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節(jié)
雖然如此,可夏晝就像是終于把懸拎在嗓子眼的那口氣沉下去了似的,多少能安心些了,只要陸東深趕過去了就好,萬一這件事他遲遲不到場,那肯定麻煩事一大堆。 夏晝靠在車座上,一時間只覺著全身都泛軟無力,哪怕是想抬一下胳膊都難。 司機問她去哪,她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要去哪,就說了句先隨便開吧。 車行一路。國慶節(jié)的喜慶竄在大街小巷,無論哪都有游人的影子。北京司機熱情好客,最喜歡跟乘客搭話,談天聊地的無所不知。許是把夏晝當成是來北京游玩的了,張口就問她來北京到哪玩了,又給她介紹些其他好玩的地方。夏晝心里壓著事,也沒應和司機,司機也就識趣地閉嘴了,打開廣播,里面正播著目前路況,然后偶爾插播哪條街出現(xiàn)事故等等,很快又放了音樂,是憂旋的曲調(diào),也是一首老歌。 紅豆生南國 是很遙遠的事情 相思算什么 早無人在意 …… 最肯忘卻古人詩 最不屑一顧是相思 守著愛怕人笑 還怕人看清 春又來看紅豆開 竟不見有情人去采……夏晝看著窗外,耳朵里入的是這首歌的每個字每個詞,突然地心臟就愈發(fā)悶得很了,她抬手壓著心口,邰國強刻在樹干上的那句生當長相思死當復來歸不停在她眼前晃, 然后是阮琦的哭訴:你是滄陵的爺啊,為什么救不活他?又似乎看見邰國強手攥著香囊,像個孩子似的高興:阿英,我找到了…… 她跟司機說停車。 司機回頭看了她一眼,這才瞧見她白袖上的血跡斑斑,嚇了一跳,忙問,姑娘,你受傷了? 夏晝低頭看了一眼身上,血已成暗紅不再新鮮,就像是一條命,說隕落也就隕落了,她搖頭,付了錢后倉皇下了車。 擇了一處臺階坐下。心口悶得幾乎是透不過氣,她不知道自己在悲傷什么,就是異常地壓抑和陰沉,邰國強用了這種方式去見阮英,去彌補曾經(jīng)犯下的錯誤,其實她平時是恨透這種人的,可現(xiàn)在,她更多的是悲涼一對有情人的陰差陽錯。 周遭偶爾有人經(jīng)過,紛紛回頭張望。一身颯爽的白衣長袍的女子,卻倉皇無助地坐在臺階上,袖子上是斑駁的痕跡,她的臉煞白得很,可還是漂亮俊美得惹人關注,沉沉的天際是不透明的光亮,落在她眼里,就是悲傷成河。 第292章 如果我們分開 天際快沉入黑暗時,陸東深打了電話過來。 夏晝接電話的時候有氣無力,陸東深問她在哪想,她懨懨告知,在家。在外面的臺階上坐到了腿麻,她終于發(fā)覺大家看她的眼神有點不對勁了,末了就回了家?;丶抑?,硬撐著的一股氣就驟然沒了,她癱在沙發(fā)上一動也不想動,直到陸東深的電話打進來。 估摸著半小時的光景,陸東深就回來了。放下公事包,在玄關換了鞋,進了客廳就瞧見夏晝在那躺著,懷里抱了個抱枕,看見他回來也沒動,就那么睜著大眼睛瞅著他。陸東深進門第一件事是洗手,如果只是回來扎一頭還回公司或有應酬的話他不會換衣服。 夏晝見他再出來時已經(jīng)換了家居服,知道他是不會走了。 陸東深坐到沙發(fā)旁,問她怎么了。她說了句不舒服,他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不燙。她拉開他的手,沒松開,說,“沒發(fā)燒,就是心里不舒服,很不舒服?!?/br> 陸東深與她十指相扣,沒說話。 “怎么處理了?”她問。 “邰家人接走了尸體,我和饒尊跟著去了趟派出所?!标憱|深面色平靜,“這件事涉及三家公司,就算我跟饒尊那邊想要把事情壓下來,也要看邰家的意思?!?/br> 夏晝聞言后起身,“邰國強是自然死亡,不存在謀殺和自殺,沒必要對外隱瞞這件事吧?而且,這件事也根本隱瞞不了?!