意思,回答,“多則半年,少則一兩個月。” 阮琦低垂著頭,看著茶杯里漂浮的花蕊,末了輕聲說了聲謝謝。 夏晝不知道阮琦的這聲謝謝是因為她幫著尋香還是僅僅告知邰國強的大限。 ** 饒尊出來的時候,整個人看著挺神清氣爽的。 瞧見在旁扔著的手銬,他看著夏晝挑眉,“看來你在滄陵學(xué)的還都是些雞鳴狗盜的本事。” 雞鳴狗盜。 夏晝撇嘴,這倆人還真是心有靈犀,用詞都一樣。 陸東深是隨后出來的,走上前,攬住夏晝的腰,對饒尊說,“尊少既然有佳人相伴,那我就不多留了?!?/br> 不僅不多留,就連多送一步都懶得。 阮琦剛開始還在古樹下坐著,聽見這話后起身回了車?yán)?,連招呼也沒跟陸東深打一下,八成在她心里還是多少忌諱著陸東深。 饒尊也不知道是不是純心故意,壓根就沒順著陸東深給的臺階下,看著夏晝說,“這兩天有空嗎?” 沒等夏晝開口,陸東深不疾不徐開口,“尊少有事?” “也沒多大的事?!别堊鹇唤?jīng)心地笑,“夏夏和饒家的關(guān)系陸總很清楚,我爸媽想夏夏了,得空吃頓飯。” “饒伯伯出院后身體怎么樣?”夏晝問。 “挺好的,你也知道我爸,很注重鍛煉身體,底子始終很好?!别堊鹧鄣讕?,“就是想你想得緊,總說要你有空回家坐坐?!?/br> 夏晝想了想,“我會過去,但這兩天不行?!?/br> “怎么——”饒尊的話說到一半突然想起,“我這腦子,我陪你去?!?/br> “明天我會陪她一起去。”陸東深替夏晝作答,一偏頭看了眼饒尊開來的車,“山路偏遠(yuǎn)崎嶇,尊少的跑車不大適合?!?/br> 饒尊盯著陸東深。 陸東深沒移眼,也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饒尊忽而笑了,“好,夏夏現(xiàn)在也算是朋友妻,我不招惹就是,但陸東深,你可千萬別讓我鉆到空子?!?/br> 陸東深意味深長,“恐怕能讓尊少失望?!?/br> 等饒尊帶著阮琦走了后,陸東深也回了屋,夏晝跟在他身后問,“他剛才的話什么意思?” “天際和華力合作了?!?/br> 夏晝先是一愣,然后“啊?”了一聲。 “沒什么奇怪的?!标憱|深坐下來,有條不紊地收拾茶幾上的杯子,“天際有國際資源,華力有政府關(guān)系,彼此是最合適不過的合作對象?!?/br> “你倆以前鬧得那么僵……” “商場之上,追求最大化利益是根本。”陸東深一針見血,“我跟他又沒有什么血海深仇,要論個人恩怨的話頂多就是因為你。” “頂多就是因為我?這話說得真不好聽,什么叫頂多?”夏晝環(huán)住他的脖子,順勢就坐在他腿上,“你嫌我礙事的話,把我送人吧,就像你把那誰送給那誰一樣?!?/br> 陸東深一臉無奈,“跟你解釋過了,是她想跟著對方的?!?/br> 夏晝?nèi)讨?,“商場的貓膩那么多,我就不信別人沒給你送過女人?!?/br> 陸東深挺誠懇,“送過?!币娤臅兠佳垡粎枺R上又補充,“我沒要。” “我不信!你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陸東深將她摟緊,低聲說,“這種事在商界的確屢見不鮮,在一定場合下,女人會被帶著某些目的當(dāng)做禮物用來拉近關(guān)系。但在我眼里生意就是生意,合作的基礎(chǔ)是能帶來勢均力敵的利潤,而不是利益失衡。我是在為我家族做事,為自己做事,不需要自降身份來達(dá)成某些合作。另外,我有潔癖你也知道?!?/br> 夏晝戳著他的胸膛,“有潔癖你還碰過別的女人!” “我錯了。”