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她對信賴的人很親近,不知不覺就在撒嬌,新浴出來,居然就這么直接趴在他身上……朱瑄低著頭,輕聲說:“沒有?!?/br> 金蘭貼在他身上,“那我待會兒找出來,你明天看看,還有幾本寫賈魯治河的書,我明天一起整理出來。” 賈魯是前朝的治河大臣,他不恤民力,逼迫百姓夜以繼日干活,最終引發(fā)了百姓起義,不過他在治河方面確實很有成就。她看的好幾本私人刊印的雜文集里都提到了賈魯治河的事。朱瑄要負責治河的后勤事宜,肯定需要多看些治河方面的書,吸取前人的經驗教訓。 朱瑄知道整理書冊這種事難不倒她,輕輕嗯一聲,突然站了起來,起身往凈房去了。 金蘭眨了眨眼睛,一臉莫名其妙,拿起他沒看完的書放好,沒有叫人進來伺候,自己掀開幔帳,脫了睡鞋爬上床。床頭屜桌上擺了一只剔紅牡丹紋大攢盒,她揭開來,發(fā)現(xiàn)里面放滿了蜜漬梅皮。 沒事放這么多梅皮做什么……她很少在睡前吃這么甜的東西…… 金蘭愣了一下,忽然想起那天朱瑄從她嘴里卷走梅皮時動情的樣子,那雙總是清冷淡漠的眸子里溢滿情]欲……她反應過來,霎時滿頭烈火,一張圓臉紅成了熟透的櫻桃,連脖子、耳朵尖也染上了煙霞色。 難怪他特意提醒她說他不吃藥了……太醫(yī)之前囑咐過,等他停了藥就可以行房事了……入宮之前,黃司正教過她…… 金蘭渾身發(fā)熱,心跳如鼓,越想越覺得緊張,丟開攢盒,砰的一聲把自己仰面砸在枕頭上,床帳里一片朦朧旖旎的紅光……他居然讓人換了新的衾被,都是新婚時預備的,花團錦簇,喜氣洋洋,吉祥的龍鳳穿花圖案……她心亂如麻,安慰自己:夫妻敦倫,本屬平常,之前他病著,所以拖到現(xiàn)在……沒什么好怕的,這是本分。 她抱著枕頭從床頭滾到床腳,又從床腳滾到床頭,然后再從床頭滾到床腳……朱瑄那么正經的樣子,原來心里一直惦記著這事啊,她還以為他早忘了呢!看他那副清冷高雅的做派,不像是對這種事很熱絡的人……自己是不是應該主動一點?可女子太主動了有失端莊矜持……等等,她在朱瑄面前好像沒端莊過吧,每天早上她都會主動親朱瑄,連宮人都習以為常了,哪天她沒親朱瑄,杜巖會紅著老臉提醒她…… 金蘭滾來滾去,滾來滾去,懷里的枕頭咕咚一聲滾出床帳,跌落在腳踏上。 她掀開床帳去撿枕頭,看到一角玉色袍角,頓時心口發(fā)緊。 朱瑄一直站在這里? 他看了多久? 她滾來滾去的時候他就隔著一道紗帳看著么? 金蘭渾身一僵,臉上滾熱,不敢抬頭看朱瑄臉上是什么表情,伸出兩根手指,一點一點夠到腳踏上的枕頭,緊緊攥住,趴在床沿,以一個無比別扭難堪的姿勢,閉上眼睛裝睡。 頭頂兩聲輕笑。 朱瑄俯身,剛剛沐浴過,身上淡淡的香氣:“圓圓睡著啦?” 金蘭雙眼緊閉,一動不動,臉上紅得能滴出血來。 手上一緊,朱瑄抽走了她手里的枕頭。 金蘭閉著眼睛,自暴自棄地繼續(xù)滾,一直滾到拔步床最里頭,把自己滾進了錦被里,裹成蟬蛹一樣。 身邊一陣窸窸窣窣響,朱瑄的胳膊伸了過來,摟住了她的腰。她詫異地發(fā)現(xiàn)他身上只穿了道袍,沒穿里衣……而且道袍還是散開的,他剛貼上來她就感覺到了他赤著的胸膛。他抱著她輕笑:“成了粽子了……” 金蘭渾身緊繃。 朱瑄一點一點扯開纏在她身上的錦被,“我喜歡吃粽子……”說著,低頭吻她的額頭,吻她的眼睛,吻她的鼻尖,吻她的下巴,最后才撬開她緊抿的櫻唇。 氣息guntang,緊貼的身體比那晚他昏睡時的還要燙,無形的撲面而來的壓迫和侵占…… 金蘭渾身發(fā)抖,試著睜開眼睛。 床帳里一片旖旎,朱瑄壓在她身上,緊緊摟著她,雙眼緊閉,吻得很專注,濃密的眼睫微微發(fā)顫。 她忽然覺得心頭一片柔和,慢慢放松下來。 發(fā)燙的手慢慢往下,解開了她的衣襟,她下意識掙了兩下,他的手臂壓下來,緊緊扣住她的雙手壓在她頭頂兩側,有滾熱的汗水滴下來…… 朱瑄居然也會出汗的么?還以為他冰肌玉骨清無汗呢…… 金蘭迷迷糊糊想著。 