薄拔覜]說隱瞞,只是不想讓這件事發(fā)酵,從邰國強的死因來說,天際和華力的確不占一點關系,可問題是,現(xiàn)在親王府不能有一點負面消息,畢竟是兩家共同開發(fā)?!标憱|深深思熟慮,“所以,我和饒尊目前正在跟邰家人交涉,隱瞞邰國強死亡地點,對外口徑是死于醫(yī)院?!毕臅兯剂可栽S,“邰家人應該不會反對吧,畢竟邰國強死在親王府那是屬于邰家人給天際和華力找了麻煩,而且,邰國強在臨死之前跑到親王府這件事被外界知道了也不好,大家又該一番茶余飯后了?!?/br> 陸東深贊許地拍了拍她腦袋,“腦瓜也算是夠用了?!?/br> 夏晝這么一聽,就知道她的這些想法也是邰家人的想法,看樣子是三家達成了一致。“是邰梓莘出面跟你們交涉的?” 陸東深點頭?!艾F(xiàn)在能在邰家挑大梁的也就邰梓莘了吧,要說她也挺明事理的,知道怎么事情轉圜,就算當初她怨恨你移情別戀,現(xiàn)在也要看在饒尊的勢力上退讓一步,畢竟華力背后沾著紅呢。” 陸東深聞言挑眉,“移情別戀?” 夏晝摟住他脖子,像是沒骨頭似的癱在他懷里,仰頭,“我就簡單比方一句,大抵意思就是人家大人不記小人過?!?/br> “越說越離譜?!标憱|深也毫不忌諱,“除了得到你的手段小人了些,我還什么時候小人過?” 夏晝瞅著他,聚精會神的。 把陸東深瞅的后背發(fā)涼,一臉警覺地盯著她。 夏晝瞧了他半天,感慨,“你說你長得這么帥,是不是好多姑娘都巴不得被你凌辱啊?” 一句話說得陸東深啞口無言,他以為她在想什么正經(jīng)事,不想竟冒出這么句無厘頭的話來,無奈道,“我沒這愛好?!?/br> 夏晝重重嘆氣。 這聲重嘆落在陸東深的耳朵里又是一陣莫名其妙,他覺得依照她的性子肯定會跟他白扯到底,例如回顧一下曾經(jīng)他強行把她往臥室里拽試圖達到“凌辱”目的的事實。夏晝又往他懷里窩了窩,“你說阮英對著一個男人相思了一輩子,這是多深的感情,難道這些年她沒遇上比吳重更好的人嗎?她圖吳重什么呢?英俊?還是體貼?明知道是段夭折了的愛情,還這么放不下?!?/br> 陸東深抱著她,下巴抵在她頭頂,想了想說,“也許是承諾吧,愛情的承諾。世間男女縱然多,但你傾盡所有心力來愛一個人后,就再也不想其他人了?!?/br> 夏晝抬臉看他。 陸東深低頭,對上她的眼,“中國有句話說就是,弱水三千只飲一瓢。” “你也會嗎?”夏晝問,“如果我們分開了,你也會一直想著我念著我嗎?” “我會想著你念著你?!标憱|深語氣鄭重,“但我們不會分開?!?/br> 夏晝又瞅著他不說話。 “你這是感動到無語了?”陸東深笑看著她。 夏晝沒順著他說話,“我是在想,這次真的會有驚無險嗎?” 這次是輪到陸東深一臉無語,他掐了她鼻子,“你這丫頭今天說話怎么一點邏輯性都沒有?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 夏晝驚奇,“東一榔頭西一棒槌這句話你都明白啊?” “你看你看?!标憱|深挑眉。 夏晝忙道,“言歸正傳言歸正傳。”“這次邰家人的態(tài)度出了奇的一致的確出乎我的意料,邰梓莘明事理,能想得通利害關系我能理解,但邰業(yè)揚做事極端,卻能這么快跟邰梓莘的態(tài)度妥協(xié)倒是讓人費解。”陸東深說出了擔憂,“邰國強一死,整個長盛集團的股價肯定會有所影響,如果換做我是邰業(yè)揚,想要穩(wěn)住股價,一是有利好的消息迅速出來,二是將矛盾轉移。很顯然, 將矛盾再次牽扯到親王府是最省時省力的辦法?!?/br> 夏晝驚,“那怎么辦?” 陸東深輕描淡寫,“好辦,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見招拆招事在人為?!?/br> 夏晝這么一聽,著實是佩服他和饒尊的做事效率,看來兩人不僅是和邰家達成了口頭協(xié)議,就連邰家一旦反口相咬,這兩人也早就商量出了對策。 