陸東深十分聰明地積極承認(rèn)錯誤,這個時候跟她講道理沒用。 夏晝見他態(tài)度不錯,收緊了手臂,臉靠著他的下巴,“我在想啊,如果有一天你喜歡上了別的女人——”“不會有那天的,別瞎想?!标憱|深覺得繼續(xù)談?wù)撨@個話題有點危險,用楊遠(yuǎn)的話說就是,女人都有天生被害妄想癥,別管多么理智的女人,一遇上感情問題都會陷入假設(shè)無限被傷害的死循環(huán)中。 夏晝很滿意他的回答,也沒再繼續(xù),少許轉(zhuǎn)了話題,“你剛才撅饒尊的面子撅得太沒智商,你知道我要干什么嗎就說陪我去?” 陸東深笑而不語。 夏晝奇怪地看著他。 他抬手將她臉龐的發(fā)絲別在耳后,說,“雄性爭奪雌性的時候,情商比智商更有用?!?/br> ** 門鈴響的時候,陳瑜正躺在客廳邊敷面膜邊看郵件。 開了門,竟是邰業(yè)帆,這讓陳瑜挺震驚的。 “打擾到你了嗎?我就是走到你家樓下,突然挺想見見你的?!?/br> 陳瑜反應(yīng)了半天,“啊……那請進(jìn)吧。”等邰業(yè)帆進(jìn)來后,陳瑜才想起自己臉上的面膜,趕忙扯下扔了,又沖進(jìn)洗手間洗了把臉,整理了一下頭發(fā),再出來時看見邰業(yè)帆靠在沙發(fā)上一動不動,闔著眼,整個人看上去挺累。 邰家的事她也知道得差不多,都說邰業(yè)帆是紈绔子弟,又被外界扣上不學(xué)無術(shù)的帽子,但陳瑜覺得邰業(yè)帆其實不是他們口中說的那種人。 “你吃飯了嗎?”問完后陳瑜覺得多余,他身上有煙和酒的氣味,肯定是從飯局上剛下來。 邰業(yè)帆點點頭,睜眼,說,“心煩,就提前出來了?!?/br> “那……”陳瑜沒在家接待過男人,之前就算跟陸東深走得近,陸東深也沒到過她家,更別提這種喝了點酒又失落的狀況?!澳氵€想吃點什么?” “不用了,過來坐?!臂I(yè)帆拍了拍身旁。 陳瑜心跳得厲害,到他身邊坐下。 “能靠你一會嗎?”邰業(yè)帆問。 陳瑜點頭。 她以為他會靠著她肩膀,沒想到他直接躺下了,頭枕著她的腿,目光正好與她相對,一時間,這般的親密又讓她想起那晚,她的心開始慌亂。 “你也覺得我是個挺不正經(jīng)的人吧?”邰業(yè)帆輕聲問,“甚至不是個好人?!?/br> 陳瑜不知怎的就心疼了,說,“好人和壞人有界限嗎?你那晚挺身而出,在我眼里你就是挺好的?!?/br> 邰業(yè)帆笑了,可眼神里還是寂寥多些,他說,“其實他們說的也對,我這個人是只知道揮霍,不學(xué)無術(shù),是他們口中的廢物?!?/br> “別這么說自己……” “邰家亂了,父親病重,母親入獄,現(xiàn)在又突然多出個jiejie來?!臂I(yè)帆自嘲,“我他媽連姓氏都是假的!”陳瑜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手抬了半天,最后還是搭在他頭上,輕輕安撫,“一切都會好的?!?/br> 第268章 什么人能碰得了她? “會嗎?”邰業(yè)帆看著她,“其實你也很清楚邰家只是剛剛開始,一旦我父親離世,動蕩就會開始。其實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回邰家以往的平靜?!?/br> 陳瑜沒說話,這個時候她覺得說再多也是徒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