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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太子妃她有點慫在線閱讀 - 第40節(jié)

第40節(jié)

    如果圓圓知道朱瑄變成一個心機深沉、陰柔狠辣的人,會怎么想  她自然不會對朱瑄失望,更不會疏遠朱瑄她善解人意,通情達理,只會因為愧疚而更加心疼朱瑄。

    今天是他們的大婚之日。

    羅云瑾回到自己的坐席前,給自己倒了杯酒,冰冷的酒液滑入喉嚨,燒得五臟六腑隱隱生疼。

    他的屬下緹騎盡忠職守,站在內(nèi)殿兩側(cè)護衛(wèi),看他雖然面色沉郁,但只是坐著喝酒,沒有其他異狀,悄悄松口氣這兩天統(tǒng)領(lǐng)臉色陰沉,經(jīng)常圍著東宮打轉(zhuǎn),一副勘察地形準備搶親的模樣,他們膽顫心驚,真怕統(tǒng)領(lǐng)突然袖子一抖亮出一把匕首來  嘉平帝醉情于酒色,很快喝得酩酊。

    朱瑄從宮宴抽身,出了奉王殿,洗馬緊跟在他身后,皺眉小聲道“禮部侍郎已經(jīng)準備好進諫,讓錢興給攪和了”

    過年的時候鄭貴妃勸嘉平帝停了朱瑄的早課,嘉平帝答應(yīng)了,拖到現(xiàn)在還沒恢復(fù),東宮屬臣心焦如火,預(yù)備今晚趁著嘉平帝高興的時候再提起這個話頭,但錢興一番挑撥,嘉平帝想起謝太傅的事,存心敲打朱瑄,這個時候再提起講讀的事無非是火上澆油,禮部侍郎只能打消了念頭。

    “時機不合適,再等等?!敝飕u輕聲道,腳步輕快,雙眸皎然生光,錢興的刁難一點也沒有影響到他的好心情。

    洗馬應(yīng)是。

    東宮內(nèi)殿。

    金蘭吃了一半停下來,覺得自己很有必要等朱瑄回來一起用飯。

    她沒帶丫鬟進宮,杜巖是東宮最了解她性情的侍從,見她放下筷子,立刻問“可要傳宮人預(yù)備香湯”

    金蘭搖搖頭,挪到屏風后面的榻上,讓杜巖給她找本書看。

    她的箱籠堆在庫房里,還沒來得及造冊登記,翻找太麻煩,杜巖干脆從朱瑄平時用來消遣的閑書里挑了一本遞到金蘭跟前。

    金蘭接到手里一看,居然是一本剪燈新話,嘴角不由掀起清冷端正的皇太子也會讀這樣的書  隨手翻了兩頁,內(nèi)官小聲稟報東宮掌事太監(jiān)和掌事女官領(lǐng)著東宮仆從在殿外給她磕頭。

    金蘭入宮前已經(jīng)準備好賞封,女官托著捧盒出去,眾人領(lǐng)了賞,跪地叩謝,不一會兒,掌事太監(jiān)和掌事女官進殿拜謝。

    朱瑄喜靜,不重物欲,殿中伺候的人不多,平時起居大多是內(nèi)官伺候,宮女只負責外殿事務(wù),掌事太監(jiān)領(lǐng)一宮內(nèi)官,掌東宮內(nèi)務(wù),掌事女官管束一宮宮女,杜巖統(tǒng)管朱瑄的起居瑣事。

    金蘭認真聽杜巖講解,心里大概有譜了朱瑄瞧著很信任內(nèi)官,其實內(nèi)外分明,內(nèi)務(wù)交由宦官打理,外務(wù)讓東宮屬臣照管。

    她如今身為皇太子妃,理應(yīng)接管東宮宮務(wù),但她沒有經(jīng)驗,年紀又小,而且不懂宮中的爾虞我詐,只怕會成為朱瑄的負擔朱瑄為什么要娶她呢他娶胡廣薇多好啊,胡廣薇深得周太后歡心,聽女官說生得也美。

    金蘭想著心事,書只翻了兩頁,小宦官的通報聲傳進內(nèi)殿“千歲爺回來了”

    燭火晃動。

    金蘭嚇了一跳,下意識站了起來,掃一眼身邊。

    剪春不在,枝玉也不在。

    她愣了一會兒,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嫁為人婦,深吸一口氣,迎出內(nèi)殿。

    朱瑄站在屏風前,內(nèi)官正幫他脫下外邊穿的大衣裳和頭上戴的皮弁。金蘭站在一邊看著,不知道哪個內(nèi)官輕輕地推了她一把,她心神恍惚,腳步趔趄,直撲到朱瑄身前。

    迎面一股淡淡的酒氣。

    朱瑄扶住金蘭的胳膊,低頭看她,眸底含笑,目光柔和,“是不是累著了”