突然覺得,其實這倆人的做事頻率還挺像的,也挺搭的。 “景濘那邊怎么說?”這件事夏晝可沒忘。 陸東深道,“今天公司上下都在忙,景濘忘了,對于在這件事上的疏忽,她很抱歉?!?/br> “她是你的行政助理,再多再雜的事都該記著,而且茱莉也找過她,她就該知道這是大事,怎么能忘?”夏晝質(zhì)疑。 陸東深看著她,“景濘只說在電梯間遇上了你,至于茱莉,她說之后并沒有接到任何人的通知?!毕臅冃睦镆粍C,什么? 第293章 疑點 翌日,邰國強病逝的消息傳出來了。畢竟是一代商業(yè)大亨,他的離世給業(yè)界造成了不小的震撼,雖說這一年來有關長盛的茶余飯后不少,但都不及邰國強離世這一消息震撼。 長盛掌舵人沒了,有跟長盛正在合作或準備合作的商業(yè)伙伴自然犯嘀咕。邰梓莘雷厲風行,對外主動宣布記者見面會的時間,十足是挑大梁的架勢了。而在當天下午,有記者圍堵到了邰業(yè)帆,在詢問長盛目前狀況的同時又將吳重事件重提,邰業(yè)帆剛開始還算客氣,聲稱目前只想讓父親安息,聽到記者說你們應該姓吳才對吧,這句話徹底惹怒了邰業(yè)帆,沖著記者抬手就是一拳。 所以,一整天整個長盛都“熱熱鬧鬧”的,從邰國強離世的消息傳來再到邰業(yè)帆這個不學無術的富二代出手傷人。對于邰國強的死亡地點,邰梓莘算是一諾千金,并沒有對外倒出是在親王府,但有那種神通廣大的記者似乎聽到了些風聲,始終在堅持不懈地試圖在見面會召開前跟邰家人取得聯(lián)系,想要得到第一手資料。景濘受到了處分,扣除半年獎金和當月工資,并在整個陸門集團通報批評一次,這在員工懲罰中算是極嚴重的了,最嚴重的是辭退。獎金和工資倒還好說,畢竟景濘在那個位置上也不差什么錢了,通報批評就不同了,那屬于記大過,而且還在陸門集團,算是在職業(yè)生涯中有了污點,就算離開陸門,這個污點也是一直跟著。陸東深親自下的處罰規(guī)定,景濘承認自己是因為工作忙而忘記通傳,可她始終不承認茱莉跟她提過這件事,并說,如果茱莉來找她的話,那她肯定因為知道事態(tài)緊急而馬上通傳。所以,這次受罰的不僅僅是景濘,還有茱莉,直接由行政總監(jiān)下處罰通知,只是她職位低沒有通報批評,只是扣除半年獎金,原由是茱莉當時找景濘說這件事的時候,周圍一是沒有目擊者,二是沒有攝像頭,所以,沒有證據(jù)能證明茱莉傳達了消息。 對此茱莉委屈極了,一個勁地聲稱自己是冤枉的,而且不顧景濘在公司里的地位,質(zhì)問她為什么要誣蔑自己,為什么不承認是她自己的失職? 景濘沒過多反應,只是心平氣地看著她反問,我有必要誣蔑你嗎? 等回到辦公室的時候,茱莉一個勁地跟夏晝哭訴,表示自己的清白,她跟夏晝發(fā)誓說自己真找了景濘,而且當時景濘還表示說自己已經(jīng)知道了,說她會通知陸總。 夏晝邊處理郵件邊聽她哭賴賴地陳述完自己的“冤情”后,說,“放心吧,我相信你說的是事實。你是吃虧在找景濘的時候沒人看見,所以做處罰的時候只能一視同仁。” 茱莉聞言后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對夏晝能信任她簡直感恩戴德,可很快又擔憂,“那陸總能相信我嗎?”夏晝明白她的顧慮,陸東深是公司的總頭頭,如果在總頭頭的心里落下“案底”,那以后還怎么升遷加薪?于是說,“如果陸總懷疑你,那依照你目前的職位來說,他完全可以將你辭退?!?/br> 茱莉的心是放下了,但心里的委屈始終沒放下。夏晝將手頭的文件處理完說,“別喪氣了,扣你的獎金我會給你補上的?!边@也是陸東深的意思,處罰規(guī)定出了之后他就給她打了個電話說了這件事,她是明白茱莉的郁悶,雖說同樣是助理,但她的薪金哪是能跟景濘比的?待遇那是天差地別,景濘不在乎,不代表茱莉不在乎。 