第一次他親她的時候,她感覺像在吃水酪,又柔又軟又香,后來覺得像吃螃蟹,揭開蟹殼,一大塊濃香潤滑的蟹膏塞進舌尖,嘴巴都塞滿了,肥厚纏綿……這回既不像吃水酪,也不像吃蟹黃……倒像是自己變成了豐腴的脂膏,等著別人來品嘗……她皺著眉頭忍耐,小臉上不一會兒就爬滿了細汗。 朱瑄低頭吻她的眉尖,“乖,圓圓,一會兒就好了……” 金蘭蹙眉,手指緊緊掐著朱瑄的手臂:他騙人!他最會騙人了! …… 杜巖早就在殿外候著了,雙腿站麻了之后就挺著腰走一走,回去接著站,然后又麻,又走一走,又麻……周而復始,一直等到后半夜,終于聽見里面朱瑄吩咐的聲音,忙領著宮女進去。 屋中焚的是香氣柔美的九真香,朱瑄平時喜歡沉水香,今天是例外……杜巖進了內室,不敢抬頭,鼻尖縈繞著一絲讓他覺得很陌生的味道,不像九真香,而是一種撩人心弦、讓人心搖搖如懸旌的幽香。 朱瑄掃一眼杜巖。 杜巖嚇得魂飛魄散,醒過神,示意宮女上前服侍金蘭梳洗。金蘭像是睡著了,隔著一層床帳,鬢發(fā)松散、肌膚透出一圈雪白的暈光,被宮女攙了起來,送去屏風后面洗漱。 朱瑄跟了過去。 第51章 出宮 第二天早上。 槅扇外浮動著透亮的日光,淺青色光線透過帳幔照進拔步床里,金蘭閉著眼睛翻了個身,發(fā)現(xiàn)身邊躺了個人。 她下意識吃了一驚,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朱瑄居然還沒起身去文華殿他是不是生病了她伸手去摸朱瑄的臉。 手被他的大手牢牢捉住,然后被他捧在掌心里,他低頭,輕輕咬了一下她的指尖。 細微的刺痛。 金蘭一個激靈,想起昨晚的事了,眼皮都懶得掀開,掙脫了朱瑄的手,朝里翻了個身。換了身衣裳,身上懶懶的,躺在被窩里很舒服,她又睡了過去。 朱瑄偏偏不肯安生,手鉆進被窩里,把她整個人翻了過來,低頭一下接一下地親她,微涼的鼻尖輕輕蹭她的臉。 金蘭揪著被子往里縮,一頭鉆進被窩里,蒙頭繼續(xù)睡。 朱瑄輕笑,連著錦被摟住她,側壓在她身上。 有點喘不過氣金蘭徹底醒了過來,看到映在床帳上的潺潺的亮光,問“什么時辰了” 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嗓子有點啞。 朱瑄想起昨晚她沙啞著聲音的樣子,心中悸動,低頭親她微顫的眼睫“難怪都說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他抱著她,氣息有點亂。 金蘭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朱瑄居然還躺在被窩里“你居然起得這么遲” 他平時天沒亮起就起來了從不遲到,比紫禁城報更的鐘鼓聲還準時。 朱瑄摟著金蘭,低語“每天醒來的時候抱著你,我當然得早些起身”她進宮以后很快就信任依賴他,每晚躺在他懷里入睡,他早上醒來的時候,她總是抱著他的胳膊或是緊緊依偎在他懷中,睡得雙頰暈紅,天真無邪,又嬌艷嫵媚他哪敢在她身邊多待 金蘭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朱瑄笑了笑,俯身親她臉頰,“身上還難不難受” 金蘭紅了臉,搖搖頭。 “我看看。”朱瑄揭開錦被。 金蘭趕緊攥緊被子,不讓他看,催促他“我好了真好了有什么好看的” 朱瑄按住她的手,不容她掙扎。 金蘭欲哭無淚她錯了真的,她以為只有自己不端莊、不矜持,看到朱瑄就忍不住想親他,原來看起來風姿清冷的朱瑄比她更不正經 往日病懨懨的朱瑄這回全身都是力氣,不止看了,還摸了,明亮的光線把紗帳照了個透亮,外殿人影幢幢,窸窸窣窣的說話聲從外面?zhèn)鬟M來,金蘭緊緊咬著被子,出了一身的汗。 朱瑄身上也有淡淡的汗味。 金蘭平復下來,蜷成一團,被他摟在懷里,聞著他身上的味道,心跳得厲害“你真的不去文華殿” 朱瑄輕聲問“圓圓想讓我去嗎” 金蘭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古有班姬辭輦我想做一個賢德的太子妃的話,當然是勸你趕緊起身去文華殿” 朱瑄低低地嗯一聲。 