    他的語氣比他的眼神更溫柔。

    金蘭怔怔地抬頭看朱瑄,不知道為什么,忽然紅了眼圈,眼睫交錯,淚水洶涌而下。

    第31章 喜歡

    金蘭第一天嫁進東宮,實在不想當著東宮內(nèi)官的面哭,可她的眼淚怎么也止不住,而且越哭越傷心,像是要把這些年的委屈通通哭出來。她緊緊咬住唇,伸手想抹去淚珠,手腕被扣住了。

    朱瑄緊緊抓著她的手,不許她擦眼睛,力道不重,但帶著不容她反抗的強橫,低嘆一聲,“別擦,擦了明天眼睛疼?!?/br>
    周圍的內(nèi)官面面相覷,杜巖反應(yīng)最快,飛快捧來熱的手巾遞給朱瑄。

    朱瑄接過熱手巾,手指抬起金蘭的下巴,一點一點擦去她眼角的淚水。

    金蘭淚眼朦朧,哽咽難言。

    朱瑄自詡鎮(zhèn)定從容,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但看到金蘭落淚,竟然亂了陣腳,有些手足無措,心里暗嘆一聲,眼神示意內(nèi)官退下。

    眾人悄無聲息地退出去。

    “好了,其他人都走了。”朱瑄聲音輕柔,捏著金蘭的下巴,溫聲細語,“乖,不傷心了?!?/br>
    金蘭還是默默垂淚。

    朱瑄嘆口氣,張開雙臂將金蘭摟進自己懷里,“都是我不好,別哭了?!?/br>
    金蘭低聲抽泣,下意識覺得擁住自己的這個懷抱溫暖而可靠,手指緊緊扯著朱瑄的衣袖,小臉埋進他胸膛里,肩膀輕輕發(fā)顫。

    朱瑄抱著她,閉一閉眼睛,低頭輕吻她的頭發(fā)。

    算了,想哭就哭個痛快吧。

    不知道哭了多久,金蘭突然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躲在朱瑄懷里大哭了一場,騰地一下,臉上燒得通紅,手心發(fā)燙,身上也跟著發(fā)起熱,想推開朱瑄,又覺得不太好意思。只能繼續(xù)緊緊攥著朱瑄的衣袍,小臉貼在他胸膛上,聽他平緩的心跳聲。他很瘦,很高,雙臂緊緊攬在她肩上,她站在他面前,勉強只到他胸前  金蘭一動不動,站著裝傻,溫香軟玉僵成一塊冷冰冰的木柴棒,朱瑄立即發(fā)覺了,挑了挑眉,假裝不知。

    他不動,金蘭更不好動。

    過了好一會兒,金蘭腳都麻了,只得厚起臉皮輕咳幾聲,輕輕推開朱瑄。

    朱瑄立刻松開她,轉(zhuǎn)而牽起她的手,拉著她走到桌案前,借著搖曳的燭火,仔細看她的臉。

    金蘭臉上通紅,聲音有點啞“讓您見笑了?!?/br>
    朱瑄不語,臉上神情有點冷,眼神落在她臉上,久久沒有出聲。

    金蘭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氣了,臉上辣的。

    “剛才想到什么了”朱瑄忽然問。

    金蘭笑了笑“沒什么”

    下巴一緊,朱瑄湊近了些,手指緊捏她的下巴,清冽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著她,“想到什么了還是今天受委屈了”

    金蘭怔怔地望著他近在咫尺的臉,搖搖頭“沒有受委屈東宮的內(nèi)官服侍得很好?!?/br>
    朱瑄神色緩和了些,手指仍然捏著她的下巴,“要是有人敢對你不敬,你不必替那些人遮掩,讓杜巖打發(fā)了?!鳖D了一下,語氣一厲,“若有隱瞞,讓我發(fā)現(xiàn)了,罪加一等。”

    金蘭呆了一下,搖了搖頭,輕聲道“殿下,真沒人欺負我我只是想起了一些舊事?!?/br>
    她想起在賀家的時候,家里來了貴客,賀老爺和祝氏領(lǐng)著她、枝玉和枝堂去府門迎接,那天早上落了場雨,她換了新鞋,腳底打滑,一不小心摔倒在地上。賀老爺、祝氏皺著眉頭回頭看她,語氣很不耐煩“你怎么走路的怎么就摔了”轉(zhuǎn)頭叫丫鬟,“快扶阿妹起來?!?/br>
    金蘭自己站起身,拍了拍衣裙,朝過來扶自己的枝玉笑笑,一聲不吭地跟上祝氏。

    她經(jīng)常摔跤,時不時磕磕碰碰,賀老爺和祝氏每次冒出口的第一句話永遠是“你怎么走路的”

    仿佛她生來就是個錯誤,連不小心摔了也是她自作自受,不該奢望其他人回頭關(guān)心她。

    而和她有云泥之差的朱瑄卻會溫柔地扶住她,低聲問她是不是累著了  金蘭曾以為喬姐走了以后,自己已經(jīng)堅強到不需要任何人的關(guān)心愛護,她可以好好照顧自己,可以獨自一人面對人生的風霜雨雪,她什么都不怕。