茱莉高興壞了,但又覺得不好意思,“這樣不好吧,陸總罰我,那就說明他是以儆效尤,你給我補獎金,讓別人知道了那不是以為你跟陸總對著干嗎?” “是不是傻啊?”夏晝懶洋洋道,“我是你的頂頭上司,隨便弄點什么名頭就給你的獎金補回來了,干嘛要明目張膽?” 茱莉聽了后連連點頭,然后又問了句,“景助理為什么要否認呢?她是真因為工作忙忘了嗎?” 等茱莉出辦公室后,夏晝滿腦子轉的都是茱莉這句疑問。茱莉是她的助理,平時這姑娘是怎樣的性情她最了解,不可能做出懶怠的事來,所以她相信茱莉。陸東深打電話給她的時候,只說讓她以其他名目日后再把獎金補給茱莉,但他可沒說這件事他到底相信誰,所以剛剛她對茱莉說的話也是猜測。 陸東深的處罰規(guī)定從外人眼里看沒有絲毫紕漏,是作為上司最直接和最理智的處罰手段,可是,夏晝覺得,如果她相信茱莉是無辜的,那必然就是景濘在撒謊。 真如她自己說的,工作忙忘了?不可能,如果說茱莉真沒找到,這么說還過得去。 那么,想拖住陸東深,任由親王府的事發(fā)酵?很顯然也是不可能,景濘那么聰明,應該能想到她在親王府里等不來陸東深絕對會想辦法聯(lián)系,不會讓事態(tài)發(fā)展惡劣。 所以,這么做對她來說一點好處都沒有,為什么還要這么做? 自然,她不能去直接質(zhì)問景濘,所以這個疑問一直憋到晚上回家。陸東深很晚才到家,進門的時候身上有酒氣,不用說又是從應酬席上回來的。 但一看就是喝了不少酒,臉色有點白。有人喝酒臉通紅,有人喝酒臉煞白,陸東深就是屬于后者,喝酒臉白的人最容易傷肝臟,所以每次陸東深應酬完了回家,夏晝總會給他泡一些專門適合調(diào)理他肝臟的花茶來喝,之前她是挺擔心的,生怕他這么應酬把身體拖垮,可后來也就放心了,陸東深是喝酒很有節(jié)制的人,往往都是點到即止,甚至有很多時候能不喝就不喝。 像是今晚這樣的,還挺少見。等陸東深換好家居服靠在沙發(fā)上時,夏晝把花茶也端過來了,他說了聲謝謝然后坐起穩(wěn)當當?shù)睾炔琛O臅兏舆@么久了,發(fā)現(xiàn)他真是個很注重儀態(tài)儀表的人,就比如說在沙發(fā)上坐著,像是她就經(jīng)常要么四仰八叉要么葛優(yōu)躺,但從不見陸東深這樣過,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從哪個角度看他都是舉止優(yōu)雅儀表堂堂的。 所以很多時候夏晝就在感嘆,生在大戶人家就是不一樣啊,這打小得挨多少揍才能養(yǎng)成這些個好習慣呢。 夏晝將憋了一天的疑問跟陸東深說了。 也不知道陸東深是真累了還是就不想提這件事,放下茶杯,抬手揉著太陽xue說,“這件事就這樣吧,該罰的也都罰了?!?/br> 這點小事的確不值得他去掛心,畢竟沒釀成大錯。 夏晝也聰明地閉嘴了,見他著實看著挺難受的,就將他拉躺下來,讓他的頭枕著她的腿,給他輕揉太陽xue。陸東深闔著眼,許是舒服了不少,眉心松開。 “你這是跟誰喝的,這么拼命?”陸東深享受她的指壓按摩服務,嗓音低沉慵懶的,“不拼命不行,饒尊拉了一些市里領導過來,跟他們喝酒哪能應付?” 第294章 人心爭斗很累 夏晝一聽這話驚奇了,停了動作,“難得啊,你跟饒尊能坐下來喝酒?!薄安皇强丛陧椖康姆萆?,你以為我愿意搭理他?”陸東深拉過她的手示意她別停,“邰國強死于親王府這件事瞞得了外界瞞不了市里領導,總要交代一聲,這樣一來,主動擔保和事后被查出來是兩碼事。”夏晝理解他所說的,只是心疼他。市里領導那都是些什么人呢,一場場酒席下來的人,陸東深平時在應酬席上再任性那都是以絕地優(yōu)勢的合作者身份,接了親王府這個項目,他作為商人的身份很顯然就會吃虧,尤其是在酒桌上,陪不好哪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