金蘭頓了一下,伸手摟住他“不過我想讓你留下來陪我?!彼睦镞€是有點害怕的。 朱瑄輕吻她的發(fā)頂,聲音柔和“圓圓,我留下來陪你?!?/br> 床帳低垂,天都亮了,兩人悶在拔步床里說話,像兩個躲懶的小孩子。 金蘭抱著朱瑄,心神交戰(zhàn)了一會兒,偷懶了一刻鐘,然后果斷地推開他,不停催促“五哥,你快起來吧別耽誤了正事你可是堂堂皇太子,身系社稷,豈可懈怠” 朱瑄失笑,捉住她推自己的手“那你怎么不起來” 金蘭心虛地說“我又不用上課我還可以睡一會兒,你平時都不管我的”她睡到日上三竿都沒人敢說什么。 她又不知不覺撒嬌了,語氣嬌嬌的朱瑄感覺到身體在躁動,捧起金蘭的臉,俯身吻她過了一會兒他喘著氣松開她,嗓音克制隱忍“我真走了” 金蘭點了點頭,認真幫他出主意“你快去文華殿趁著講讀官還沒下朝說不定他們不會發(fā)現(xiàn)你今天遲到,記得打點文華殿的太監(jiān),別讓左司直郎發(fā)現(xiàn)了?!?/br> 朱瑄悶笑,扣住她的手,“無事今天休沐,我留下來陪你?!?/br> 金蘭愣了一下,臉上滿是懷疑之色“真的”他以前就算是官員休沐也會堅持早起。 朱瑄點點頭,“真的,今天一整天都陪著你?!?/br> 他之前特意安排好的時間。 金蘭松了口氣繼而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推開朱瑄,翻身縮進錦被里“那我再睡一會兒,別吵我?!?/br> 這一次真的睡到了日上三竿,檻窗外鳥鳴啁啾,樹影緩緩流淌,籠在了窗前,風吹枝葉簌簌沙響。宮人們不敢進殿打擾,坐在外面長廊里說悄悄話。 朱瑄先起了身,坐在床邊看金蘭,她喜歡蜷著睡,長發(fā)鋪了滿枕,在一片瀲滟的天光中,頸間一抹凝脂般的雪白。他看了一會兒,摸了摸她的發(fā)頂,手指拈起一束青絲在指間纏繞,宮人站在帳幔外面,咳嗽一聲不聞。 半晌后,他幫金蘭掖好薄被,放下床帳。囑咐杜巖在帳幔外守著,不許驚動她,自己走到書房里坐下看書,小內官送了茶果面點進去。 不一會兒金蘭也醒了,讓杜巖哄著喝了一碗補湯,對著閃爍著璀璨銀光的蘇州多寶鏡梳妝的時候,她還有點犯困,宮女今天沒有送新鮮的茉莉花來,給她梳了個男式發(fā)髻,她咦了一聲。 宮女手執(zhí)嵌寶發(fā)梳,小聲說“殿下,是千歲爺吩咐的。” 反正今天不出門金蘭點頭允了,宮女幫她梳好發(fā),束了網巾,幾名小內官捧著紅漆大捧盒走進隔間,她從鏡子里瞥一眼,捧盒里整整齊齊堆放著大帽、眼紗、海青色折枝小葵花云紗直身、玉絳鉤、烏皮靴等物。 他們是不是開錯了衣箱 金蘭站了起來,內官們忙讓開道路,她轉過屏風,進了書房,走到朱瑄背后“五哥,那些衣裳是你讓人拿出來的” 朱瑄放下書,回頭看她“不合身” 金蘭一臉驚疑“我還沒穿呢你讓我穿直身做什么” 朱瑄站起身,拉著金蘭出去,把她按回鏡臺前“今天帶你去個地方你先換衣?!?/br> 金蘭想起昨晚說的話“我還沒把那幾本寫賈魯?shù)臅沓鰜砦覜]做記號,他們不曉得是哪幾本書” 朱瑄示意宮人上前服侍她,斬釘截鐵地說“回來再找。” 宮人手腳麻利,很快給金蘭換好了衣裳,她走到槅扇里,對著落地鏡轉了個圈,直身兩側是開衩的,雙擺輕輕揚了起來。 朱瑄伸進半個身子,看一眼對鏡自照的金蘭,唇邊帶笑“好看。” 金蘭有點不習慣,躲在槅扇里對著鏡子照來照去。朱瑄在外面等了半天,笑著走進來捉她出去“好了,照夠了。” 外面伺候的內官都低下了頭,朱瑄拉著金蘭出了內殿,穿過一曲曲游廊,一進進院落,一重重宮門,路上所有宮人沒等他們走到近前就低著頭遠遠退避至宮墻下,眼看著出了東宮,眼前豁然開朗,一座座宏偉巍峨的殿宇連綿錯落,青色琉璃瓦,重檐廡殿頂,漢白玉欄桿,翹起的鴟吻兇悍凌厲,主殿矗立在金燦燦的日光中,氣勢恢宏,傲然俯瞰腳下壯闊的廣場。