    然而當朱瑄問出那一句的時候,她忽然發(fā)現(xiàn),原來她不是不需要,她只是知道自己得不到,所以不再去期待。

    那一刻,過往的所有辛酸全部激發(fā)了出來,鼻子發(fā)酸,眼睛也酸,心里更酸。

    她難受啊

    受委屈的時候,她忍著不哭。

    被欺負的時候,她不哭。

    可當有人對她展露出關(guān)心愛護的時候,她卻心如刀絞,傷心得不得了。

    金蘭低頭拭淚,覺得自己好像變矯情了。

    朱瑄握住她的手腕,“別擦,讓杜巖進來服侍你洗臉。”

    杜巖早就備好熱水、香脂等在外面,聽見里面?zhèn)鲉?,麻溜進屋伺候金蘭洗臉,給她重新抹了層潤面的香脂,然后涂了些香氣濃厚的脂膏在她眼角,她明天要去仁壽宮拜見周太后,不能腫著眼睛過去。

    朱瑄坐在一邊看著,目光落在金蘭身上,很久都沒挪開眼神。幾個小內(nèi)侍相視一笑。

    白天累了一天,又哭了一場,金蘭身心俱疲,洗了臉,涂了宮中秘制的脂膏,臉上清清爽爽的,覺得精神好了點,想起朱瑄才從宮宴上回來,問“殿下,您要不要用些宵夜果子”

    朱瑄看著她“你叫我什么”

    金蘭頓了一下,想起藥王廟里的那番長談,抬起眼簾直視朱瑄。

    朱瑄望著她,眉峰輕蹙。

    金蘭只好改口“五哥?!?/br>
    朱瑄嘴角輕輕揚起,幽黑的雙眸里笑意閃爍“圓圓?!?/br>
    金蘭心道,好吧,總比阿妹這個名字好。祝氏知道她不喜歡賀阿妹這個名字,偏要這么叫她,一次次提醒她家里做主的人是祝氏,她得乖乖聽話。多虧了朱瑄,現(xiàn)在沒人敢叫她阿妹了。

    內(nèi)官重新準備了一桌席面,菜肴面果和金蘭剛剛吃的差不多。朱瑄拉著金蘭坐下,先倒了一盞松蘿茶,看茶水不燙了才遞到她手里“嗓子都哭啞了,吃些茶潤潤口。”

    金蘭臉上滾熱,低頭接了茶,淺抿一口,心里暗暗吃驚。

    朱瑄知道她的所有喜好,席面上的菜全是她愛吃的,甚至有些是她以前沒吃過的如果說她生得像朱瑄以前認識的什么人,那不奇怪,世上容貌相像的人太多了,可連喜好、性情都一樣,未免太匪夷所思。

    難道一切都是巧合

    她一邊走神,一邊動筷子,不知不覺就著脆嫩的銀苗菜吃完了一碗過水溫闊面,再看朱瑄,他碗里的面一動不動,只吃了幾口筍齏雞絲。

    他不餓,是為了陪她才坐下吃飯的

    金蘭放下筷子。

    朱瑄看她一眼,“再喝碗雪霞羹”

    金蘭不說話,他怎么知道她沒吃飽

    朱瑄輕笑,示意宮人給金蘭盛湯。

    雪霞羹就是蓮花豆腐羹,粉紅色菡萏花瓣在熱水里焯過,和豆腐同煮,雪白細嫩中幾抹淡淡淺緋的花瓣,猶如朝霞映雪,如詩如畫。

    金蘭喝著雪霞羹,時不時瞟一眼朱瑄,他居然知道她的食量。

    在祝氏眼里,她是個多余的人,一家人圍坐吃飯,枝堂和枝玉可以想說什么說什么,她剛張口,祝氏責備的眼神立刻掃了過來,她于是專心吃飯,想吃多少吃多少,從不虧待自己的腸胃,所以才養(yǎng)得珠圓玉潤的。

    吃了飯,撤下席面,宮人請朱瑄和金蘭就寢。

    金蘭立刻緊張起來,手腳僵直,被宮人攙著回了內(nèi)室,坐在床榻邊,手腳不知道該往哪里放,背上又隱隱冒汗。

    朱瑄就在她身側(cè),挨著她坐下,低頭看她,笑道“怎么嚇成這樣了”

    大概因為剛才被朱瑄抱著哭了一場,金蘭沒那么防備他了,心里的腹誹脫口而出“您當然不怕,您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子,我只是個小女子?!?/br>
    朱瑄挑眉。

    金蘭被自己嚇一跳,又覺得自己并沒說錯什么,強自鎮(zhèn)定,臉卻紅得火燒一樣,眼睫低垂,視線死死地定在自己鞋尖上,嬌羞的模樣看起來要多溫順有多溫順。

    朱瑄不想嚇著她,笑著搖搖頭“圓圓,我去洗漱,你先睡?!闭f著起身去了凈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